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煉月齋(1 / 1)

石室內,僅有壁上的洞口透進些許光亮。

床榻上一男一女,相依相偎,青瞳男子面色平淡,臉蛋嬰兒肥的女子則面頰醉紅。

稍作歇息後,女子曲線驚人的身子往身邊又湊了湊,嫩白手臂抬起又落下,似想要伸手去摸榻邊的包裹。

“你去鏡湖得的蟲藥有多少?”葉雲夢奇長的睫毛動了動,迷離動人。

柳風心中了然,知曉對方在要好處。

包裹是為掩人耳目,裡面的藥材並不多,真正的好藥全在蒼陀廟內。

“門內藥材足夠我養蠱,你想要,包裹內的藥材隨你挑選。”

見自己相好的男子如此大方,葉雲夢也不客氣,起身取來包裹。

這位蝕門三長老,此時毫無平日在其他弟子面前的威嚴,儘顯小女兒之態,不高的身子側躺著,兩手在包裹內翻動,喜不自勝。

她腰間緊繃,前後浮凸處高高鼓起,自身豐腴之姿展露得淋漓儘致,擺明了是刻意如此。

此女背著身子在情郎眼前展示自己,卻是不知,一副石廟畫在柳風這具分身胸膛上緩緩展開。

被他移到腋下的白蓮印記光華微閃,佛光以此為中心,延伸向整幅畫面。

在佛光即將綻開,畫面內的兩道身影要脫身而出時,“常暗”蠱術施展,一圈黑幕悄然擴散。

“裡面這些蟲藥,姐姐就取六成。”

“你從鏡湖內得到的異蠱之卵不止一枚吧?可有適合我的……”

葉雲夢正是歡欣之時,嘴邊的話猝然打住,忽地察覺自身後蔓延來的黑幕。

她來不及回身,腳下猛蹬床榻,嬌軀上下同時泛起褶皺,表層皮肉如紗衣脫落,分化出數百隻白紙般的飛蛾。

“噗、噗呲……”道道銀光亂閃,三百鱗刃攪動,撕碎此女“紙鼬”蠱術。

一手持骨槍的小半妖憑空出現,喬貝瞧了眼光溜溜的女子,小臉略顯僵硬,手中動作卻是慢點不慢。

她一手捏決,一陣蜃氣以她為中心彌散,擠滿不大的石室,將此間拉入幻境。

葉雲夢才剛落下,還沒夠到被她放置在地的兵蠱,柳風以“空瞳”看破她的動作,先行動手。

兩條蟲足卷住葉雲夢的一雙腳踝,在其身子往前栽倒間,蜃氣將她帶入到了滔滔大江的幻境之中。

刹那的恍惚感襲來,殘影一閃而至,瑩白如玉的佛骨傀儡已附在了葉雲夢身上。

“皇甫升,你何故對我下黑手,還養了個小姘頭?”葉雲夢陡遭暗算,口中痛哼連連,聲音委屈無比。

可是當她扭轉過身來,再看向榻上那名男子之時,稍顯憨態的容顏上霎時沒了血色。

方才還神態平淡的皇甫升,變得眼神邪意,看向她的目光如在看一個毫無乾係的陌生人。

而其上身不知何時多出一副畫,畫中有一方金色天地,其中一座石廟神秘莫測。

葉雲夢悚然醒悟,之前心中的懷疑重新湧上心頭,並非皇甫升要暗算她,而是皇甫升很可能沒了,換成了他人。

“皇甫升身上的氣味我曉得……肉身沒換,你到底是何人?”

話才出口,她身上被骨刺洞穿出上百孔洞,無一是致命傷,卻叫她如受酷刑,苦痛萬分。

無力再多問,葉雲夢痛到連張口都做不到,死狗一樣癱在地上。

“我自然不是皇甫升,此人與我有些因果,他聯合同門妄圖偷襲我,我取他軀殼也算合理。”

柳風披上衣衫,一手抓住葉雲夢的長發,將其拖回到床榻上。

注視此女眼神,滿眼驚恐,但仍有不甘和憤恨之色。

想想也是,自己等於是殺了她的老相好,還白白辱了她半個時辰,她不恨才是怪事。

葉雲夢眼神一沉,結合門內得到的消息,驚疑不定地道:“你是在黃櫨縣殺季歡的少年蠱師?”

門內收到的消息之中,正是皇甫升等六人襲擊一名少年蠱師,反遭才脫胎二世的少年人屠戮。

季歡頭一個送命,邪蠱門同去的兩人一並被殺,藥蠱門的一名女弟子也被生擒。

以一人之力碾壓六人還罷,此人還在應付泥薩道一群邪道的圍攻,結果泥薩道的道士也被殺了個精光。

她當日還與大長老談及過這名少年蠱師,揣測其根腳,懷疑是某個前輩蠱師培養出的傳人。

單看資質和實力,端的是太過恐怖了些,同境界修士近乎喪失反抗之力。

柳風不置可否,冷聲道:“你不用管我是何人,我在蝕門待不久。”

話音落下,所有骨刺退去,佛骨傀儡不再折磨對方。

葉雲夢聽出柳風話中對她的不屑,心知柳風隻是顧忌自己暴露他的身份,不想自己壞了他在蝕門內的修行罷了。

此女也是個聰明人,猜出柳風的目的,是要借蝕門為墊腳石,前往蛻仙宗。

眼神閃爍間,葉雲夢眼中沒有了恐懼,反而現出些喜色。

皮肉如折紙般蠕動,葉雲夢封住身上一個個血孔後,竟是嫣然一笑,並不急著穿上衣裳,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柳風。

“你真是那少年蠱師?”葉雲夢眼中精光綻綻。

她當初委身皇甫升,就是看重皇甫升的資質,賭皇甫升能進蛻仙宗,想著有朝一日借其翻身。

倘若對面之人正是那少年,其潛力絕對遠超皇甫升,進蛻仙宗是十拿九穩之事。

念及此處,葉雲夢又細看了眼柳風胸膛上的石廟畫,猜測那少年本體可能就在畫中空間內。

柳風沒有了再廢話的意思,他該說的已交代完。

“想要保命的話最好不要乾蠢事,穿上衣裳自行離去,此後聽候我吩咐,為我送來所需藥材。”

“這包蟲藥你全部帶走,還有此卵,待你養好體內暗傷,足夠做你第三異蠱。”

包裹連帶一枚異蠱之卵,一並推送過來,葉雲夢張了張嘴,眼中不多的疑慮徹底散去,變成了狂喜之色。

“水鏡真人的‘鏡影’?”

葉雲夢一把抱住包裹,抓過色澤幽深的蠱卵,看向柳風的眼神完全變了,如在看一個貴人。

以她的眼光看來,此子眼高,沒將蝕門放在眼裡,也不在乎些許好處,如此才會大方到拿蟲藥和異蠱之卵收買她。

“你且放心,我會用心幫你辦事,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說話間她借著拾起衣物和兵蠱之機,俯低身子,有意展示自己傲人曲線。

隻是叫她失望的是,柳風神色冷淡,似乎沒有了再碰她的興致。

葉雲夢沒敢多打擾,眨了眨一雙迷離的眸子,取過桌案上的石牌,開啟石門。

在她蓮步離開之時,又回眸多瞧了石室內的柳風幾眼,這才嫋嫋而去。

“哢、哢哢……”拔出石牌,石門重新落下,石室內的蜃氣散去。

喬貝持槍立在一旁,提醒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多半是惦記著大當家身上的好處,她真不會暴露我們?”

“佛骨傀儡一旦入體,蝕門內無人可為她取出,她是個惜命之人,不會乾此蠢事。再者無需太久,我便可無懼蝕門內任何一人。”

柳風一手按在喬貝腦袋上,往自己身邊一帶,將其送入蒼陀廟空間內。

他拿“鏡影”異蠱之卵收買那女人,對他而言,多出的蠱卵無非是他日到了蛻仙宗與人換取藥材。

一枚異蠱之卵不算什麼,他要的就是讓此女以為他大方,還有便宜可占,暫時叫對方心甘情願地辦事。

不用等到明年九月,他頂多隻需十個月,到時候葉雲夢哪怕有了異心,也翻不出半點風浪。

礦洞內轉眼陷入沉寂,僅餘柳風這具分身一人。

解決了葉雲夢這個麻煩,接下來隻需等兩日後的蟲藥送到,安心修行即可。

……

烈日下,青淩府地界,一小縣城內。

街道上罕見來往之人,不多的身影當中,不是挨家乞討的流民,就是替人搬送貨物的窮苦漢子。

街角的巷口前,一須發半白的老乞丐仰面朝天,躺在屋子的陰影下。

他身前的破碗內無一枚銅子,也就有半邊包子,是個好心腸的老婆子丟下的。

包子裡包的既不是肉,也不是素菜,而是要人性命的藥粉。

暑氣蒸騰,老乞丐身上不見半滴汗水。

他袖中的右手飛快捏指掐算,左手內八枚青銅鑄幣在指尖翻飛,口中低聲喃喃。

“一切世間,男女老少,貧賤富貴,福禍有數,生死有命,皆是因果之報。”

“亂世人心毒惡,她與我因,我與她果,取她性命,正和本門修行之道。”

老乞丐右手捏指間換了個指訣,一縷真炁悄然逸出,引動了留在那名“好心腸”老婆子身上的法咒。

這時,四名衣衫襤褸的小童走街串巷過來。

領頭的童子虎頭虎腦,彎身抓過老乞丐碗裡的半邊包子,反手就是一塊石頭。

“砰”的一聲,破碗被砸了個稀巴爛。

他身後三個玩伴嘻嘻怪笑,甩出手裡用樹葉包住的狗屎,全糊在了老乞丐身上。

“阿牛哥,包子分我一口。”

“我也要吃,我們一人吃一口。”……

四人喜笑顏開,帶走老乞丐碗裡的包子後,又奔著他處而去。

老乞丐躺在陰影內,無論是之前投毒的老婆子,還是此刻搶他包子的四名童子,他都不曾睜眼看上一眼。

人各有命,因果自負,他既非惡人,也不當善人。

豔陽高照,一弓著背的邋遢身影走來。

此女長發披散,歪頭看著遠去的四名童子,以她二世圓滿的蠱師身份,隻要不是太高明的毒藥,她嗅一下便能聞到。

“彆多管閒事,那四個小東西自己找死。就是那老乞丐,快些過去。”女子背後的鼓包內,傳出一名老者的催促聲。

“是,師父。”女子聞聲縮了縮脖子。

她打量一眼巷道口的老乞丐,畏畏縮縮地走近幾步,將一方半尺長的玉盒放在了地上。

玉盒落地,轉瞬無影無蹤,憑空消失一樣。

邋遢女子一驚,她居然連對方出手的半點跡象都看不到,無從分辨是動作太快,還是某種道門術法。

“算人,還是算事?”老乞丐毫無征兆地開口了。

他側過身子,無視近在咫尺的邋遢女子,而是看向了此女背部的鼓包。

“清雲子,老夫要你算個人的蹤跡,起碼得算到千丈範圍。”鼓包內再次傳出老者的聲音。

這聲音聽上去頗為和善,不熟悉他的人,還以為這是個大善人。

道號清雲子的老乞丐眼神淡漠,直言道:“甄善仁,要算到千丈你這點東西可不夠,最多一縣之地內。”

“現在隻能拿出這點存貨,一縣便一縣吧。”藏在鼓包內的,正是被妖龜玄澤打到隻留半截的甄善仁。

馱著他的邋遢女子是他的二徒弟,施月晗。

此女是他閒來無事收下的弟子,膽小如鼠,乾不了大事,但好在是命長,勉強能跑個腿。

大弟子和三弟子身為蠱師,與人交手都喜歡正面分高下,確是勇猛過人,可惜都死的快。

“將你與那人的種種說清道明,你說得越細,我算得越準。”清雲子淡淡道。

甄善仁對煉月齋的修行之道多少有些了解,此門中人算人需了解他人因果。

“規矩我懂,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月晗,你走近些,他又不吃了你,外邊日頭曬人啊!”

等施月晗縮到牆角的陰影之中時,其背部鼓包內,老者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街道上,不多的路人對這處巷道口唯恐避之不及,路過時無不掩住口鼻。

老乞丐在這兒躺了好些天,縣城內的百姓許多都已識得,都知道這老貨身上全是狗屎。

一個老的就叫人怪惡心的,現在又多了個渾身腥臭的邋遢女人。

在旁人的嫌惡之中,大半個時辰過去,先是甄善仁止住話音,接著是一陣銅子相互碰撞的低響。

甄善仁正期待著清雲子道出柳風的下落,一旁始終神色淡漠的老者,猛然坐起身來。

“咦”的一聲,清雲子亂發間一雙老眼睜大。

似有些不信,他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一手捏決,一手收起青銅鑄幣,自懷中摸出一龜甲,重新再算。

“清雲子,你莫不是不頂用了……”

等了良久,甄善仁還不見清雲子回應,頓覺不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