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瑜國來人(1 / 1)

看北寧侯的意思,三境客人方有資格拿三品靈藥,看重的是三境,二境不過是來打下手的。

朱鵬身為蝕門副門主,敢張口要兩份,絕不會是妄自尊大,而是蝕門過來的人確實值這個價。

中間一桌,侯府父子三人神色不一。

二公子宇文鬆眼中透著不解,但沒有擅作主張的多話,世子宇文華和北寧侯宇文成,這二人不禁又細看了柳風一眼。

“既然朱門主開口,要兩份自是無妨。”宇文華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爽快地大手一揮。

一名軍士送來第二盒三品靈藥,被朱鵬毫不客氣地接過。

送完了見面禮,宇文鬆在一邊招呼下人上酒菜,宇文華則揚聲說起正事。

“我們請諸位前來,是為鏟除為禍這邊境已久的百裡妖林。”

“那林子裡精怪近三千,其中成了氣候的三境妖物有近二十頭,我爹受命守這偏狹之地,安定一方義不容辭……”

四門、一僧一道,六方人聽著侯府這位世子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百裡的林子裡修成三千精怪,還能養出三境妖物,全因地下分布有靈泉。

宇文華雖未將話說細,但在座之人想也能想到,林子地下多半另有蹊蹺,那幫妖物應該是占了地利。

否則以北寧侯手下三萬武夫大軍,真個發威起來,燒光百裡林地,軍陣橫推過去,裡面的妖物再翻上一番也抵擋不住。

北寧侯與那妖林內的妖物鬥了多年,此次請來諸多幫手,絕不是真有心除妖。

若是真有心,且那些妖物確是為禍已久,大可稟明朝廷,調來各司修士將那些妖物給一鍋端了。

沒有這樣做,可見世子的話裡起碼有一半是假的。

“北寧侯一身死氣,是急著破境,那林子下面有他想要的東西。”柳風一手按在玉盒上,心中有數。

他猜測這一趟過來,北寧侯會利用他們辦私事,不會驚動朝廷。

他能想到,堂內其他人也能想到,不過眾人都是盼著好處來的,北寧侯是一心為民,還是假仁假義,無人在乎。

眾人真正在乎的,是如何在這次買賣中保住性命,再多撈好處。

聽說有近二十頭三境妖物,六方來人之中的三境神色平靜,各門二境後輩多少有些憂色。

在場除了柳風以外,其餘二境皆是身不由己,不得不聽從宗門安排。

大半個時辰過去,外面夜色漸濃。

整件事的脈絡,眾人聽出了個大概。

見堂內無人出聲多問,宇文華面上笑意不變,心中冷哼,知道請來的人全是心懷鬼胎。

這些人根本不關心他北寧侯府之事,自然也就懶得多管他話裡的真假。

侯府請人,就沒奢望外人真心相助,僅是借力對付部分妖物罷了。

說到底,雙方是在相互利用,各取好處。

“各位先在府上歇息一日,待軍中調出一萬人馬,到時候勞各位配合大軍一舉夷了那幫妖物。”

“來人,帶客人去……”

宇文華起身拱了拱手,招府中仆人前來,可他嘴裡的話猛地打住。

幾乎是在同時,大堂內的血蠱門副門主尹生轉頭,以“空瞳”看向門外。

紅蓮寺四名三佛根,及一名二佛根青年,一齊側目。

羅生道道人對炁的感應更為敏感,十名道人,無論二境、三境,都轉向門口,掛在身上的皮袋微微顫動。

宇文華身側,身形佝僂的老人,緩緩起身,雙瞳變得猩紅如血。

“把路讓開,容她們進來一敘。”

北寧侯宇文成眼神陰冷,掃視守在門外的一眾軍士。

百餘軍士前頭,十五名千總,其中有七人是赤發赤眉,乃是因血祭突破的三境。

其餘八名千總也不乾淨,多少走了些歪路子,才得以成為三境武夫。

正因為如此,此時有人摸到府內,這十五個廢物居然隻有兩人露出異色,稍有察覺。

堂內,絕門二長老陸槐,蝕門副門主朱鵬,二人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們細細感應一番,一無所覺。

倒是柳風先看向了門外,肉眼所見,眾軍士讓出的空地上空無一物。

但“空瞳”視線中,兩具散發腐朽血氣的人形浮現,嫋嫋挪步而來,步態優雅。

“妾身見過侯爺。”疊在一起柔媚聲音,在大門前響起。

一高一矮,兩位肌膚蒼白的嫵媚女子,憑空出現。

兩女各提著一盞燈籠,燈罩繪滿符文,而燈內兩顆頭顱,竟是邪物。

一頭顱眼眶空洞,似被人剜去了眼珠子,另一頭顱大張著嘴,舌頭被扯出大半。

她們現身的刹那,堂內堂外所有人的面色不約而同地轉冷,因二女的衣著不是大燧這邊的,而是敵國瑜國的。

“白顏、白蝶,你們是……閻川的侍妾,來找本侯所為何事?”宇文成認出來人。

他帶三萬兵馬守這偏狹之地,六百裡荒地算起來有一半是瑜國的。

對面是一道橫亙近千裡的山嶺,有峽穀可通往這邊,而守住峽穀的正是瑜國武將閻川。

身段高挑,名為白蝶的女子笑道:“妾身二人此行是代閻將軍前來,與侯爺商討妖林之事。”

在場二境以上近兩百人,三境二十餘人,眾目睽睽之下,這兩個不像是活人的女子儀態從容,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你們且看本侯這滿堂客人,鏟平妖林不在話下,就不勞你們插手了。”宇文成老臉上神色冷厲,不複先前的平易近人。

這時,稍矮些名為白顏的女子手中,燈籠晃了晃,燈內長舌頭顱睜開了雙眼。

此邪物眼珠子轉動,掃視堂內眾人,最終看向上座的宇文成。

“宇文老鬼,本將軍知你是為了四境才去對付那幫妖物,你想要入四境,我也想啊,你可不能吃獨食。”

北寧侯父子倆頓時面色陰森,冷冷注視向燈內的長舌邪物,知是閻川在借邪物隔空與他們對話。

隨著邪物開口,包括柳風這具分身在內,周遭所有二境皆覺口舌似被火燒,灼痛感沿著舌頭深入體內。

“三品邪物。”眾人面色一沉。

被封在燈內,還能影響到二境修士,不可能隻是二品,很可能是三品。

這僅僅是右邊那長舌邪物散開影響,另一顆無眼頭顱還沒有動靜。

“三境以下的客人,請先去府院內歇息,來人,給客人帶路。”

世子宇文華的話音落下,蝕門這邊,柳風和葉雲夢等人站起身來,其他席位上的二境也先後起身。

近五十人快步離開大堂,二公子宇文鬆落在最後面,雙拳緊握。

他尚還是二境圓滿,可他的大哥宇文華,已是三境中期武夫。

門外二境儘皆退避,隻留下十五名千總把守。

才剛出門,府內有修為在身的下人躬身趕來。

蝕門十一人,除朱鵬外,十人以柳風為首,跟在了兩名領路仆人身後。

府內水榭樓台,走廊漫長,各方人手被帶往不同的院落。

侯府有心將他們分散開,還是心有忌憚,擔心他們聚在一起生事。

走廊外,藥香混雜著花香。

此地沒有一株草木是無用的,全是具有藥效的稀罕花木。

葉雲夢朝柳風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當家的,好機會。”

柳風哪用她多嘴,“常暗”蠱術悄然施展,衣衫下的肌膚上散開一圈黑幕。

他身後四名護法、四名弟子,八名二世身蠱師心照不宣,圍攏過來,把“大師兄”遮擋在中間。

其中三人有異蠱“蛇塢”在身,各自施展蠱術,錯亂周圍侯府軍士的聽覺。

附近一境和二境的武夫,他們不親眼盯著這邊,身中蠱術也難自知。

憑著黑幕遮掩佛光,一白發少年自蒼陀廟內脫離而出,一閃而逝,沒入走廊外的花叢中不見蹤影。

葉雲夢壓住喜色,知曉當家的要去乾一票大的,等當家的實力更進一步,少不了她的好處。

後邊八名蝕門蠱師,一個個乾咽唾沫,心中猜測得以驗證。

離開蝕門前的那場變故,恐怕不是兩位門主在交手,而是眼前離開的白發少年所為。

段繆面色煞白,心驚膽顫。

他隱約捕捉到一道白發身影,因種蠱而成的表象變了,但五官沒變,就是那名少年蠱師。

近一年半過去,他記憶猶新。

上一次柳風與他在曲家村蟲巢內交手,對方還隻是個一世身,彈指一年半光陰,對方就能在蝕門為所欲為了。

“真是他,他走到了這一步!”段繆眼神駭然,內心恐懼無比。

夜已深,一道模糊白影在花叢間穿梭,自是柳風本體。

柳風就是奔著北寧侯的好藥來的,隻是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北寧侯父子送出的見面禮,柳風看過,裡面全是三品靈藥的邊角料,沒一塊完整貨色。

天生地長的靈藥,一旦被切開,藥性必然要流失不少。

他手裡的一盒邊角料,再加上朱鵬手裡的一盒,也遠不夠他用來衝擊三境。

眼下有瑜國兩名三境帶著三品邪物上門,三境被拖在大堂附近,這若不下手,更待何時。

“庫房……應該就在那邊,彆是三境中期以上親自守護就成……”

柳風身上一隻隻複眼睜開,四面八方,燈火通明的侯府景象收入視野內。

通眼掃視,於他左後方某處,內外三座小型陣法套在一起,不出意外,當是侯府存放入品之物的庫房所在。

走道旁,一身著甲胄,背負甲兵戰刀的赤發校尉路過。

此人耳邊一聲異響,他下意識地側目看去,眼簾中映入一顆顆怪異的眼瞳。

還未看清眼瞳的主人,赤發校尉瞬間頭重腳輕,如跌入湖底,喘著粗氣栽倒在地。

大手一抓,赤發身影整個人隨之不見,被當場捏死,就地埋入花叢下。

柳風施展“鏡影”蠱術,走出花叢之時,已成了一身材精壯,赤發赤眉的校尉。

……

侯府南院,兩名灰衣仆人提燈在前,絕門蠱師在後。

九人眼神遊移,眼角餘光瞥向了走廊外,見到假山間有大量軍士巡視。

二長老陸槐留在大堂內,現在九人中當先一人是絕門三長老季飛鶴,二世身圓滿。

稍落後一步的是坐到四長老位置的賀星白,衣袍下三條刀狀蟲足蠢蠢欲動。

“季長老,我們……”賀星白微不可查地張了張嘴。

低語聲飄入耳畔,季飛鶴腳步不停,輕輕搖了搖頭。

四長老的意思他清楚,是想趁機謀取些好處,大燧官富民貧,王侯之家更是斂財無數,不撈他一把實在是說不過去。

可這位絕門三長老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現在侯府上下到處是軍士,少數是一境,大多是二境,明顯是把軍中尉級精英調了過來。

倘若他們胡來被察覺,估摸著要被數百人給亂刀砍成肉泥。

面對一大幫子二境武夫,沒有三境實力,難以一招斃命,稍一拖延就會引來圍攻,這個風險他們擔不起。

這兩人暗自交流時,一旁的陸瑤心不在焉,緊咬著牙關。

“是他、是他……他會害阿爹性命。”

由不得陸瑤不怕,蟲穀是如何控製手下蠱童,又是如何拿弟子當肥料,她作為蟲穀小姐,始終是一清二楚。

阿爹做事求穩妥,尚未三世身時,未免弟子成為威脅,不容弟子成為二世蠱師,斬儘殺絕。

高品好藥難得,為衝擊三世身,阿爹慢慢打磨,多年積攢養料,配合得自蟲巢的靈漿,最後才有了一搏的機會。

這些年下來隻有柳風成了例外,其餘弟子要麼中途夭折,要麼在衝擊二世身,亦或剛剛脫胎二世時,淪為了養料。

蟲穀如此對待弟子,遭弟子反噬似乎也合情合理,可那是她阿爹。

陸瑤扭過臉,看向相鄰另一條走廊,那邊是藥蠱門的六人。

“她便是孔慧,此女在沽州被柳風擒下,跟了他一段路。”陸瑤的目光落在一身形臃腫的女蠱師身上。

絕門所得的消息當中,藥蠱門孔慧與柳風同行過,且時日不短,必然對柳風有所了解。

她一人懷疑皇甫升,若是孔慧如她一樣也懷疑,那多半就錯不了了。

“三長老,弟子有事過去藥蠱門那邊一趟。”陸瑤低聲開口。

三長老季飛鶴聞言皺眉,正要敷衍兩句,卻陡然雙目瞪大,眼中爬現血絲,不自覺地淌下兩行血淚。

同時其口舌如被烈焰焚燒,灼熱感由口舌轉入臟腑,似要活活燒死他。

此時此刻,不止是他,身邊絕門蠱師,以及周遭軍士,乃至整個侯府之人,無一能幸免。

一股無形的邪物影響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座侯府。

“他們沒談攏,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