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你還不死(1 / 1)

見到那白須白眉身影的刹那,柳風沒有耽擱哪怕一息,以蠱蟲壓製傷勢,第一時間暴退。

“水鏡老鬼果真成了屍魅,還修成了四境術屍,琨天,你也該下來了……”借著複眼窺視,甄善仁也看到了水鏡真人。

那寬袍身影一閃消失,再出現時已登臨半空,站在了雙頭大蛇左邊一頭上。

沒有半分多餘動作,水鏡真人當頭一拳搗下,正中蛇頭眉心。

“砰”的一聲巨響,像是兩塊巨石碰撞在一起,蛇鱗被這一拳打碎。

五指抓入蛇頭眉心血肉,滾滾屍氣自其屍身內侵入大蛇頭顱。

“水鏡老鬼,你這屍身差些火候,還弄不死本王。”雙頭大蛇不管水鏡真人,全力對付白木,勢要儘快掙脫出來。

此妖不愧四境妖身,沒有化形妖修那般多的變化,但妖身配合自身血脈,要真正取它性命並不容易。

先遭蠱術侵蝕生機,再遭五行屍火焚身,也不過是傷到了它的皮肉。

三十丈妖身之大,生機之渾厚,不至其臟腑、骨髓,終是難以真正傷它根本。

除非是完全勝出一籌的壓倒性力量,可這位入了屍道的水鏡真人,目前顯然還辦不到碾壓此妖。

待左邊一顆蛇頭被屍氣侵蝕大半時,“轟隆”聲中,白色蟾蜍被掀翻出去,大蛇之軀掙脫出來。

三十丈妖軀卷動,妖力抵住屍火焚燒,另一顆蛇頭探下。

“砰、砰砰……”血湖之上,偌大的地下空間內撞響聲連綿而起。

已退出百丈的柳風頭也不回,飛快遠退,複眼視線中,隻見到一大一小,一妖一屍竟是在對拚肉身。

兩者肉身對碰,妖力與屍火對抗,黑霧又與屍氣相互侵蝕。

“水鏡老鬼的肉身不對勁,比尋常四境屍魅要強出不少,他斷氣前定是沒少折騰這幅軀殼。”肉瘤內傳出甄善仁的自語聲。

水鏡真人是一百六十年前的成名人物,早該化土之人,可此人四處搜尋奇蠱,想方設法地續命。

這老鬼續到如今,還是沒能挺過來,但不知他的肉身因異蠱如何蛻變過。

五世蠱師,肉身經脫胎多次蛻變,而能強大軀殼的異蠱不在少數,由此軀殼再入屍道,自是要比尋常四境屍魅強出不少。

等柳風逃出兩百丈時,肉瘤內甄善仁的語氣一變,三顆屬於他的複眼齊齊轉動,視線移向上方土層。

“總算是到了。”

話音落下,鋒利至極的銳金之氣侵入此方空間。

血湖之上,雙頭大蛇與水鏡真人交手之處,上方百丈土層整個被撕碎。

一背生鷹翼,肩頭掛著肉瘤的男子出現,鷹目冷冷俯視下方兩妖一屍。

這位修道門功法,化形為人身的四境妖修,正是琨天,其肩頭肉瘤則屬於甄善仁。

“呼呼……”此妖不過人身大小的體型,掀起漫空狂風。

狂風範圍內銳金之氣穿梭,身處其中的兩妖身上火花四濺,似被無數兵器斬中一樣。

同為四境,雙頭大蛇妖軀動作慢了不少,不敢將全部心神放在水鏡真人身上,而是分心提防琨天。

“水鏡,你已入屍道,蠱師命蠱可有可無,將你體內命蠱交與本王,本王不為難你。”琨天開口間,語氣不容置疑。

水鏡真人寬袍獵獵,抽身甩開雙頭大蛇,落在白蟾蜍頭頂,斜目看向半空中振翅浮空的身影。

“你這狂妄畜生,在此胡言亂語。”

水鏡真人自己生前就是五世蠱師,雖說是在死前勉強脫胎五世,又被妖澤深處的老妖重傷到近乎斷了一身生機,但好歹是踏足過五境之人。

比起眼前這狂妄無比的扁毛畜生,他對五境更為了解。

無論走哪一道,五境皆是分水嶺,是觸及自身真靈的層次。

五境之下生靈,真靈如天地間一蜉蝣,身不由己,死後不知所往,如非執念太深,亦或化作邪靈,七日之內必會散出此方天地。

而入五境則不然,蠱師成命蠱,見本我真靈;佛修開靈台,修成陰神;道士接引七星之力,元神出;武夫開泥丸宮,以武入道,煉肉身小神通。

種種修行之路,到了後面殊途同歸。

五境後便是軀殼意外毀了,隻要壽元未儘,就有借他人軀殼重活的資格,也即是民間流傳的奪舍之說。

蠱師命蠱正是五世蠱師觸及真靈層次的鑰匙,對蠱師重要,對其他路子的修士一樣如此。

四境得了五世蠱師命蠱,要破入五境,必然要簡單不少,總比自己摸索要輕鬆。

而水鏡真人自身,有此命蠱在,他這屍身日後要修成五境靈屍,同樣能輕鬆許多。

“你不給,本王親自來取。”

鷹妖琨天面色冷漠,抬手隔空一抓,五輪以銳金之氣凝聚的金輪旋轉而下。

此妖到了四境後,道修五行術法,它偏愛金行道術,因金行正合它鷹妖血脈,所能展現的威勢也要強過其他四行。

五道金輪每一輪都有十丈之巨,如五輪天刀斬下。

倘若交手之地換到城池,單此一招,就是推平半條街,死傷不知多少百姓。

相隔兩百多丈,柳風渾身焦黑,口鼻內沁血不斷,可他還是不敢止步。

後腦複眼視線中,屬於四境的交手聲勢駭人,這便是大燧乃至附近幾國境內,五境之下的最強境界。

而這鷹妖非同一般妖孽,在四境中多半也是拔尖的一批。

此種層次的力量交鋒,一旦有餘威波及這邊,他就要性命不保。

“水鏡,你不交出命蠱,本王不會叫你逃出生天。”

鷹妖的大喝聲在血湖上空回蕩,精鐵交擊之聲炸響不斷。

銳金之氣洶湧,百丈方圓內如有無數刀兵。

水鏡真人以四境術屍之身,配合一頭受他操控的四境妖物出手。

“呱、呱呱……”白蟾蜍體表鼓脹起上百隻眼球,幻象、冰霜齊出。

柳風頭皮發麻,背部刺痛,後方交手的餘波範圍進一步拉大。

琨天背部鷹翼驀地放大,化作一雙十丈巨翼,雙翼間五行流轉,真正動用了道修四境五行境的全力。

銳金之氣之中多出其餘四行氣息,金輪眨眼間化作五色。

“噗呲、噗呲……”

妖血飛灑,白蟾蜍與鷹妖的交手到了慘烈無比的地步。

儘管有著水鏡真人的屍身在旁,可白蟾蜍身上還是被切開密密麻麻的傷口。

面對重傷的同境妖物,鷹妖下手毫不留情,半點沒有將此蟾蜍當作妖族同類的想法。

“受人驅使的廢物,給本王死。”

琨天猛地展翅下墜,單手虛抓,一隻以銳金為主,其餘四行為輔的巨大鷹爪凝聚而出。

一爪撕扯而下,二十餘丈大小的蟾蜍妖身被生生掏穿,整個撲倒在血湖上。

白蟾蜍被一爪抓死,水鏡真人當即遁入血湖之下,借著蠻蠱內空間隔絕,轉眼氣息全無。

“想走?先交出命蠱。”鷹妖琨天口中冷笑,雙翅連震,銳金之氣鋪蓋向下方血湖。

湖面像是被亂刀斬過,血色幻象扭曲,水鏡真人苦心布置多年的幻境,大有被強行毀去的架勢。

“白霜,一起出手。”

雙頭大蛇與那名為白霜的白鳥,兩妖一左一右,繞開鷹妖琨天,尋覓藏匿於湖面以下的蠻蠱。

“轟隆隆……”這時,上方大塊土層崩塌,又有四境趕到。

水鏡真人現身,其命蠱的吸引力,對四境的誘惑難以想象。

它們已是四境存在,往前一個境界,就是那觸及真靈的五境層次,如何能叫它們不動心。

破開的洞口處,一水色蜘蛛探出腦袋,八顆眼球上方,一張嬌豔的美婦面孔笑容明媚。

“妾身來得正是時候,水鏡老鬼,你往哪裡逃。”

嬌笑聲落下,水色蜘蛛轟然砸在血湖之上。

隨著它的落下,上百具被吸乾的屍身一起砸落湖面,皆是闖入鏡湖的外來修士,全被此妖順路給吃成了空殼。

四大妖物,一起破壞血湖幻境。

立身一處湖面的柳風,身形頓住,面目猙獰。

四面八方,妖力澎湃,無他容身之處。

他能看破種種手段又有何用,此時此刻,他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這裡不是他能亂闖的,將他當做探路石的甄善仁,也沒想過他能活下來。

“呼呼……”銳金之氣呼嘯,自附近一掃而過。

湖面大片碎裂,柳風身上的黑色骨甲破開,化作黑流縮回體內。

而他加持在身上的佛力,簡直跟紙糊的一樣,銳金之氣破體而入,身軀頓如被上百刀劍穿刺切割。

毫無懸念,柳風轉眼成了血人,無力倒地。

其體內上萬蠱蟲,這一瞬間,也不知死了多少。

此刻他渾身焦黑,毛發全無,渾身淌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他艱難扭頭,眼睜睜看著鷹妖橫推而過,那妖修對他視若無睹,眼裡壓根就沒有他,隻當他是路邊蟲蟻。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我不會死才是!”柳風神色不甘,嘴中喃喃自語,說著叫人難以理解的瘋話。

宿眼見未來,他進入此間不曾預見自己身死。

然而他體內五臟六腑統統被切開,蠱蟲也被斬死大半,他如何能不死!

頭頂肉瘤內,甄善仁假情假意地一聲輕歎。

“小道友安心上路,四境蟾蜍都給琨天一爪子抓死,你區區二境哪能不死?”

柳風嘴邊的低語,他自是聽得清楚,隻當是柳風不甘赴死,腦子迷糊之下在說瘋話。

“等那扁毛畜生搶到命蠱,老夫還得與他來上一場,也算是順帶給小道友你報仇吧。”

“按理人族這邊,當不止老夫一人到場,全是陰損貨色,隻見畜生出手,不見他們現身……”

甄善仁說到此處,話還未完,聲音卻是陡然一頓,肉瘤內隨之傳出驚疑聲。

“咦,你還不死?”

算算二境的耐力,柳風應該要斷氣才對,可他這位小道友非但沒斷氣,體內生機也不見減弱多少。

三隻屬於甄善仁的複眼鑽動,脫離柳風的面部,由三條肉須牽引,騰起尺許,掃視柳風肉身。

複眼視線下,柳風皮肉間冒出密集肉芽,大量蠱蟲被擠出體外。

這些蠱蟲皆是在銳金之氣下被斬死的死蠱,奇怪的是,所有被擠出體外的死蠱隻剩空殼,蟲體精華像是被化走了一般。

而柳風被斬破的皮肉,肉眼可見地在緩緩愈合,其體內五臟六腑,不出意外,應該也在恢複。

“這是在化蠱蟲為養料,你這幅肉身……”

“小道友,你藏得當真是深,老夫早該好好瞧瞧你體內。”

柳風癱在地上,也察覺到自己五臟六腑在緩緩愈合,可不待他心中生出喜意,肉瘤內冒出數十條蠱蟲,鑽入他體內。

很快,縱是以甄善仁這位四世蠱師的城府之深,也不禁笑出聲來。

“原來你除了蒼陀廟傳承,還得了此般好處!”

“還未完全孵化,老夫且笑納,就算是你的拜師禮了……”

甄善仁並未發覺柳風的骨身異樣,他所發現的,是柳風心口前的赤紅蟲卵,王蠱之卵。

此卵已有少許化開,正是其中好處融入了柳風肉身,才叫他以蠱師之軀,有了如血妖般的恢複力。

感受到王蠱之卵在體內移動,被數十條蠱蟲帶動著,即將脫離他的心口,柳風登時暴怒。

甄善仁所謂的拜師,明擺是拿他王蠱之卵還不知足,想著挖出他身上所有好處,要以本體過來將他吃乾抹淨。

“甄善仁,我不該死在此處,也不該死在你手裡,我遲早要與你算賬。”

“徒兒,你莫要說胡話,為師本體馬上就到。”

湖波動蕩,四下無聲,四頭妖物已然追尋蠻蠱遠去。

甄善仁難抑驚喜,扯動王蠱之卵時,後方白蟾蜍殘屍微微動了動,一面若佛像的僧人自蟾蜍妖身內升出。

其背脊上朵朵佛蓮綻放,儘為血蓮,而妖物一身精血已被他煉空。

如甄善仁所料,到場的不止四境妖物,隻是較之妖物,人族四境各自藏身,暗中謀取著好處。

此僧人通體骨白,體表覆蓋有一層骨甲,面龐跟寺廟中的佛像相仿,如一尊行走在外的白色佛像。

相隔三百來丈,他遠望一眼那癱在湖面上的少年人,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

無聲無息間,血色湖面上人影閃動。

這名修成白骨相的僧人,隻走出六步,便站在了柳風身前,一手抓在其頭頂的肉瘤上。

“施主,你與佛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