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活祭(1 / 1)

茫茫白色之下,千數精怪無一能逃。

此種嗜人精血的“雪花”,在場精怪不是沒見癲子施展過,但其中差距叫它們難以理解。

大雪紛揚,飄舞如活物,鋪天蓋地而下。

“是那人在施展蠱術,在上面。”

“快分散逃,此人要屠儘我等。”

“住手,我乃百眼玉蟾一族少主……”翻滾的灰霧之內,諸多精怪成片倒地。

吼叫聲、慘叫聲,蓋過了屍甕內邪祟的苦痛之聲。

立身陣外之人,齊齊頭皮發麻。

隔著滾滾霧氣,他們隻能見到灰霧中先是一白,接著茫茫雪點,儘皆化作血色。

他們不知的是,另一邊的赤月教半妖更慘過精怪十倍。

灰霧上空,柳風面無表情,一手往上一招,所有化為血色的雪花聚攏而來。

“蓬蓬……”

陰火卷動,煉化後的妖身精血,一齊沒入他體內。

冷眼掃視下方倒伏一地的精怪,柳風目光一轉,看向百餘名赤月教半妖。

這些人無一名是教眾,至少是弟子身份,他們踩著教眾修煉到今時今日,在教中實力出眾,可謂是好手齊聚。

就是這些好手,一境、二境,無一個能逃。

一個個血瞳尖耳的身影,統統在影身圍攻下被撕去手腳,跟蛆蟲一樣在泥地裡滾動。

“噗呲、噗呲……”

影身爭先恐後,擠入被斷去手腳的血肉之軀內。

柳風並不厚此薄彼,人人有份。

每一名赤月教弟子都能分到十餘道影身,全成了被黑影架在半空中的人棍,毫無反抗之力,隻能徒勞哀嚎。

兩道血色殘影一左一右,妄圖遁走,被緊隨而來的密集陰火裹住。

這兩位三境半妖,四肢被燒焦,魁梧軀乾直砸在地上。

“你是何人?我赤月教也有四境。”

“教主乃是五境血妖,教主大人會為我等報仇。”袁護法、戴護法,二人口中瘋狂咆哮,被焚焦的四肢血肉重生。

可面對五品異蠱的蠱術,他們還來不及完全恢複,轉眼四肢全無。

在他們絕望的目光下,高空中的身影瞬間消失。

近處,一道影身被替換,頂著幽梵樣貌的柳風憑空出現。

他現身的同時,茫茫血花受牽引而來,在其背後鋪出數十丈血幕。

“你們喜歡拿教眾血祭,今夜便好好體會下,被人血祭是何滋味。”

“還有你,你這三境修為,是血祭來的吧……”

柳風面容轉冷,白骨蓮台一晃而至,在其身側幽幽轉動,由半丈變化到三丈大小。

淒厲的哀嚎聲中,一具具扭曲的半妖人形被影身架著,堆疊到了白骨蓮台之上,連斷手斷腳都被一並送了上去。

這是柳風頭回拿人活祭,以往是由印光取精血,此次則直截了當。

“糞蟲一樣的教眾,哪能與我們比。”

“你如此待我們,你家人被我等血祭了不成?”

“禿驢,你不得好死……”

血肉之軀層層往上堆砌,一張張半妖面部歪曲變形,口中發出的喊叫聲非人似獸,絕望到近乎癲狂。

等著他們的是血祭,而祭品就是他們自己。

數百丈外的空中,星輝車輦懸空。

一男一女,玉真子、玉瑩子,兩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師兄,他不像是神智錯亂之人,你可能看破他真身?”玉瑩子低聲問道。

那道被血幕環繞的身影,一身蠱術皆來自水鏡真人的異蠱,但神智並未受到影響。

若非水鏡真人出了事,便是此人成了水鏡真人的分身。

玉真子袖口一抖,五張綠符如鳥飛動,落在他的身前。

“蓬……”五符自燃,在半空中拉開一層明滅不定的煙霧,似前後通透的鏡面一般。

透過此鏡面,玉真子再看向那道手段殘酷的身影。

叫他失望的是,鏡中面孔還是僧人模樣,無任何變化。

“看不出其真身,隻能推測出他體內異蠱應當是五品異蠱,水鏡老鬼想來是出了意外。”

“此人無五世身的蠱師毒炁,在借背上肉瘤內的養料施展蠱術,撐不了多久……”

話到此處,玉真子雙目一凝,再細看向此人身軀。

“嗯?他肉身有古怪!”

玉真子單手捏決,絲絲縷縷真炁打入身前鏡面,半尺大的鏡面轉瞬延伸,化作等人大小。

透過此術法,車輦上的兩人將那人肉身細節看得一清二楚。

數十丈血幕收縮,源源不斷的妖身精血入體,那人一身皮肉如波浪般翻動,根本不像是正常活人。

玉瑩子秀眉緊皺,眸中閃過異色,聯想到了什麼,但一時間難以下定論。

“他發現我們在旁窺視!”玉瑩子出聲提醒。

下一眼看去時,那人抬頭側目,與他二人對視在一起。

雙方互相打量,卻是二位四境道修渾身一緊,有種被人扒去衣衫,內外看了個通透的錯覺。

下意識地,二人同時施展術法,周身五色光華流轉,在體外結成一小型陣勢。

饒是如此,那種窺視他們全身的錯覺依舊還在,叫二人渾身不適。

“此人是真正的佛修,有可能修成了佛眼通。”玉真子不再多看,甩袖散去身前鏡面。

這邊,柳風收回目光,嘴角扯起冷笑。

眼下他無暇與這二人耽擱,宿眼所見畫面中的蛇首巨龜隨時可能會來。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死劫之中,甄善仁、鷹妖、毒蛟等四境全死,卻不見此二人喪命。

“那妖龜極可能是真正的五境,且是五境中的佼佼者。”

“此二人出自欽天監,而傳言妖澤深處的妖王與朝廷關係密切,有可能因此放過他們。”

稍稍思忖後,他將注意力轉到自己體內,王蠱之卵的卵殼層層碎裂。

透過心口前的血肉,禪眼通看去,已隱約可見一條形若火流的奇異蠱蟲。

他這副軀殼愈發詭異,所有皮肉都在顫動,每一點血肉都似一條蠱蟲。

他的肉身仿佛是無數蠱蟲拚湊而成,一身血肉,與體內數千蠱蟲不分彼此。

柳風不禁有些懷疑,此刻扯斷自己一臂,是不是能轉眼就給接上去。

少頃,卵殼僅餘下薄薄一層,一縷縷火流外溢而出,遊走於他體內。

火流分散開來,受影響的不止他的肉身,體內介蠱、異蠱也在經曆某種影響,傳出饑渴的蟲鳴,似乎是急需養料成長。

“不可在此孵化王蠱!”柳風猛然斷去妖血供養,他不想在此出現難以自控的蛻變。

附近不止有兩名欽天監四境,還有毒蛟、甄善仁、鷹妖,他稍有意外,就可能遭到暗算。

陰火鋪灑,卷住身後數十丈血幕,幾個眨眼間,煉出一顆拳頭大的血球。

柳風一把抓來,收入蒼陀廟內。

隨即他目光一轉,所有影身脫離白骨蓮台,祭品已儘數堆疊在上。

通眼視線下,垂天而下的絲線再次出現,如釣線般接連在了蓮台上。

下一刻,哀嚎聲戛然而止,百餘痛苦扭動的半妖身形,身軀齊齊僵直。

包括兩名三境半妖,祭台上堆疊的人形,彈指間化作成片飛灰,連衣物和雜物都未能留存,就如同被人輕易碾碎成渣的蟻蟲,脆弱不堪。

來不及追蹤那條縮回的絲線,蓮台上出現了兩枚白蓮子,此外並無金蓮子和血蓮子。

上次一枚白蓮子,讓他的二佛根提升了一個小境界。

目前他第二蓮因先前命蠱的意外,已到了蓮花開的境界,這兩枚白蓮子,隻消完全煉化,再將骨身修養一段時日,大有衝擊三佛根的可能。

“不知三佛根除了佛力進境之外,可還需其他補益之物。”印光被滅,他少了指引,不知具體該如何破鏡。

暫且放下雜念,柳風卷走白蓮子和蓮台,腳下黑影連閃,當空飛掠向南面。

在他身後,赤月教半妖死絕,成了泥地上的飛灰。

而遍地被抽乾精血的精怪屍身,在四品邪物的邪術之下,先後從地上爬了起來,成了邪祟。

這些都不是柳風需要理會的,他以通眼掃視整座大陣。

通眼可看破大陣,但他眼中所見,隻有陣外的血氣和真炁,無法看到陣外之人的具體面貌。

他捕捉到了叫他眼熟的一團血氣,正是來自柳羅。

距柳羅近旁的位置,有一團毒炁,不出意外,應當就是陸瑤。

見柳羅安然無恙,柳風稍稍鬆心,接下來隻需儘快出陣,帶阿弟遠離鏡湖,換個身份蟄伏一段時日。

對赤月教的仇恨,以他目前的真實實力,還無法撼動,他需儘快強大起來。

……

星輝車輦上,二人目光移動,發覺了衝向大陣南邊的柳風。

他們都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因他們篤定那人出不去。

玉瑩子點指陣盤,禦使五行之氣蔓延向大地之下,陣勢接連地上地下,將鏡湖內所有生靈封鎖在內。

“他真實修為不高,閱曆應該有限,對陣道又能了解多少,就是耗儘他背上的養料,也無破陣而出的可能。”玉真子自認不會看錯。

四境毒蛟、四境鷹妖,四境蠱師,皆被困在陣內,一個借外力的弱者又能如何。

玉瑩子沒有多言,借著五具監正屍身接引來的星光,加固陣勢。

十裡範圍內,五色光雨亂墜,五行之氣轉多,如此不出兩個時辰,此陣勢必會穩固到連五境都難以破開的程度。

然而,沒被他們太放在心上的那人,很快就給了他們意外。

陣盤之上,金色水火土五團光華流轉,而氣機接連南面的水色光華,陡然波動起來。

玉瑩子面紗下的容顏一驚,驀然扭頭,清冷眸子凝視向大陣南面。

以那人淩空飛遁的身法,已然闖到了陣勢邊緣,遠遠看去,那裡的灰霧竟然空出了一大塊。

“他在破陣,師兄速速前去阻止他,不可叫他壞了事。”玉瑩子語氣轉急,沒了先前的淡漠。

玉真子前一刻還淡定的臉色,變得森然起來,他又沒瞎,當然也看到南面出了變數。

“師妹寬心,他出不去。”一聲獰笑,自這位中邪的四境道修口中發出。

此次布陣大肆屠戮,煉人真靈,於他是一次破境的機緣,不容他人壞他好事。

身形一動,玉真子脫離星輝車輦,落在邪物屍甕上。

“隆隆……”數十丈屍甕震動。

此邪物入四品,其內自成一片空間,也不知收容了多少邪祟。

就見甕口如同井噴般,數以千計的腐壞身影,自甕口瘋狂爬出。

玉真子藏於袖中的納物法器亮起微光,一道由符籙彙成的綠流洶湧而出,密密匝匝,是上千張綠色符籙。

符籙散落開來,落在上千邪祟身軀之上。

嘶吼聲響徹鏡湖,千餘邪祟一齊消融,化作一灘灘汙濁屍油。

一下子化去千具邪祟,玉真子連眼都不眨一下,大袖一甩,一屍骨為燈架,血肉毛發為燈罩的法器被他取出。

此法器轉動間化作丈許大小,其內一點燭火幽幽燃燒。

泥地上所有屍油倒卷而上,化作條條汙濁細流,貫入屍骨燈盞內。

“蓬蓬……”燈內霎時濁光大放。

抬手一引屍骨燈盞,玉真子扭身間化作一道五色流光,一人一法器急遁而去。

星輝車輦之上,玉瑩子調動陣盤,五色光雨隨之分出四成,落向大陣南面。

在他師兄妹二人聯手,試圖堵住陣勢缺口之時,灰霧中其餘三處,兩大妖物,一名蠱師,三名四境彙聚向了南面。

他們久久難以破開的陣勢,眼下有人打出了缺口,如此良機自不容錯過。

此時此刻,陣外之人就見五色光雨於空中歪斜,如一掛斜瀑流向南面。

位於南面的近五百軍士,無不心神緊張。

在他們的目光下,前方大陣範圍內的灰霧空出一塊,密密麻麻的黑影正自霧中移動而來。

隔著朦朧霧氣看去,那密集的黑影中心,有一人淩空踏步。

距離緩緩拉近,那人身形變得清晰起來,此人渾身皮肉如蟲爬,狀態詭異。

正是這些軍士心中驚恐之時,相隔不到三百丈的位置,陸瑤愣在原地。

於她身旁,原本神色渾噩的柳羅,也突然有了要蘇醒過來的架勢。

“不會是他,如何可能是他……”陸瑤冷豔的面容上布滿驚惶之色。

她有種直覺,那道令前方所有軍士如臨大敵的身影,正在看向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