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這一世法號禪渡

山間陰霧翻湧，越是往深處去，陰霧色澤越駁雜。

此處乃是禁地濁陰山深處，當陰霧從一色變成七色時，霧中人影綽綽，連輪轉教一行長老也不敢亂闖。

十餘長老在前，其餘護法在後，來到七色陰霧前，隻見霧中一老樹下盤坐著一副人形骸骨。

走近些再看，這副骸骨上其實還蒙著一層皮，上身骨腔內隱約可見萎縮的五臟六腑。

“法王大人，東西我等帶回來了。”

百餘紅袍妖僧上前，齊聲見禮，原來這骨架子還是個活人，是一名還未完全拋棄血肉之軀的輪轉教法王，法號蓮真。

蓮真法王淡淡掃視來人，身前一圈黑痕驀地拉開，打開自身內天地入口。

不等百餘人自己過來，這圈黑痕往前一推，所有人一齊被納入其中。

收起一眾長老和護法，蓮真重新合上雙目，繼續吸納周圍濁陰之氣淬煉骨身。

周遭死寂一片，霧氣朦朧。

此法王如同行走的輪轉教據點，出入各大禁地，外人想尋到他都千難萬難，遑論是跟著他四處闖禁地。

這一個百年，由蓮真法王來承載教中至寶“輪轉聖境”，負責守護教中之人修行。

在其內天地當中，縱橫百裡，又是另一番景象。

“咚、咚、咚……”

一面內外十七圈的金輪懸空，大過三裡，圈圈輪轉不止，一聲聲恍若鐘鳴的佛音回蕩於此方天地。

金輪底部，如流水般淌下漫空金沙，每一粒金沙皆是沾染了佛力的靈氣結晶。

此寶時時刻刻在抽取大天地的靈氣，正是輪轉教至寶輪轉聖境，其內是一方秘境，佛子亦或有功的教中之人方可入內修行一段時日。

至於漏出的金沙，是給教眾的些許甜頭罷了。

大地之上，紅袍身影密密麻麻，四十餘萬之多，一顆顆禿頭攢動，悄無聲息。

人群前方，禪藍、禪玉、妙韻，七葉、截光，當日出現在須彌海的五位法王，今日都在這裡。

靠後些的位置，附近各方七個皇朝趕來的五佛根就超過六百人，佛子也來了近二十位，前佛子神觀亦在其中。

人群外圍，聖尼淨靈不再是昔日女童模樣，變得身段豐腴，容貌嬌美，但在場無一人看她。

由聖尼照看的是六個外人，左右兩側是虎妖武辰、曹天石、姬秋、陶詩雨，後邊兩女一大一小，自是周婉和玉瓊子。

這六人能出現在此，聖尼淨靈都不夠格擔保，能有此資格的是第五傳承佛子。

六人無論人、妖，皆是神情莊穆，平日裡上躥下跳的周婉此刻也不敢吭聲。

過去的蛻仙宗大長老曹天石沉著臉，已然是托月宮客卿長老的玉瓊子凝神以待，兩位六境眼神內都有著震撼之色。

親眼目睹輪轉教的一次集會，他們方認識到輪轉教的強大，而今日來此的佛修還僅僅是附近的部分，不過是輪轉教一成不到的人手。

法王、長老、護法、佛子，都未來齊全，便是如此，此地佛修若是殺出去，除了王血家族，怕是陰玥皇朝任何宗門都無法抵擋。

此時，他們皆仰頭上望。

在那輪轉聖境下方的佛台上，正坐著一名妖化青年男子，其身側則懸著一輪九品大日天輪。

天輪佛力澎湃，勾勒出一僧人虛影。

“拜見二天王，我等不負重托，尋來了合適的靈物。”

百餘妖僧趕到，在群僧外圍拜服下來，十餘七佛根長老，也恭恭敬敬地雙膝跪地。

雖說並非二天王本體親至，但其天輪過來，就足以隔空蕩平此間所有生靈，這便是強出其他九境許多的輪轉教天王。

話音在此方天地蕩開，除了開口的長老，所有教中之人儘數閉口不語。

隨著百餘身影打開納物法寶，舍利子、骨身精華、靈藥、妖丹、太歲肉，以及於六境重中之重的煞氣，一齊升空飛向佛台。

呈上去的靈物，正合適晉升六佛根用，而小宗門舉宗門之力都難得尋到的六品煞氣，這裡送上去了足足十種，任由佛子挑選最合用的。

一件件靈物飛上佛台，二天王虛影來到妖化青年近前。

“自今日起，你是我教第五傳承佛子，當有法號，神涅、禪渡，你可任選其一。”

面前妖化青年自是柳風，他面無表情，心中有了數，不再擔心輪轉教高層逼問他《輪槃經》功法。

二天王能道出“神涅”和“禪渡”，可見已然得了大天王的傳授，因這兩個名頭都來自輪槃經，禪指神涅，禁法禪渡。

如今想來，在伽羅國遇見的那名老僧，多半就是輪轉教大天王無疑了。

既然大天王離開前有所安排，還先行傳出了輪槃經，那其餘法王那裡，自會有二天王出面，傳與不傳，傳多少，全看二天王如何作想。

至於從他這裡下手，他也非任人拿捏的小輩，鏡塵殘餘金身還在，不到不得已，想來沒有法王願意擔著得罪天王的風險，來與擁有前世金身的他搏命。

二天王顯然也是有意道出神涅和禪渡兩個名頭，意在叫他無需多慮。

“我日後法號禪渡。”柳風雙手合十，行了個禪禮。

神涅之名太過張狂，怕是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禪渡中規中矩些。

這一世，不管他願意與否，機緣巧合之下還是成了有法號的佛修。

他話音落下，下方原本寂靜無聲的人群，除了法王和長老，以及聖尼，四十餘萬教眾齊齊施佛禮，口中高誦。

“見過禪渡佛子。”聲音如狂濤轟鳴，振聾發聵。

淨靈面帶微笑，也合十一禮。

她身側身後六人，化形大漢的虎妖武辰神情亢奮，五體投地，比其他教眾還要恭敬。

姬秋嬌顏如花，也難掩笑意，一時倒是忘了自己這副修羅身的隱患，傍上柳風這個輪轉教傳承佛子，她脫胎六世身何愁沒有足夠藥材。

一旁陶詩雨面色落寞，輪轉教與她有著滅族之仇，而柳風竟成了眾妖僧膜拜的傳承佛子。

周婉湊在玉瓊子邊上，仰頭看姓柳的，說不羨慕當然假的，她若是有柳風這身份，肯定有吃不完的靈藥，修行也會一路突飛猛進。

從前在封妖之地那樣的小天地，柳風還需為靈物四處犯險，反複在生死之間橫跳。

她何曾想到會有今時今日，柳風莫名其妙成了強過王血家族的輪轉教傳承佛子，還有個神秘莫測的大法王前世，而當下要以不足四十之齡，晉升六境。

亦或說，姓柳的已是六境，半月前她還待在蒼陀廟空間時，見血色繭子裂了大半，那渾身猩紅的怪物脫胎六世身成了。

這邊六人心中各有所思時，佛台上佛光大放，五朵赤色佛蓮自柳風背脊上綻開，朵朵花開，蓮子飽滿。

柳風眉心光亮一閃，一尊琉璃色陰神坐在了身前。

衝擊六佛根，第一步是修出金身，需糅合自身靈、骨、佛力，金身成，六佛根便成了一半。

接下來才是以金身煉佛煞，開靈海。

見柳風已在剝離自己部分骨身，二天王虛影無任何動作，佛台上的靈物浮空，骨身精華、舍利子、靈藥，修金身所需的靈物瞬間開始熔煉。

一滴滴透著赤華的骨身精華分離，依附在盤坐的陰神之軀上，熔煉成一團的藥泥隨之包裹而來。

見到一副金身粗胚成型，下方數十萬教眾當下，五佛根以上都看出了些不同尋常。

近二十位佛子，以及前佛子神觀，能看出的更多。

柳風的骨身和佛力之純粹，連六佛根的護法都遠遠不如，恐怕隻有七佛根的長老比得上。

一個五佛根，還是年紀輕輕的五佛根，未經歲月打熬有此骨身和佛力，定然早就有了不得的佛門機緣在身。

此外，那骨身精華上流轉的赤華，當是來自王蠱，也可淬煉骨身，這位傳承佛子本身還是位五世身蠱師。

神觀眼見著柳風的金身在慢慢修成，他內心不禁長歎。

五年前與柳風交手的景象，還曆曆在目，同境界交手他尚且不敵，一旦柳風六佛根成，他在這位傳承佛子面前，怕是活不過兩息。

事實便是如此殘酷，尋常六境初期他敢硬碰上幾招，但輪轉教的六境傳承佛子，他去硬碰就純粹是尋死。

“比起另四位傳承佛子，柳風應當也不會差。”神觀想起還在輪轉聖境閉關的四位傳承佛子，內心敬畏。

那四位都是有大佛緣在身之人，兩位已入六佛根，還有兩位雖是五佛根境界，但也各有手段藏身，拿出來莫說是六境，七境都得死。

不過也如柳風的前世金身一般，那等壓箱底的手段想來無法持久，不到生死關頭不會動用。

佛台上陰神附體金身粗胚，氣機與妖化身影接連，隻見到佛力流轉，兩者氣息逐步攀升。

在那五朵赤蓮之上的一截脊骨上，絲絲金光彙成，第六佛根生出，佛力潤如水流，當是在以輪槃經導引法調動佛力。

神觀正細細觀摩柳風的破境，忽地眉頭一皺，右掌攤開，掌中多出一面佛幡。

他的大日天輪被柳風奪去，現在全憑這六品佛寶傍身。

佛幡上靈光躍動，兩行小字浮現而出。

“神觀大人，柳羅之事有了眉目，他失蹤之前與一位血仙教弟子碰過面。”

“那名弟子的行蹤我等查明，在一位名叫杜茜的血神子手下，再查下去需有六境方可。”

神觀眼中有些意外之色，五年過去，柳風交代之事可算是有了頭緒。

血神子他熟悉，身邊必有多位六境血使守護，少了佛子身份他無法調動教中護法，得由柳風自己來定奪。

但眼下不是稟報給柳風的時候，需等柳風修成金身再說。

“咚、咚、咚……”

輪轉聖境十七圈金輪轉動，聲聲鐘鳴回響，時間悄然流逝。

光禿禿大片人頭上揚，數十萬道目光彙聚向佛台，台上金身佛力鼓蕩，點點靈物殘渣被煉出。

隨著那金身一圈圈縮小，變得如矮小老兒般時，形體如貼滿金箔的廟中佛相，通體佛光流轉，佛力層次已超出五佛根圓滿。

緊接著，一陣嗡鳴聲傳來。

絲絲縷縷佛力溢出金身，由疏轉密，如血肉交織，一丈丈拔高。

當佛力橫展十丈，高到百丈時，一尊金剛法相隱約有了形體。

多出鏡塵部分記憶後，不用二天王出聲指點，趁著佛力高漲的關頭，柳風猛地睜眼抬手一抓，百丈法相同時探下一隻金色大手。

十種煞氣當中，柳風一下子挑出四種煞氣，而非一種。

四股煞氣兩陰兩陽，在他血脈神通元磁之力配合之下，以兩儀之勢送向金身煉化。

他的血脈神通元磁之力，一張一弛，本就合正反之道，如兩儀，也如陰陽對立，日後他的蠱道也會以陰陽俱全的王蠱為目標，不會滿足於赤曜。

如此修下去，當下就需為自身修行安排個雛形，單一煞氣便不適合他，陰陽俱全才可發揮出更大的威勢。

煞氣之外，補益真靈的靈藥也悉數攝來。

“金身成了，半個時辰不到。”

“禪渡大人拿了四種煞氣！”

“半步六佛根，佛力就強過尋常六佛根初期！”

下方壓抑的驚歎聲中，佛台之上，二天王虛影點指輪轉聖境。

“哢、哢……”十七圈金輪中心，一個入口打開，佛力混雜靈氣滾滾而出。

一眼看過去，裡頭是一汪金沙鋪成的秘境，如大漠，亦如湖海。

“接下來的煉佛煞，開靈海不用急於求成，由聖境內的佛力維持，可事半功倍，金身最好也耗費數月慢慢來打磨。”二天王虛影提醒道。

柳風點頭稱是，在數十萬教眾仰視的目光下，他正要起身走向輪轉聖境，陡然翻手取出一面圓輪。

六品大日天輪轉動，神觀送來了一段消息。

看過佛力凝聚的字跡後，柳風沒多遲疑，背部蒼陀廟畫面展開，一道血影一閃遁出，墜向下方的神觀。

隨即他一步跨出，踏入輪轉聖境內。

二天王自不會阻止，隻是那道血影的氣息之狂暴，令他稍稍側目多看了一眼。

“今日觀禮到此為止，教眾可留下修行，亦可隨長老離去。”

“五位法王，你等隨本座來，本座有事與伱們交代。”

下方眾紅袍身影前方，禪藍等五人二話不說，身形齊齊模糊，連同台上虛影一起消失。

而前佛子神觀面前，多了一金瞳血發的青年，單是立身在此，附近數百丈之內的教眾無不心神狂亂。

不遠處，一名長老大袖一甩，瞬間清空三百丈內的教眾，其餘護法則是驚疑不定地看著血發青年人。

這人身上既有蠱師氣息，又有如武夫般強悍的血氣，更有超出血妖的血煞，強出尋常六境太多！

“禪渡……大人？”神觀瞳孔劇烈收縮。

相隔半步，這位前佛子感受最為真切，直有種面對前輩的錯覺，似乎對方隨手就能捏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