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入蝕門(1 / 1)

百丈外,灌木叢前。

以二長老為首的六人面色陰森,他們的視線中,皇甫升快走而來。

而那面生白鱗的小半妖面目猙獰,悍不畏死,搶先衝向他們這邊。

此女一手骨槍,一手駕馭一套蛇鱗法器,是個走道修路子的小雜種,也不知皇甫升是從何處弄來的幫手。

“阿爹,我們是戰是退?”彭卓眼神驚疑不定。

自沽州歸來的皇甫升,實力更進一步,否則豈能如此之快的解決兩名魔修。

再者,細看皇甫升這副軀殼,行走間多出了過去不曾有的力感,許是種下了第三異蠱,且極可能是壯大體魄的異蠱。

“退?何來退路!”

“皇甫升在鏡湖內所獲不小,絕不能容他回蝕門。今日不出手,待他繼續成長下去,我們必然死路一條。”

二長老彭英冷哼一聲,袖間滑落出二十餘條如煙似霧的子蟲,體表血肉紙張般片片脫落,化作一隻隻振翅而飛的紙鶴。

其餘五人相視一眼,或是體表生出蟲草,或是身形拔高,分散開來呈弧形向前奔掠而去。

“你們先去對付皇甫升,這小雜種由老夫來解決。”

“是,長老。”五人繞開半妖。

前方皇甫升周身鋪開一圈黑暗,四十八條黏滑蟲足伸展而出,其腳下一蹬,身形拖曳兩丈黑幕覆蓋而來。

“他在鏡湖得了第三異蠱,當心些。”

“‘常暗’蠱術可掩人視野,我們將蠱蟲全放出來。”

“以‘戰鼓’蠱術打斷他施展‘空瞳’,他今日必須死。”……

身懷“食哞”異蠱的彭卓在前,正面衝向皇甫升,其餘四人各儘所能,種種蠱術施展開來。

隨著皇甫升的逼近,黑幕擴展,五人中近些的三人被覆蓋在內。

一場搏命廝殺就在眼前,就在此刻,無論是還未完全被黑幕罩住的彭卓,還是落在黑幕外的二人,他們同時聽到後方傳來的怒嘯聲。

彭卓以兵蠱擋在身前,扭頭一瞥。

視線中,十餘個面孔稚嫩的半妖圍攻,當是某種幻象,異蠱子蟲一時間抓不到此女本體。

大量蛇鱗刃與紙鶴對碰在一起,這套法器不知是以何物煉成,由血肉生成的紙鶴被飛快消磨。

而中心之處,明明是道修的半妖,混在幻象分身之中撲到近前,肉身比之武夫也不差,將他阿爹逼得連連後退。

“這小雜種比皇甫升還厲害不成?”彭卓的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黑幕即將罩落,下一眼再看去,這位二長老之子,難看的臉色一下子沒了血色。

一白骨傀儡分離出半妖的身軀,隻見到一道殘影閃過,佛光大作之下,他依仗的阿爹斜飛而出,半空中灑落大片鮮紅。

“三境傀儡?阿爹。”

“在我面前,你還敢分心?”冷笑聲落下,黑暗隨之罩住彭卓。

落在黑幕外的二人,一為蝕門護法,一為蝕門弟子,兩人顧不上對付皇甫升,目光死死盯著後方的廝殺。

半妖已極難對付,偏還多出了一具三境傀儡,二長老重傷之下扭身想逃。

“噗呲……”白骨傀儡攔截在前,諸多幻象分身中一隻骨槍探出,貫心而過。

這邊的二人張了張嘴,大驚失色,他們此行為首的二長老竟死得如此之快。

皇甫升去了沽州一趟,不止多了半妖幫手,還有三境傀儡,本身實力也更進一步,處處透著蹊蹺。

“燕護法,我們……”

“皇甫升不對勁,彆管彭卓,回蝕門將消息稟報給門主和副門主。”

這位蝕門護法活了這些年,見識還是有的,直覺告訴他皇甫升肯定有問題。

“你們還想走?”

不待二人遠退,黑幕移動,四十餘條黏滑蟲足探出,密密麻麻上萬蠱蟲齊飛。

區區一境的弟子身子一歪,被拽入黑幕之中,隨即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燕護法被蟲足和蠱蟲拖住之時,後方白影晃動,道道白色殘影過後,一具瑩白如玉的骨身飛快撲來。

對上二世身中期的護法,僅僅是一道佛印推過,原地便多出一具無頭屍身。

喬貝重新趕回來時,黑幕幻象緩緩收攏,包括二長老之子,落入黑幕之中的蠱師悉數喪命。

“屍首如何處置?”喬貝眼神古怪地看向眼前青年人。

一個半月下來,她若是還猜不到此人成了大當家的分身,那未免太愚鈍了些。

“無需管他們,他們六人來截殺我,蝕門內的老鬼不可能猜不到。”柳風淡淡道。

隻要六人無法重回蝕門,這筆賬就會算在他頭上,如此又何必費力清理六人屍首。

喬貝點點頭,又畏懼地瞅了眼白骨傀儡,乖巧地來到柳風這具分身面前。

柳風扯開衣襟,胸膛上的石廟畫綻開佛光,一人、一傀儡先後消失不見。

蒼陀廟內,天地如同金紙糊成。

喬貝和佛骨傀儡一前一後出現在廟門前,儘管已困在此間月餘,此片金色空間,還是叫她驚奇不已。

“大當家的身上機緣不少,若是不死,我自當老實跟隨他。”喬貝眨了眨眼,心中有數。

她初次接觸柳風時,就看出柳風的佛門功法不一般。

相處日久,長期接觸下來,她才知柳風所得的佛門功法不過是機緣之一。

真正令她無法琢磨的,還是柳風奇怪的視野,此機緣令大當家的在同境之中幾乎碰不到對手,也是她無力反抗的根源所在。

前不久又有了鏡湖內的機緣,多了一具實力不俗的分身。

眼見白骨傀儡跨入廟門內,喬貝心中一喜,這具佛骨傀儡沒有再鑽進她體內。

邁開步子,她跟在傀儡後面進入廟內,裡面是空蕩蕩的寺廟。

這裡既無佛像,也無供桌,僅有一名被蠱蟲包裹的人形,地面上鋪開一地蟲藥,另有數千蠱蟲在啃噬藥材。

“大當家的,可還有其他吩咐?”喬貝朝那被蠱蟲包裹之人恭敬開口,眼神中流露出對強者的崇敬之色。

蠱蟲散落,顯露出柳風的本體,較之一個半月以前,他本體可謂是形象大變。

被五色屍火焚去的頭發重新長出,紅發不再,成了黑白相間的短發。

其面部比分身皇甫升更為蒼白,衣袖外的十指尖長,多出灰白斑點。

同樣是種下“人魃”異蠱,本體有王蠱在身,在蟲藥暫時管夠的情況下,養蠱進境更快,強過分身一籌。

此外,他移動間,身上隱約多出一重疊影,正是影身,但僅有一具。

親自種下“鏡影”異蠱後,柳風才真正得知“鏡影”蠱術,目前尚且是一品異蠱,堪堪能分出一具影身。

單此一具影身,僅能改變面貌而已,這便是一品“鏡影”唯一的蠱術。

柳風打量一眼喬貝,直言道:“你在此自行修行,佛牆上的佛光可助你打熬骨身,你莫要懈怠了。”

“等到了蝕門,我再替你弄些靈藥,你的修為進境需跟上我的本體,若是落後我本體太多,我留你也無用。”

說罷,他抬手一招,三境佛骨傀儡閃身到了他的身側。

他沒有再用此傀儡控製喬貝的意思,原因無他,三境佛骨傀儡僅此一具,而到了蝕門後另有用處。

依照皇甫升被映照出的記憶,他人倒是無妨,不用擔心被看出不妥。

但蝕門內有一人與皇甫升十分親近,隻要柳風顯露出稍許異樣,哪怕僅僅是微不足道的細節,也可能被其看破。

那人便是蝕門的三長老,一介女蠱師,是皇甫升在蝕門內的姘頭。

“大當家的放心,我若是跟不上大當家的修行進境,寧願被你吃了補身子。”喬貝拍了拍自己稍顯鼓脹的胸脯,理所當然地說道。

她懂的規矩便是如此,用不上的廢物手下,當然是當成血食吃了,她自己也不會是例外。

“嗯。”柳風滿意地點點頭,隨意擺擺手,示意喬貝到佛牆下修行。

他將目光落向地上的蠱蟲,在鏡湖內被斬去大半,四千之數的介蠱需耗費些時日培養,重新養到萬數。

因吸收了王蠱散出的赤華,他這些蠱蟲吸納藥力更快,且似乎壯大了些。

“養到萬數後,分出部分給分身,不然分身進境實在慢了些。”

“分身體內原本的蠱蟲不要也罷,到時候全充作養料。”

柳風心中思忖著,如此一來,養蠱確實會加快,但定是需要耗費大量蟲藥供養。

到了蝕門,必須製住皇甫升的姘頭,一是未免身份暴露,二是借此女三長老的身份多弄些養蠱之用的好藥。

……

斜陽西沉時,崎嶇難行的山道上。

馬匹前行艱難,柳風索性下馬,解開韁繩,放了這畜生自由。

一路上他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反複推敲,面部神色變了又變。

這副軀殼是皇甫升,他起碼要模仿個八九不離十,言談舉止,行事風格不能有太大出入。

在山道上趕出十來裡路後,連綿的峰巒在望。

“蝕門蠱師四處為禍,此地也不算太隱蔽,沒被官府鏟除倒是稀奇。”柳風放眼看去。

前方山體被掏空大半,正是被蝕門占據的廢棄礦山,向陽面乃是蠱師住處,背陽面則用來養蠱,其內開辟有大量養蠱池。

柳風疑心,蝕門能安然無事,有可能與蛻仙宗有關。

如朝廷與妖澤深處的妖王有瓜葛一樣,大燧境內底蘊深厚的大宗,恐怕也與大燧朝廷有過某種約定。

他才到山腳下,周遭數聲蟲鳴,幾隻蠱蟲自亂石下飛出,掠向最近一座山巒的山腰。

柳風毫不意外,這應當是蝕門安置的蠱蟲。

很快,山腰上被打穿的礦洞口,先後走出四名蠱師。

四人隻瞧了柳風一眼,其中三人趕忙迎了下來,另一人則折身回去稟報門中長老。

“見過大師兄。”兩男一女來到近前,齊齊躬身。

柳風點頭回應,如皇甫升過去一樣,神色冷淡,徑直往第二座山巒走去。

身後三人緊隨,打量著走在前面的大師兄,眼中異彩連連。

“大師兄……這是種下了第三異蠱。”

“看來大師兄此去鏡湖收獲頗豐,可喜可賀。”三人在大師兄發間白發上看過,又將目光落在其十指指甲上。

除了表象有變之外,他們這位大師兄行肌體強健,肉身與離開蝕門時相比要壯大了些。

柳風不動聲色,對身後三人不多作理會,轉向左前方。

那裡的山腰上,一膚色黝黑的青年悄然現身,背負壺狀兵蠱,遠遠地向他抱拳一禮。

這人柳風並不陌生,在曲家村蟲巢內還與此人交過手,正是蝕門弟子之中的三師兄段繆。

皇甫升前去沽州之時,段繆尚在脫胎二世,因此沒能前往。

眼下自是更進一步,脫胎二世成功,體魄壯大不少,兵蠱也大了不止一圈。

這時,臨近山腳的一處礦洞口,一身著墨青長袍的老者緩步而出,頭發花白,身形稍顯佝僂。

“弟子拜見大長老。”柳風一改冷淡的面容,神色恭敬地快步上前。

面前的是蝕門大長老,名為薛開陽。

其對皇甫升還算看重,平日裡也有照拂,是一名衝擊三世身失敗的蠱師。

雖說沒能脫胎三世,但二世身修到了極致,非是尋常二世圓滿的蠱師可比。

“不用與老夫多禮,你隨我去見門主。”

“鏡湖之事鬨得太大,蝕門這邊都收到了消息,但不知具體,你待會與我等細說。”

薛開陽揮了揮手,落後柳風數步的三名弟子會意,拱手告退。

柳風點頭跟上,二人轉入礦洞。

燈盞照亮的礦洞內,裡面是條條交錯的礦道,往來弟子不多。

二人深入礦道,周遭無人時,頭發花白的老者頭也不回,漫不經心地問道:“二長老他們死了?”

“死了。”柳風直言不諱。

“死了也好,免得他瞎鬨騰,那老東西一心謀劃,有意叫他兒子明年九月領隊去蛻仙宗。”

“以你的資質和實力,理當由你帶門中精英弟子前往才是……”

走在前面的老者眯了眯眼,口中語氣渾不在意,但眼底多少有些驚疑之色。

他料想過二長老可能會翻船,但至少該有一兩人逃回來才是,可結果是一個也沒能活下。

照此看來,皇甫升在鏡湖當是有一番不小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