黑色魔影帶著魔道身柳風原路逃遁，直到他順利脫離蟲巢，也沒有遭襲。

來到蟲巢外十餘裡，他收起傀儡妖魔，身形放慢下來，腦海中地下第十五層所見的景象揮之不去。

“那攤肉蟲，姑且猜測是蠱師血肉。”

“如此，那名蠱仙離開大天地前留下蛻去的皮囊，到了虛界又將部份血肉隨虛界碎片送回大天地。”

“她煞費苦心，可能是存了要回來的心思，莫非虛界她不想待了？還是虛界有何變故！”

魔道身柳風不關心那名蠱仙如何謀劃，隻擔心自己的性命被人捏在手裡。

打量自己這副肉身幾眼，《魔羅經》重塑根骨修成妖魔身，也沒有祛除本體吞過仙蛻藥蠱的影響。

肉身算是中了他人算計，真靈和陰神是否也會受製於人，他目前還不知。

“晦氣！”低罵一聲，魔道身柳風還不想輕易舍棄這副軀殼，隻能在此隱患爆發之前，另覓他法。

凝目回望蟲巢方向，百裡蟲巢南面上空，蟲陣籠罩十裡，其內一頭卷動魔氣的長影還在。

“那頭黑蛇還未死！白澤妖族好歹是王血，不可能連一頭七境妖魔也拿不下，難道除了地下剛蘇醒的八世身蠱師，就沒有其他人手應付？”

疑惑間，感應中石家族人到來。

後方空無一人處，血色華蓋憑空出現，垂簾內是三十一張沉著臉的面孔。

在這魔頭逃走後，他們為防萬一，也趕緊跟了出來，隻是這一走，蟲巢第十五層的謎團就無法真正解開，更彆說是到手蠱仙機緣了。

各家勢力老祖除了蠱師，要的是成仙成佛的隱秘，那攤血肉和巨大佛頭，兩者皆超出了他們認知，指不定就是來自仙佛。

“柳道友，你……”

血仙教夏長老正要開口質問，上方投落的藍色月光缺了一塊，地面上映照出大片陰影。

在場三方修士不由齊齊仰頭看去，頓見一扇動兩雙羽翼的大鳥，正飛向如蟲之複眼的圓月。

大鳥除了兩對羽翼外，其餘部分全是爛肉，一看就是被人煉成了屍怪。

“來了好些王血家族和大教派勢力，終於有人對那東西下手了。”

“不像是屍神宗的手筆，應當是哪家王血族裔有心試探。”

姚氏兩名領頭老者眼神希冀，想看看那頭八境屍怪是何下場。

“難怪無暇理會七境的妖魔，原來還有其他人也在動手。”魔道身柳風沒有細想，將注意力放在了上空。

如雀鳥的四翼屍怪橫空，軀體近兩裡之巨，直飛蟲巢正上空的藍色圓月。

這般明顯的異象，遠隔百裡，以修士目力也能見到。

在藏身各地的各方來人目視下，四翼屍怪還未完全接近藍月，以目力揣測，起碼還隔著兩三裡距離。

便是如此，八境的屍怪如飛蛾撲火，軀體寸寸瓦解，似遭受了某種無形之力絞殺。

當大鳥接近圓月一裡時，整副軀體消失不見，成了漫空拋灑的爛肉。

血仙教血妖眼力遠超尋常修士，一行六名血妖看得清晰，落下的爛肉皆如蟲子在蠕動。

其餘人運轉瞳術，也能看個大概，都不禁為之驚歎。

“連屍怪此等不死不活的怪物，其血肉也要化蠱，如是那輪月有人控製，真正發威，怕真就是眾生化蠱！”

“恐怕也隻有傳說中的蠱仙，方才有此能耐……我姚家之人先行告辭。”

十一名姚家蠱師掉頭而去，看樣子是想撿些屍怪血肉。

沒等血仙教夏長老再開口，魔道身柳風向石家十四人招了招手，一行人遠遁向月光之外的黑暗地域。

魔寶月陰輪貼地飛掠，一半妖女子、一白蟾被丟出蒼陀廟空間。

“柳風，你總算肯放我出來了，這就是白澤祖地！”半妖女子身段容貌絕佳，長發間一雙犄角高高鼓起。

四眼白蟾眨眨眼，望著上空藍月，體表冒起大量疙瘩，緩緩吸納周圍的毒瘴。

魔道身柳風瞥了眼喬貝和朱明夜，吩咐道：“我接下來要衝擊六佛根，待尋到閉關之地，你們兩個給我好好守著，負責給他們向我傳話。”

比起同行的石家之人，喬貝和朱明夜算是熟識，更值得信任。放這兩妖出來是為傳話，護法自有妖魔傀儡堪用。

時日往後推移，各家人手過來的會越來越多，他需得讓自己實力更強大一些，單靠傀儡這等外力難免有意外的時候。

“柳兄……主人，小的自當聽從。”朱明夜張了張嘴，有些畏懼地垂下蟾蜍腦袋，他體內還有這魔頭的禁製。

喬貝板著臉點點頭，嘴裡暗暗磨牙。

從前有蜃龍和天蝗前輩在，魔道身柳風對她頗為客氣，可現在完全將她當成了仆從。

“此等於蠱師有利的好地方，各大勢力齊聚，柳風那家夥指不定也會來。”

沒了老蜃龍護佑，魔頭又翻臉不認人，她不禁想到了柳風本體，思忖著要不要回到柳風本體那邊。

……

蟲巢南面，數千裡之外的黑暗地域。

一處深山山穀內，彌漫的毒瘴下，草木色澤豔麗，時而有散發熒光的蠱蟲振翅而過。

種種斑斕色彩之中，兩名男子盤坐在地，一人心、肝兩座臟腑內空間，一人心、肝、脾三座臟腑內空間，源源不斷的蠱蟲在兩人身上爬出爬進。

兩群蠱蟲差異明顯，一群帶著赤紋，一群猩紅如血，彼此相安無恙。

右邊血發青年任由蠱群啃食地上的蟲藥，體表血煞翻騰，被他坐在身下的一具乾癟軀體漸漸變得血色全無。

一縷縷猩紅血液自行鑽出，如活物般爬動，選擇了血發青年。

少了修羅血維持，每半刻過去，乾癟之軀都仿佛經曆了數年，身子肉眼可見的變得衰老。

“如此了結……也好，如非還有執念未了，老朽定要向你道聲謝……”蒼老話音虛弱無力。

其乾癟軀體已變得如破布般滿是褶皺，轉眼如碎土崩潰。

此人意識斷去的最後一眼，血瞳內無絲毫恨意。

察覺身下緩緩化灰的軀體，血發青年移身半步，面色間無絲毫波動。

拿下這頭血修羅，其實沒有費多少力，衰弱到連七境都不如的殘軀，煉來也並無太大助益。

左邊黑發青年身前也有一具軀體，卻是七境的澹台氏王血族裔。

他以《聖骨經》煉出無頭之軀最後一絲血脈後，甩袖一掃，將殘軀送到一血色佛衣上。

佛衣如野獸伸展，血骨裂開，吞下殘軀。

少頃，黑發青年體內異蠱蟲鳴聲連響，他停下手中動作，睜開雙目。

“來此小半年，憑借教眾和長老送來的蟲藥和毒獸，將此身蠱道修到五世身後期，當真不易。”

“而血脈還在地品上等，入天品，需更多的王血，如此血脈神通才會有大的變化……以人族血脈成一代王血，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暫時不想血脈之事，他細細感應體內異蠱狀況。

距走出不歸林血湖，至今又是近兩年光陰，也才讓體內異蠱蛻皮一次，但比在血湖內快了許多。

他身側的分身，六世身的境界，兩年養蠱，體內異蠱毫無蛻皮的征兆，可見單是六世身一個小境界就不是區區兩年能突破的。

不過，煉化一頭血修羅，血煞之威壯大了些。

“哢……”這時，身後蠱群內一聲裂響傳來。

蠱群分開，露出其中一人形蟲繭，裂開的繭子內，一修長白皙的嬌軀從中坐起。

女子一雙灰瞳內閃動著喜色，剛脫胎出來，也沒急著穿上衣裳，如蛇般微微一扭，綿軟身子纏到了黑發青年懷裡。

“阿風，沒想到我也有脫胎五世身的一日！阿爹若是……”此女正是陸瑤，話到一半識趣地閉上了嘴。

她身前的男子，自是柳風本體。

“以四種異蠱脫胎五世身，靈蠱也到了五品，還算湊合。”

柳風淡淡看著懷中女子，作為祛除奴族血印的龍婆奴族，體內些許龍婆血脈，也為此女增添了些實力。

日後宰了龍婆族裔，可順手丟給此女壯大血脈。

感受著此女有意壓來的柔軟，他隨手在其白皙嬌軀上撫過，內心卻生不起半點興致。

翻手兩枚蠱卵，一枚色澤幽黑，一枚狀如烏色火流。

陸瑤發現柳風毫無反應，正有些失落，可一見到眼前如火流的蠱卵，立時氣息急促起來。

“異蠱寄靈，陽王蠱地烏，拿去自己種下吧。”

柳風遞出兩枚蠱卵後，震開懷中陸瑤，再供養蛻皮的異蠱時，驀地看向自己的分身。

血發身影盤坐原地，眼中略有駭然之色。

兩人一心，分身腦海中憑白多出的一幕幕畫面，共享到了本體這邊。

吞噬一頭血修羅後，沒想到他分身獲取到了些許記憶片段，畫面中幾乎全是在與其他長生種廝殺。

此外，餘下畫面是闖入一座座秘境國度。

此血修羅跟隨其他修羅，也不知滅了多少國度。

模糊的殘缺片段中，除了征戰，就是屠戮，如同隻知殺戮的傀儡。

“這莫非是他在虛界的記憶？如他這般九境之下的修羅，何止百萬！”

“虛界除了能成禁地的惡土，還有這般秘境國度？”

柳風透過記憶片段，看到的東西極為有限，除了密密麻麻的猩紅修羅身外，就是血流成河的國度。

那些國度與大天地各大皇朝不同，也與昔日大燧不同，是一座座遍布仙佛廟宇的世界。

國度所在秘境像是內天地，不過比之八境的內天地大出了太多。

倘若真是被人養在內天地之中，本人一死，其國度內眾生自是要被人殺絕，一方天地生靈儘成補益生機的補品。

就柳風目前所知，虛界仙佛都渴求生機，對於血祭似乎是來者不拒，甚至有取代其他仙佛，竊取他人後人祭品之事。

“虛界遠比大天地殘酷，九大長生種也不僅僅是相互廝殺，還會去屠其他生靈！”

柳風搖搖頭，略過一幕幕血色畫面，翻遍記憶片段，隻看到一條還算有用的線索。

那是此血修羅來到大天地後的記憶，墜落之地也是虛界碎片所在，位於此方白澤祖地的北方，陷到了地下。

“不是在海域，倒是可過去看看。”

他琢磨著，穀外傳來腳步聲，以來人修為大可不露任何動靜，顯然是有意如此。

依在身旁的陸瑤剛種下蠱卵，聞聲面頰一紅，身上多出一襲紅裙，自覺退到了一邊。

“禪渡大人，有事稟報。”

“進來。”

話音落下，穀口瞬間多出兩人，神觀和姬秋。

來白澤祖地小半年，過去數年始終在五佛根打磨的神觀，也和曇泉佛子一樣，選擇入了六佛根。

“黑龍山入口那邊，有多家王血族裔過去與蠱師交手，沒能搶下入口。”神觀當先說道。

柳風稍稍沉吟，如加上分身來白澤祖地的時間，他進此方小天地有了一年有餘。

結合打探到的消息，他知曉虛空夾縫和能作為“橋梁”過來的內天地難尋，最快的還是入口。

王血族裔進來的越來越多，人手一多，會聯手去搶占入口不足為奇，而能殺退多家王血族裔，蟲巢內的白澤妖族也不簡單。

點點頭，柳風目光轉向姬秋。

此女正冷眼盯著後面的陸瑤，見柳風看她，連忙出聲道：“妾身與徹明長老帶人外出打探，有一名純血白澤自己尋來，聲稱想要輪轉教助他們前往大天地。”

“還稱想請傳承佛子前去他們一脈藏身之地商談，曇泉佛子近日在海域籌謀，因而需柳師兄你走一趟。”

“純血白澤？他們在月光之外，是不願走蠱道，也不願成半蠱之身，需藏身……兩脈那就是彼此敵視了。”

柳風內心思忖，很快想通其中關鍵，但前提是尋過來的純血白澤說的是真話。

如此想來，當初在黑龍山把手入口的老白澤，很可能也與蟲巢白澤一脈敵對。

“純血白澤一脈在此方劇毒天地待了兩千多年，不肯修蠱道，但想來藥材和蟲晶好歹有些，可以去一趟。”

“還有虛界碎片那邊，也需走一趟。”

柳風本體、分身同時起身，遍地蠱群收回兩副軀體臟腑內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