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破繭而出(1 / 1)

馬車周圍,三名二境各施手段。

半妖美婦守在最裡層,以鞭影、真火,圈圈環繞。

年輕僧人稍前一步,六臂上佛火繚繞,六掌連拍,以印法和佛火狂推。

方臉武夫大刀瘋斬,真氣離體,撕裂邪祟。

三人各守一方,能勉強抵擋邪祟,但他們消耗不小,難以維持太久。

反觀泥薩道之人,驅使邪祟,本身真炁消耗不多。

而且這二十二名泥薩道門人之外,陸續還有泥薩道門人趕來。

此外,不少旁觀之人接近到了附近。

雷電的光亮下,附近巷道內人影晃動,多是一世圓滿蠱師。

處於脫胎二世之中的蠱師,對一世圓滿蠱師而言,實在是對症下藥,乃是極為難得的大補之物。

層疊的邪祟間,一形若大蟒的七丈邪祟之軀遊走,頭部生著一俊秀人臉。

此邪物生前是一書生,死後因怨念寄托化作邪物,眼下寄生在邪祟身上。

“昆平子,再拿一頭二境邪祟與我進補,如此要耽擱到何時?”書生面孔神色怨毒的咆哮道。

他能感應到另一邪物就在那大繭內,且是才受重創不久,這樣的二品邪物在他看來就是砧板上的肥肉。

諸泥薩道門人之中,道號昆平子的老年道人沉著臉。

他們四名兩儀境到場,有眾一氣境弟子從旁輔佐,而對面才三人出手,且有兩個入二境不久。

拿下對手本不是難事,但那三人身上有佛修骨身護身,因此拖到此刻還沒能得手。

書生面孔見昆平子遲疑,語氣一冷威脅道:“我如不能吞了那邪物,去了沽州,你休想我出力。”

昆平子聞言轉向身後三人,同為兩儀境的三名道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師兄,我們身上的存貨可不多。”三人扯開自己的衣衫,將自身所養的邪祟暴露了出來。

昆平子見此不好強求,他隻得拉開自己上半身的黑袍,八顆擠出體表的邪祟頭顱隨之顯露而出。

八頭邪祟當中,五頭一境圓滿,三頭入了二境。

邪祟明顯也有神智,明白昆平子的意思,那三張人臉面目扭曲,哀聲哭嚎。

“老爺,妾身伴你三十餘載,你忍心拋棄妾身?”

“阿爹,蕊兒不想死。”

“兒啊,娘還能幫你,拿小蕊喂那邪物。”

三張面孔,一老婦、一中年婦人、一稚童,竟全是昆平子的家人,於三十七年前被他親手煉成邪祟,養在了自己的軀殼內。

昆平子心一狠,依老娘的話,抓住那張稚嫩面孔,往外狠狠一扯。

“噗呲”一聲,一拖著半截殘軀,僅有小半頭顱的稚童被撕扯出軀體。

半空中,書生面孔怪笑著,帶動邪祟之軀探身而下,當即一口吞下稚童殘軀。

“阿爹,你不得善終……”

慘嚎聲自大蟒狀邪祟口中傳出,書生面孔卻是陰聲大笑,七丈軀體扭身衝出。

“砰、砰。”兩聲悶響。

硬抗兩記佛門印法,又接連被斬中七八刀,但大補之下,它身上的傷勢眨眼間彌合。

待衝至馬車三丈範圍,書生面孔朝著三人張嘴猛地一吸。

半妖美婦、青年僧人、持刀大漢,三人身軀劇顫,雙目充血,體表沁出絲絲縷縷血氣。

血氣凝聚,化作條條血線,被生生抽走。

書生面孔張嘴吞下血線,揚聲怪笑:“我看你們三個還能撐多久。”

他任憑三人攻來,全以邪祟之軀硬接,趁機張口又是一吸。

不過十數息工夫,足足抽走三人各自三成氣血,就見對面三人身形明顯虛弱下來。

抓住對方稍慢一拍的破綻,邪祟之軀驟然橫掃,將那持刀壯漢抽飛出去。

三人各守一方,因大漢被打飛,立時空出了一個方位。

諸多邪祟一下子尋到了突破口,如爛泥翻滾,朝著那空出的方位一湧而上。

“青瀅。”馬車上,半妖少年人一聲低吼。

半妖美婦面現悲哀之色,咬咬牙,拚著折損壽命雙手捏決。

她滿頭青絲,飛快轉白,四周景象轉瞬變得朦朧不清。

三丈方圓,霎時成了一處方位錯亂的幻境。

馬車連帶人影一起不見,取而代之是一棟棟樓閣,以及樓閣間交錯的小道。

“隆隆……”邪祟直衝過來,將前方三丈範圍統統覆蓋在內。

然而須臾工夫過後,泥薩道眾人感應之中,他們的邪祟全衝到了遠處的街巷內,如迷失了方位一般。

他們眼前,重重樓閣間又散開迷霧,霧氣擴散,城門前的小半條街被淹沒在內。

“給我滾出來。”書生面孔駕馭七丈邪祟之軀,連連掃動。

接連三間鋪子轟然倒塌,卻根本沒有馬車的蹤影。

“泥薩道弟子聽令,給我散開,圍了這一帶。”

二十餘道身影領命散開,奔走間身上一頭頭邪祟分離而出,如在附近拉起了一圈邪祟籬笆。

隻要任何一處邪祟受到攻擊,他們就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這時,雨幕下的城牆上,十餘道腰懸製式法器的身影出現,是本縣捕快。

他們對於此類爭鬥,習以為常,選擇冷眼旁觀。

短發捕頭上前一步,裝模作樣地大喝道:“泥薩道的諸位,你們可是推平了好幾家鋪子,照本縣規矩,得被統統關進……”

他嘴裡的話還沒說完,兩個皮質小袋自昆平子手中拋出,甩向城牆之上。

短發捕頭一手接過,點了點兩個小袋內的丹藥,嘴角扯出笑意。

“弟兄們,撤。”十餘道身影來去匆匆,直看得藏身各處的外來者錯愕不已。

此地不愧是緊鄰沽州的縣城,端的是一處亂地。

街道上,四名泥薩道二境對視一眼,臉色陰沉。

“兩儀境後期拚命展開的幻境,若無法看破,要破之極為費時。”

“雖說此縣官府會放任我等外來者廝殺,但難免夜長夢多,指不定就有其他人盯上那脫胎之人。”

“師兄,我們如何辦?”

三名師弟全看向自己,昆平子一時間也難以想出破解之法,他們這一趟出來並未攜帶應對幻境的邪物。

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接近,昆平子眼神中閃過意外之色,側身看向左邊的巷道。

“申屠老兄,我們有六年不曾照過面,今夜相逢,何不過來幫把手。”

話音落下,巷道內走出三人,最前面的是一弓著身子的駝背老者。

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同為一世圓滿修為。

他們在此等了良久,是存著撿便宜的心思,如能拿那脫胎之人養蠱,二人皆有機會脫胎二世。

“昆平子,客套話就免了,要老夫出手幫忙並非不行。”

“老夫兩個後輩正需好好補補,那脫胎之人身上的邪物歸你們,其餘好處全是老夫的。”申屠韋直截了當道。

昆平子征詢三名師弟的意見後,點頭道:“就按申屠老兄說的來,貧道沒記錯的話,申屠老兄的兵蠱正適合應對幻境才是。”

“叫你那些門人退開些,離得太近死了可彆怨老夫。”

申屠韋提醒一聲,袍子下擺掀起,一半個成人大的蟲體鑽出。

此兵蠱似蛇,又似放大後的蝓,肌體噴張,體型轉眼翻了一番。

“嗡嗡……”申屠韋右臂上蔓延出千餘隻蠱蟲,左手又摸出一把蟲藥。

蠱蟲與蟲藥悉數投入兵蠱口中後,此兵蠱展開兩對蟲翼,振翅升空而起。

“全部退開。”昆平子不敢怠慢,連忙吩咐眾弟子帶著邪祟散開。

迷霧範圍約莫三十丈方圓,兵蠱升空後在此範圍內灑下漫空綠色水霧,點點滴滴,彙進雨水中傾瀉向下方的街道。

毒雨一出,兩名退出不遠的泥薩道門人雙目暴突,當場暴斃倒地。

其餘泥薩道之人看去時,此二人口吐綠水,連身上的邪祟也在潰爛。

“退遠些。”驚呼聲中,餘下泥薩道門人再退數丈遠。

雨聲“嘩啦”,一雙雙眼注視向迷霧內的重重樓閣。

此時,明玉樓二樓。

那位周司晨趴在窗前,視線中的迷霧幻境變得模糊,其中樓閣如煙霧般扭曲起來。

“要遭了,那老東西是二世後期蠱師,他拿出千餘隻二品介蠱施展毒雨,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她自己是蠱師,深知二品介蠱的難得,才入二世身的她,全身上下也才養出九百多隻二品介蠱。

“施展幻術之人要撐不住了!”

眼見迷霧範圍收縮,周司晨一躍跳到窗子上,銅鑼遮蓋下的兵蠱展開四翼。

腳下一蹬,嬌小身形劃空而去。

包房內的八人扭頭看去時,周司晨已飛出老遠。

徐司夜,即周司晨先前稱呼的老徐,霍然起身,閃身一步出現在窗前,面向雨幕中遠去的身影怒吼出聲。

“周婉,你休要惹麻煩,給老子回來。”

怒火攻心之下,他也顧不得掩飾司內同僚的真名。

徐司夜叫出了那位司晨的本名,此女自然不是彆人,正是在蟲巢內被欽天監道人帶走的周婉。

“不聽調令,她去了沽州遲早壞我們的事。”

“不如先擒拿周婉,將她下獄。”兩名道人也來到窗前,冷聲道。

徐司夜面色一沉,氣勢轉弱,低聲道:“此女由洞元子的弟子送入司內,是那位蟄身蟲巢的大人親口下的吩咐,你叫老子將她下獄?”

聽徐司夜提到蟲巢那位大人,其餘七人一下子沒了火氣。

繼周婉之後,酒樓一樓。

來自蝕門、邪蠱門、藥蠱門的六名蠱師,齊齊動身,投身入雨幕之中。

於天鬆眼神閃爍,心中的猜測得以肯定。

“此女與那人在蟲巢內是同伴,她都動身了,那蟲繭內的脫胎之人……”

不止是於天鬆,季歡也想到了這一點,面色變得陰晴不定。

“錯不了,就是那姓柳的,各位助我煉了他,我定會記下這個人情。”季歡難得地擺出了請求的姿態。

解決掉那小子,是為了養蠱脫胎二世,同時也算是報了仇。

很快,距離拉近。

六人看去時,被邪祟圍堵的街道內,迷霧範圍在飛快縮小,其內重重樓閣幻象也在消失。

以於天鬆的重瞳目力,他能隱約捕捉到馬車,以及馬車上空張開的一層佛火。

可饒是有佛火焚燒毒雨,那馬車前的三道身影還是口鼻溢血。

而在殘破不全的馬車之上,一男一女兩個半妖躲在大繭之下,便是如此,也是口中毒血狂嘔。

“唲……”

“嘅、嘅……”就在這時,兩種不同的蟲鳴聲蕩開。

較之先前微弱不清的低鳴,這兩股蟲鳴聲傳出老遠,不是蠱師也能聽到。

迷霧外的屋頂上,周婉落下身形,一手持鑼槌,一手提銅鑼,背部兵蠱展翅,隨時準備出手相助。

街巷內,包括於天鬆等一行六人在內,各方蠱師卻是面色感歎。

身為蠱師,尤其是二世蠱師,此種異蠱蟲鳴之聲意味著什麼,他們再清楚不過。

“那人要出來了。”皇甫升倒是來了些興致,好奇那叫他兩位師弟吃癟的蠱師有何本領。

再看那泥薩道四名兩儀境道士,四人面有異色,但並未太在意。

一名才脫胎二世的蠱師罷了,多一個、少一個,又能如何?反正他們要的是邪物本體。

申屠韋的臉色則有些不好看,卡在一品與二品之間的異蠱,正適合他的孫兒和孫女進補。

可換成蛻變為二品的異蠱,叫兩個一世蠱師拿去養蠱,就不是什麼簡單之事了,哪怕那僅僅是堪堪入二品的異蠱。

二品與一品,一字之差,卻是本質的區彆。

“爺爺,這如何是好!”

“現在止住毒雨,爺爺陪我們過去,可否打斷此人脫胎二世?”兩名年輕蠱師眼看要到嘴的補品溜了,皆不禁流露出不甘之色。

“這筆買賣虧了,隻能看那人身上可還有其他好處。”申屠韋搖了搖頭,沒有多解釋。

“嘩、嘩嘩……”

冬日還未完,這個季節的雨本就令人生寒,沒些修為在身,尋常百姓承受不住這樣的寒雨。

隨著蟲鳴聲接連響起,不知是不是眾人的錯覺,這雨水似乎愈發冰寒。

此時此刻,這一片街區的熱意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眾人視線中,幻象緩緩散去,暴雨之下,一火紅大繭隨之顯現。

“哢、哢……”裂響聲驟起。

目光聚集之處,毒雨之下,一條又一條生滿犬齒的蟲足,破開大繭,抽空而上,肌體噴張後足拖出丈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