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禿驢該死啊(1 / 1)

柳風心中不忿,試著以通眼掃過一眼,遺蛻就是遺蛻,空殼內除了養在裡頭的蠱蟲,看不到絲毫生機。

即便如此,他還是心中難安。

那位玉瓊子曾經就有手段叫他看不出生機,境界更高出許多的蠱師,有何手段,如何是他能看得明白的。

“你等寬心,宗門不會害你們。”腔室入口處,宗主任文山沉聲開口。

蛻仙宗內三世身的護法有兩百餘人,但哪怕是護法人數翻上一番,也遠遠比不過嫡係弟子。

能成為嫡係,還能在相互的挑戰中活下來的,是絕對的同境佼佼者。

目前嫡係弟子加起來區區五十餘人,就是這些人,日後必將成為蛻仙宗的支柱。

如此一來,身為宗主,也不由得寬慰了在場弟子一番。

肉牆上,易長老語氣一變,面色凝重道:“兩邊合攏,你們也有了些見識,但真相比你等想的更為凶險。”

“你們的任務是帶人前往蠻荒海域,分散到各地,尋覓名為‘天涯海角’的島嶼,那裡可能是離開此方天地的出口。”

“半月後,宗內一半長老會帶上藥蠱離宗,與你等同行。”

他所言連自己都無法斷定,天涯海角僅僅是個六境之中的傳說。

隻知近幾百年,多有壽元將儘的六境前往蠻荒海域,最終是老死,還是通過天涯海角離開,無從可知。

一眾弟子顧不得多想仙人遺蛻之事,被太上長老口中冒出的消息吸引。

他們生在此方天地,隻知大國有三,燧、梁、瑜。

三國之外,小國過兩百,多是些窮僻之地,不大被人放在心上。

而陸地之外便是海,近海漁民多少了解些,但近海之外的蠻荒海域少有人過去。

因那是一片連水族妖物都罕見的寂靜之地,沒有修為在身的生人過去,絕難存活。

太上長老告知於他們,可能有離開的出口,無異是說此方天地如同一座囚籠。

蛻仙宗的目的,就是不等陰玥皇朝之人過來肆虐,他們先行離開,前往外邊的大天地。

出口之外,可能是陰玥皇朝,亦有可能是此皇朝之外的其他國境。

“先下去吧,後續安排宗內長老會與你等分說。”

易長老說完重新合上雙目,面皮內生出大量肉須,整張臉埋入了肉壁,似乎這短暫的蘇醒對他也消耗不小。

側面,遺蛻被腔體一裹,同樣埋入肉壁不見。

宗主任文山朝眾人一招手,當先離去。

柳風等人最後看了眼此處腔室,轉身跟上,神色間有些走神。

一下子接觸到如此多的隱秘,他們內心震動難以平息。

但這位易長老還不曾說起血潮之事,當下妖物越來越強,相比於陰玥皇朝來人,同樣是個不小的威脅。

不過若是真如長老所說,他們要出海找什麼天涯海角,妖物肆虐倒是與他們嫡係弟子無關了。

大燧地下封著東西,真個鬨騰起來,總不至於馬上就牽連到蠻荒海域。

“有出口,便有邊界,此方天地如一座囚籠!可為何古籍中沒有記載,是有人刻意抹去了?”

回路上,柳風跟其他嫡係弟子一樣,心不在焉。

片刻後,等他來到自己的洞府,陸瑤身為內宗弟子已被召走,喬貝正逗弄著蘇醒的蠻蠱。

鴉妖墨瞳蹲在一邊,兀自煉化靈藥。

“當家的,何時外出?”喬貝湊近過來,迫不及待地詢問。

柳風看了眼這半妖,知道對方的性子耐不住寂寞,三年的宗內生活早就叫其膩味了。

“中間不出意外,半月後離宗,會隨長老前往蠻荒海域。”

說罷,他也不多作解釋,朝墨瞳招呼道:“時日不多,你需得在半月內破境,跟我進來,我親自助你一臂之力。”

“謝主子成全。”

墨瞳咧嘴鳥喙,難掩喜色,入四象境算是真正走上道修這條路,可化為人形。

喬貝看著一人一妖進了石室,嘴裡念叨。

“蠻荒海域!鳥不拉屎的地方,胃口大些的水族過去都得被餓死,蛻仙宗去那裡作甚!”

她本是想著跟柳風出去,如過去般大殺一通。

可若是要前往蠻荒海域,日子多半要比眼下更枯燥,難得見到活物,隻能在海上四處漂流。

石室內,柳風以通眼目視對面的鴉妖。

看了片刻,他手中又多出兩株三品靈藥,體內爬出兩千介蠱。

蠱蟲眨眼間啃噬靈藥,順著鴉妖的喙鑽入其體內,帶著藥力滋養此妖經脈。

真炁流轉滯礙處,被柳風一一照顧到。

“你先自行運轉道門周天之法,到了破境的關鍵時刻,我會再出手助你。”

任由蠱蟲反哺鴉妖,柳風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臟腑。

他體內的狀況也需細看過一遍,兩條藥蠱的藥力入體,可將一條異蠱蛻皮一次。

衍瞳、鏡影、人魃、水月,任意一種異蠱再蛻皮一次,便是蛻皮三次。

若是再有六條來自仙蛻的藥蠱,給他的異蠱一段時日成長蛻皮,足可將他直接推到三世身圓滿。

“四種異蠱,先將三品人魃給圓滿了。”

毒炁一引,體內異蠱人魃活躍起來,吸納著融入他血肉的藥力。

此種以異蠱吸納藥力的方式,注定會有部分藥力留在他的血肉內,真有什麼蠱道仙人在遺蛻內留有手段,他恐怕是已經中招。

“多想無益,至少暫時不用思慮此事。”

心中暗罵了一遍蛻仙宗的老不死,柳風取出鏡塵的一截骨身,以化生經煉化,壯大自己骨身。

蠱道、佛道,隻要一道先闖入四境,憑借佛眼通,他都可在四境的交手中占得便宜。

便是對方是四境圓滿,且是如昨日所見道、武雙修的那般四境,他也能較量一二,不至於被人碾壓。

肉眼難見的骨身精華被剝離而出,融入柳風骨身,其背脊上朵朵佛蓮幽幽綻放。

白蓮子的佛力化開,他體內第四枚舍利子也在緩緩結出雛形。

心神收斂間,柳風腦海內自然而然地多出些畫面片段,那是來自分身的經曆。

他看到了些許蠱師鬥法的畫面,是屬於四世身之間的交手。

分身進白靈山內山才不久,這都不知被人打了多少次,對手全是白靈山內山弟子。

“分身剛脫胎四世,作為新人進白靈山內山,如我當初進蟲穀一樣,需得隱忍下來。”

沒有了佛眼通這個機緣在身,分身便如過去的他,要麼犯險尋覓機緣,要麼隱忍下來先壯大實力。

……

雲滄府,府城外城。

離落鏡山外的血潮現世,轉眼已過十來日。

街頭巷尾,於城中出沒的武夫,至今還在談論血潮和陰玥皇朝來人之事。

此次血潮不同以往,對面那三境都來了不下百人,還不乏四境。

被這樣一批高手混入大燧,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此時,一家藥店門前,一臉色發黑的青年男子走出藥店大門。

一看他的肌膚就知其中毒已深,唉聲歎息,跟才死了雙親一樣。

“還是落到了她手裡,隻望能熬過兩三年,看族中長輩能否過來救我。”

“那賤人近日整天睡覺,老子要不試著趁機溜走,可這身屍毒……”

這青年是逃出落鏡山的陶廣慶,他當日出落鏡山,被陶詩雨給追上製住。

此女武、道雙修之外,手裡頭屍魁不少,自然也擅長給人下屍毒。

“那截木芯,應該是搶自柳風,那東西有何妙用?她整天抱著睡!”

陶廣慶買好藥材,一邊琢磨著如何壓製體內屍毒,一邊思忖陶詩雨近日的反常之處。

“隆隆……”這時,城池上空驟然烏雲翻滾,有悶響聲炸開。

眾人仰頭上望,見烏雲自南方進城,橫移向落鏡山。

有瞳術在身的修行中人看得更為清楚,烏雲內是一條冰蛟,周身血霧濃鬱到駭人,如從血潭中剛爬出來的。

分明是走道修路子的妖修,其一身妖氣,比深山老林內的老妖還要可怖。

隨著此冰蛟的到來,街道上行人癲狂,嘶吼聲四起。

這般景象,與邪祟施展邪術,亦或邪物汙染相仿。

城內有修為在身者不敢多看,他們認出了那頭冰蛟,是巡天司巡首呂虯。

三年過去,這位跟在皇帝身邊的妖物修為暴漲,一身氣息如同邪祟,單是那身氣血,難以想象他吃了多少血食。

烏雲覆蓋之處,修為差些的人與百姓無異,儘如瘋魔般橫衝直撞。

街道兩旁的暗巷內,有官府之人到場,個個有法器護身,腰懸佛寶,將此片街道圍攏在內,以喚醒喪失神智之人。

陶廣慶看著烏雲飛向落鏡山,眼中沒有太多驚色。

以他的眼力和經驗,看出那頭妖物是走上了邪道,且享用了大量人族精血。

人乃萬靈之長,靈性遠超飛禽走獸,肆意吞噬人族的妖物往往被怨念纏身,至死也難擺脫。

“大燧皇帝是一年比一年瘋,連蛻仙宗也敢上門征召,若是不拿出夠看的好處,這調令蛻仙宗不會接。”

“皇帝和身邊的五境都入了邪道,還如此禍害子民……不用等陰玥皇朝的強者過來,這大燧怕是就要先垮掉。”

陶廣慶搖搖頭,轉而想想族姐陶詩雨的手段,他又歎了口氣,隻得先老老實實回客棧守著。

一路行來,低語聲不斷,全是修士在談論路過的冰蛟。

“有消息自南邊傳過來,朝廷在征召境內修士勢力,共同圍剿赤月教。”

“赤月教成了氣候,教眾這幾年過兩百萬,非得朝廷出動大軍才可。”

“血妖能在人族中立教興盛,還得好好謝過我們那位皇帝,不是被逼走投無路,有多少人願意淪為赤月教半妖。”

據傳進了赤月教的教眾,日子其實很不好過,隨時可能成為教中弟子的血食,平日裡有何凶險之事也是教眾先上。

但無論如何,總要好過被朝廷擄走的下場。

幾年下來,失蹤的流民越來越多,大街小巷竟是見不到幾個流落街頭的活人。

往往是前幾日還能見到有人在街邊昏睡,隔上幾日,這人便如同人間蒸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此外,近三年朝廷大軍擴編,軍士人數卻不見增長多少,傳言是全填在了戰場上。

如今的邊境戰場,邪靈四起,邊城除了當兵的,再難見到尋常活著的百姓。

外城,有一家名為水雲樓的客棧。

時辰尚早,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二樓一間客房內,陣盤放出氤氳光華,一方陣勢隔絕了客房內外。

床榻上,一濃妝豔抹的女子和衣而睡,懷裡還揣著一血色木芯。

絲絲血色,悄無聲息地融入此女體內。

她本就強悍的金身境武夫肉身,緩緩壯大,向著金身境圓滿邁進。

不過她並未太在意肉身的壯大,真正令她心神震撼的,還是此木芯帶來的夢境。

十來日的睡眠,她在夢中如台下看戲之人,坐看了台上一場漫長的戲,戲中有個苦等心上人的可憐女子,名為柯千柔。

“禿驢該死啊……”一聲驚叫,床榻上的女子驀地自夢中驚醒過來。

她怔在榻上,看著懷中血色木芯,忽地來到桌邊的銅鏡前。

一道水行術法卷過面頰,卸去妝容,秀麗脫俗的面孔隨之浮現在鏡中,正是陶廣慶的族姐陶詩雨。

看著鏡中自己的五官,回憶夢中所見柯千柔,這位來自陰玥皇朝陶家的女子,不覺間雙目淌淚。

她緊緊抱著木芯,如抱著自己的心血,朱唇中呢喃自語。

“柯千柔與我有何乾係,還有那該千刀萬剮的負心漢鏡塵,與我所見的蛻仙宗弟子相像。”

“此木芯來自那小子,他說不得知曉柯千柔與鏡塵之事,他竟是無半點留戀的將此物與我。”

“這是要與我劃清界限?真個如那鏡塵一樣絕情,當日就不該放過他……”

種種猜測在陶詩雨心中閃過,輪回一說在陰玥皇朝同樣神秘,她家中老祖也說不清。

也隻有那高高在上,享用眾生血祭的仙佛,方有可能知曉有無輪回。

帶著滿心猜疑,陶詩雨又躺到了床榻上。

她近十日以來,才看過柯千柔少年時期的人生,隻見到禿驢鏡塵遠走,後面的故事還需繼續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