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殺人分紅(1 / 1)

深夜,醜時。

聚緣樓門前,高掛的燈籠下,掌櫃的雙手籠袖,笑意盈盈。

前方的街巷內,一紅發少年人疾步而來,正是解決蕭黎後歸來的柳風。

“客官回來了,老拙恭候多時。”老掌櫃見柳風過來,連忙伸手往裡面引。

“燒好的熱水已送到客官房內,伺候沐浴的丫頭就在裡面,客官沐浴後可好生歇息。”

柳風與老掌櫃擦肩而過,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此人。

嗅到少年人一身濃鬱的血腥味,老掌櫃臉上的笑容愈發和善。

“掌櫃的,我拆你半面牆,可需我賠銀子?”柳風忽然發問。

老掌櫃連連擺手,笑道:“無需客官付錢,客官住到老拙店裡,等蕭家的人送到大獄,老拙身後的東家也能得到分紅。”

“算下來,是聚緣樓沾了客官的光。”

柳風點點頭,有些明白了這座府城裡的規矩。

他乾掉蕭家最強的兩儀境圓滿,連帶與蕭家親近的木真人也已喪命,蕭家一垮,族人儘成買賣的貨物,相關之人皆可分紅。

多年下來,此府城內各幫派、各家族與官府糾纏不清,好處如何分,恐怕是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

來到聚緣樓三樓,等柳風走進客房內時,破開的牆壁已被人砌好。

除了柳羅和孔慧,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五人悉數在場。

算在他自己,房內八人,除了青菲還是一境圓滿外,其餘七人的實力皆為二境。

喬貝這個小半妖一氣境圓滿,實力卻是二境初期。

房間左側,多出一面遮擋之用的畫屏,屏後的大澡盆內有陣陣水汽騰起。

“大當家的。”

“見過大當家。”慧遠、喬貝等人恭恭敬敬地候在一邊。

“奴家擔心那小丫頭不懂事,叫她先走了,由奴家來伺候當家的。”青瀅立身澡盆邊,向柳風招了招手。

柳風面色卻是一沉,察覺到打探消息的五人眼神有些閃躲。

五人外出打探,許是得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且多少猜測到他和赤月教之間的牽扯。

沉著臉來到畫屏後,柳風隨手扯去自己的衣衫,跨入澡盆內。

“嘩嘩……”一雙柔夷落在他的雙肩上,為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柳羅雙拳緊握,有了不好的預感,沉聲道:“你們五人外出,可有探明赤月教血祭之事?”

青菲難得地沒有吭聲,眼神閃爍。

“你們不敢說,我來說。”喬貝砸吧砸吧嘴,張嘴間尖牙上鮮紅一片,顯然是剛吃過血食。

她自幼與精怪混在一起,人性不多,凶悍如野獸。

“大當家的,赤月教與妖澤的蛇妖爭搶一處寶地,傳言是塊天然陣勢,可聚攏靈氣,因而裡面生出的靈物特彆多。”

“當家的要找的血祭之地,就在那處寶地深處。”

“赤月教頭一批人沒能鬥過蛇妖,死了好些人,後來有位護法借血祭破入三境……”

客房內,僅有喬貝的聲音幽幽傳開,整件事的雛形隨之呈現了出來。

隻是他們五人外出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具體情況,並不是太明了。

傳言,赤月教血祭,是為了讓教中強者破境。

而據傳言來看,寶地前不久暴露出來,被赤月教和諸多蛇妖打壞了天然陣勢,其內靈藥、靈漿、靈晶,及各種藥材也被分搶了大半。

蛇妖一族拿了大頭,似乎還拿了寶地內孕育出的某珍奇靈物。

赤月教一護法破境後,照樣不是對手,因此後續又有大批教眾趕到。

雙方主力一逃一追,大半個月前,離開了南山府一帶。

而寶地內的好處雖還有些,但所餘不多,僅有少數蛇妖一族的精怪,與部分赤月教之人還藏身在深處相互廝殺。

隨著喬貝娓娓道來,柳羅雙瞳變得猩紅,周身湧現濃烈的血氣。

依這些消息來看,赤月教此次死了不少教眾,有死在蛇妖一族手裡的,也有被血祭的。

以柳羅過去的弟子身份來看,爹娘作為教眾跟去,活下來的機會連兩成都不到。

如無教中護法,亦或弟子插手,普通教眾如任人挑選的牲口,死活全看運氣。

待到喬貝說完,柳羅急聲確認道:“赤月教主力不在南山府一帶?”

“傳言是主力不在,隻留有部分人手在寶地深處。”喬貝看著柳羅一身濃鬱的血氣,心知柳羅肯定是大補過頭了,嘴角不自覺地沁出涎水。

以她的手段,柳羅才破入二境,她有把握吃掉這位二當家的,可惜隻能想想罷了。

畫屏後方,柳風語氣平靜道:“先過去一趟,不管爹娘在與不在,留下的赤月教之人身上總有些有用消息。”

“還有血祭之地,須進入寶地深處尋到具體位置,裡面……”

他擔心的是爹娘有可能已成了眾祭品其中之一,隻是後面的半句話,他實難說出口來。

如今被邪物汙染,他內心邪念、殺性,日漸深厚。

而弟弟柳羅,與爹娘,正是其執念,有此執念,他還能勉強克製自身。

若爹娘出了事,日後柳羅將成為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不知自己到底會沉淪到哪一步。

澡盆前,青瀅身子一顫,看著面前的少年人背影,內心不禁驚懼。

她察覺到駭然的氣息自柳風身上傳開,大當家的語氣平靜,可內心必然遠非如此。

作為半妖,她與明釋那禿驢也就搭夥過日子,感情自是沒多少,因此難以理解柳風一家多年漂泊之中,那份極深的親情羈絆。

“這般小的年紀,被逼到如此地步,這世道……”青瀅內心感歎一聲。

柳風的年紀才不過她的一半,也就比她女兒大上兩歲,在她眼裡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富貴人家,如大當家這般年紀的少年郎,還在享受大好年華。

而大當家的已是個殺人不眨眼,屠戮他人的中邪之人,且實力強悍。

客房內,除了柳羅外,其餘幾人面色不一。

聽到柳風口中所說的“爹娘”二字,他們至此才明白大當家的此行目的,卻是難以理解罷了。

畢竟他們幾人,除了青菲的老娘還活著,其餘人要麼壓根沒見過爹娘,要麼兒時就已是父母雙亡。

見大當家的沒有再多說的意思,客房內隨之陷入沉寂。

一夜過去,次日的清晨。

朝霞下,一連九輛囚車當街駛過,車上的囚籠內,一個個大活人如牲畜般擠在一起。

囚車兩旁,兩排軍士約莫百人,俱是面帶喜色。

昨夜劉、陳二家,合力端掉了蕭家,殺完、搶完,他們還能撈到這九十多人,也算是大豐收。

“我等奉命帶罪犯入獄,統統滾開,彆擋道。”為首的校尉揮鞭大喝,驅散擁在街上的路人。

此時天色尚早,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動手的動靜太大,眼下許多人都趕出來湊熱鬨,其中好些就是過去被蕭家殘害過的人。

“蕭家之人,你們也有今日。”

“他蕭家老二,殺我一家十七口人,這回是遭了報應啊。”

“我娘子就是被蕭家少爺占去的,半月後的買賣,老子定要買他蕭家一位小姐……”街道兩旁,一張張面孔上,儘是戾氣和仇恨。

這一行軍士押送所謂的罪犯回官府時,一隊身著捕快衣衫之人,抬著兩箱好藥趕到了聚緣樓。

一行九人,帶頭的馬姓捕頭為二境後期武夫,他們進入酒樓,徑直來到三樓的某間客房前。

馬姓捕頭敲了敲門,客氣道:“義士可在?昨夜義士為民除害,我們奉命為義士送來官府獎賞。”

客房內,八人盤坐,各自修行。

“義士?”八人無論心情好壞,皆不禁神色古怪。

柳風昨夜所為竟成了義士義舉?而所謂的官府獎賞是假,實則多半是殺人抄家的分紅。

孔慧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濃烈的藥香味,當先站起身來。

身為藥蠱門弟子,她熟悉各類藥物的藥性,單憑藥香,她就辨出了其中好些是大補藥物,且是對蠱師有用的好藥,大可直接拿來養蠱。

“當家的,我去開門。”見柳風點頭,孔慧難掩喜色地走向屋門。

房門大開,九人看到屋內的八人後,很快齊齊將目光轉向了柳風。

沽州府城再如何混亂,不得不說,還是官府的勢力最大,柳風的畫像早就在官府內傳開。

“這些為民除害的獎賞,還望義士收下。”馬姓捕快上下打量一眼柳風。

若不是昨夜那場追殺,他還真難以將這個清秀少年人,與那身著邪骨的恐怖身影聯係在一起。

柳風掃了眼笑容滿面的九名官府之人,冷淡地點點頭,開門見山道:“幾位若是有事,不妨直說,有用得到柳某的地方,柳某不會推辭。”

他自不是愚蠢之人,倘若他沒有利用價值,對方根本無需送他好處,無非是釣魚先撒魚餌罷了。

說是不會推辭,但隻是客氣話,推辭與否,還得看利益是否一致。

馬姓捕頭笑容不變,揮手示意屬下放下兩箱藥材,這才開口。

“那兄弟我便直說了,本府師爺托我給義士帶個信。”

“妖澤外圍的蛇妖為禍已久,本府兩日後將出兵圍剿蛇妖,義士實力不凡,還望義士到時候助三位斬妖校尉斬首二境蛇妖,上頭自有賞賜。”

這邊的八人聞言,心中了然。

官府圍剿蛇妖,名義上是為民除去妖禍,事實還是去那處寶地撈好處。

蛇妖主力被赤月教追殺,離開了老窩,留下的蛇妖並不多。

眼下前去圍繞蛇妖,大可將其給老窩給端掉,還能順帶掃蕩了寶地內最後的靈物。

“此事柳某應下,兩日後通知一聲即可。”柳風稍一沉吟,應道。

他們正要去闖那處寶地,隨官府大隊人馬殺過去,倒是方便了不少。

解決掉蛇妖後,妖身精血還可用來供養王蠱之卵。

“如此說定,這枚令牌是分與義士的,方便聯絡。”馬姓捕頭說著,遞出一面寫有“山”字的令牌。

青瀅與青菲娘倆抬眼看去,目光落在令牌的陣紋上,心知此物應該官府的傳音法器。

待柳風接過令牌,九人並無寒暄的意思,拱手告辭而去。

……

不知不覺,已是四月天。

遠在歧州,寶豐縣百裡外的蟲穀。

春暖花開時節,穀內野花燦燦。

這一日,蟲穀一百餘名蠱童早早起床,聚集向蠱窟前。

不出意外,他們便是蟲穀最後一批蠱童。

此次進入蠱窟,能活著出來之人將有望成為蠱師,跟隨穀主一起前往絕門。

自此以後,再無蟲穀蠱師,隻有絕門弟子。

山壁下,一面容秀美的少女眼神麻木,呆站在一座墳包前。

“香兒妹妹,我若能活下去,日後會回來看望你。”此貌美少女,正是冷秋月。

兩個月過去,有靈藥補益,她虛弱的體魄恢複了過來,且體內生機旺盛。

而她面前的墳包內,所埋葬的則是李香兒,這個可憐人兒終究是沒能撐過來。

在墳前放下一束野花,冷秋月轉身而去,直奔蠱窟。

遠遠看去,蠱窟前百餘蠱童已聚集了大半。

人群前方有數道身影,其中一女神色冷酷,容顏妖豔,一襲大紅寬袍猩紅如血。

比之兩個月前,這位蟲穀小姐陸瑤儼然氣質大變,再無過去矯作的半點柔媚之態。

經曆了柳風的叛逃後,陸瑤似是對紅衣著迷上了。

蟲穀蠱童每日所見,小姐必是一身紅衣。

美則美矣,但這位蟲穀小姐在蠱童們眼中,卻是與紅衣厲鬼無異。

兩個月下來,蟲穀隔三差五就得死人,倒不是死於養蠱,而是死在陸瑤手中。

冷秋月趕到時,蠱童齊聚,四名蠱仆合力推開蠱窟前的大石。

“你等還愣著作甚?速速入內。”

隨著一名蠱仆的聲音落下,包括冷秋月在內,幸存到今時今日的蠱童,悉數魚貫進蠱窟內。

百餘身影沒入其中,大石隨即重新合上。

蠱窟前,陸瑤身側,一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青年衣袍招展,神態從容。

此人身後有一蒙面藥奴,周身真氣渾厚駭人,竟是一具三品藥奴。

高大青年看向陸瑤,淡笑道:“挑選蠱師之事交與陶師弟便可,師妹早些隨師兄前往沽州鏡湖。”

“我們落後一個月過去,雖說少了些機緣,但可避過頭幾波的蠱師殘殺。”

他想到了近日得到的消息,嘴角忽地扯起笑意。

“另外沽江邊的黃櫨縣傳來消息,那欺騙師妹的賊子已淪為瘋魔……待師兄遇到此子,必會幫師妹泄去心頭之恨。”

“我恨不能喝他的血,有孟師兄這話,不管能否遇到他,師妹先行謝過。”陸瑤冷豔的面容上,驀地浮現扭曲笑容。

“師妹客氣了,陸師伯回門後當是絕門二長老,這點小忙我作為少門主,自當要幫。”

話到此處,孟星魂嘴角笑意愈發冷冽。

陸師伯將女兒陸瑤許給他,說是回門後與他婚配,可來此見面之下,他一眼看出此女是個破爛貨。

雖說是為了拉攏陸槐而聯姻,但此等丟人之事,他必要找那名為柳風的小雜碎算算賬。

此行前去沽州,遇不到還罷,算那人走運,倘若遇到,必要叫其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