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官人,今天手氣怎麼樣?”來者是堵檔的二當家,姓牛,外面叫他牛黑刀。
據說以前殺過牛,都是一刀致命,現在在台州府裡的道上還是挺有名。
少年狠狠道:“屁的手氣,又是輸。”
接著又道:“黑刀你再借五貫錢我,下次一起還你。”
牛黑刀嘿嘿一笑:“小官人已經欠了不少了,你一筆都不還,還老是借下去,總不是個事,這錢也不是小刀我自己的,這是鋪子裡的公家錢呐。”
“我特娘的今天又不玩了,先去吃個飯,明天再來玩,到時肯定能贏---”少年怒道。
牛黑刀想了想,不動聲色,伸手讓人拿出一張紙據:“拿筆墨紅印來。”
少年大怒:“要不要每次都這樣,老子還能賴你的?”
這時身邊的賈安大聲道:“我家少爺的姐姐,是當今陛下貴妃娘娘,還能缺你們這點錢?”
原來這少年不是彆人,正是今年才十七歲的賈似道。
賈安不說還好,話音未落,四周一片笑聲。
“賈似道,你特娘每天說幾十遍,也沒見你姐姐過來找你啊?”
“賈小官人,你欠我那五十文我就不要了,將來看到你姐姐,幫我說句好話哦。”
“哈哈哈。”四周又是一片嘲笑聲。
賈似道臉色通紅,一言不發。
牛黑刀也沒嘲笑他,牛黑刀乾這行,總會有些小心,不管彆人說什麼,賈似道確實是賈貴妃的弟弟,保不準哪天賈貴妃能想到這弟弟呢?
他當然不願意得罪。
賈似道很快又簽了字,按了手印,拿了五貫會子走出堵檔。
走出去的時候,四周還有人在暗暗議論。
“賈貴妃都當幾年貴妃了?要找他早就來了。”
“同父異母,不是一個媽生的。”
“朝廷現在有新政,嚴禁宗室勳貴和官員蔭補,我們台州知州的公子,現在還在上學參科呢--”
四周鬨哄哄說了很多,賈似道飛快走出來,隻覺的腦子裡嗡嗡的,來到外面後,發現外面空氣比裡面清爽很多。
他深深吸了口氣,臉色還是黑黑的難看。
沒錯,賈似道和趙與芮的貴妃賈玉華不是一個媽生的。
賈似道從小被父親賈涉帶離母親身邊,後來賈涉又遇新歡,也就是賈玉華母親就不怎麼管賈似道了。
賈似道被安排在老家台州,每年賈涉就寄點錢過來。
賈似道和姐姐賈玉華隻有很小的時候見過面,他那時都是嬰兒,賈玉華對他毫無印象,隻知道有個弟弟。
賈似道從小在台州長大,吃喝玩樂不所無精,人也學的圓滑世故,他認為自己和姐姐沒一起生活過,沒什麼感情,所以一直不敢去京師找姐姐。
原曆史上一直等到四年後,他二十一歲時,京師有人向賈玉華提到她的弟弟,賈玉華才想起來,於是在1234年,,賈似道以門蔭入仕,擔任嘉興司倉、籍田令,正式走進官場。
現在他才十七歲,過的和曆史上一樣荒唐,畢竟賈涉死後,也沒人管他。
“少爺,咱們去哪?”忠心的仆人這時問賈似道。
賈似道猶豫了下:“走,先去吃頓好的。”
彆看賈似道經常在這裡輸,但他很少輸紅眼,像今天錢輸光了之後,雖然又借了錢,但不會再去玩,而是帶著仆人出來先吃飽肚子,明天再想辦法來報仇。
此時年紀輕輕的賈似道,已經比一般少年成熟很多,也很會用腦子。
每次他借錢遇到難辦的時候,身邊賈安就會叫起來,他姐姐是賈貴妃。
其實都是他早早安排好的,因為他自己不能這麼說,他自己說出來,就太丟份。
才十七歲的賈似道,已經非常會用心計。
當然,他對賈安也不錯,畢竟是僅有的自己人。
兩人當即到了一家酒樓,好吃好喝一頓。
吃完走到酒樓外,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迎面走過來幾個大漢,正好堵在他們面前。
賈似道一看來者不善,臉上立刻擠出笑臉,諂媚的笑道:“幾位好漢找誰?”
“你是不是賈似道?”領頭的漢子沉聲道。
“賈似道?叫你呢。”賈似道扭過頭,瞪了眼賈安。
賈安頓時苦著臉上前:“誰找我?”
賈似道已經左右扭頭觀察,準備隨時往剛剛的酒樓裡跑,對方要是敢打人,他搶先先跑,至於賈安,隻能忍痛犧牲下。
不料,“叭”對方一隻手拍在他肩膀上:“當我傻子呢,你穿這身衣服,叫他賈似道?”
賈似道表情想哭了,他的華衣錦服雖然有些陳舊,畢竟料子在那,身後粗布的賈安那像是賈涉的兒子。
“我不認識諸位啊,是不是認錯人了?”賈似道表情驚恐道。
“咱們是台州錦衣衛的,你姐姐賈貴妃想見你,你回去收拾下,隨咱們進京吧。”
“啥?”
賈似道聲音陡然高了幾倍,他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接著神色大喜,數息之後,原來彎著的腰背一下子變的筆直,語氣也帶著官腔:“特娘的,嚇死本公子了。”
“你們等著,我回去收拾一番。”
“等等,這不是晚上了嗎?”
“連夜就走,咱們也剛收到信,馬車和船都已經準備好了。”
於是才十七歲的賈似道,在寶慶六年二月底來到了臨安。
賈貴妃雖然沒怎麼見過這弟弟,又不是同母的,但對這個弟弟還是不錯。
兩姐弟先在皇城見了面,賈似道多聰明,小心說話,大打親情牌,賈貴妃被一陣忽悠,都流淚了,最後對賈似道道:“等會陛下要見你,你在陛下面前,一定要好好說話,不要油腔滑調。”
“弟弟知道了呢,難為姐姐了。”賈似道一口一個姐姐弟弟,讓賈貴妃很滿意。
離開賈貴妃那邊後,賈似道被帶到選德殿外。
剛到大殿外面,就看到有幾個人站在外面等著,很快就發現,好像大夥是輪流進去的。
這外面站的幾個人中,有些衣飾和大宋的不一樣,賈似道一時看的有點奇怪,想了想後就明白了,這其中有幾個不是大宋的人啊,都是國外的?而且還不是同一樣國家的。
這什麼鬼?
他當然也不敢說話,隻能靜靜在外面等。
此時選德殿裡,皇帝趙與芮正召見大食商人蒲和裡。
趙與芮在魏王時,也蒲和裡結交,同時雙方就商業合作還專門簽定了契約。
當時趙與芮保證大宋的白糖往大食方向,隻有蒲和裡一個合作夥伴,而蒲和裡要為趙與芮從大食帶回石油、硫磺和硝石,其他的珠寶象牙、香料這些大食物貨,趙與芮都不要。
這幾年雙方交易一直正常,基本都是如此。
趙與芮主要用白糖、鐵鍋、絲帛與蒲和裡置換。
前面說過,蒲和裡世代都是海商,祖上蒲亞裡當年帶數百根象牙到廣州而出名,當時廣州一次性抽稅近六千多貫,和趙與芮做生意前,他就是大食商人中擁有大型商船最多的,有七十多艘船。
和趙與芮做生意這幾年,他大賺特賺,船隊已經擴展到九十艘。
但他距離南宋有些遠,如果運要硫磺和硝石,加上中間的倒騰交易等,需要大半年來回一趟,如果加上石油,基本一年也就跑一趟。
蒲和裡前兩次都是用幾十艘船裝滿了石油、硝石等物,一路不在其他路經的地方進貨,直接到南宋,全部賣給趙與芮後,裝滿了南宋的貨物回去,再一路賣到大食。
現在寶慶六年,他和趙與芮合作了好幾年,雙方關係越來越好,趙與芮當皇帝後對他也是各種優待,讓他到各地市舶司都有優先辦理和免稅政策。
就在前年,趙與芮給他封了侯,允許在他大宋任何一府州,劃地建房,朝廷直接支持一百畝以內的土地。
蒲和裡也不客氣,直接在泉州和臨安兩地,各弄了一塊地,然後自己出錢蓋了兩幢大屋,並且在泉州和臨安各安置了一個家,家中都有妻子和孩子。
他也渾然把自己當宋人一樣在大宋生活起來。
當然,他每年的大部份時間都在海上。
但他年紀越來越大,現在已經在考慮養老的事,讓其兒子接班。
今天就是過來和皇帝相談幾件事的。
此時蒲和裡正在向皇帝介紹:“泉州城也有個姓蒲的,叫蒲壽庚。”
趙與芮靜靜聽著。
“蒲壽庚祖上是從占城遷過來的阿拉伯人,嘉定十七年,和父親蒲開宗遷居泉州,他們家精通航海,擅長商貿,沒多久就成為當地大海商。”
“此人我見過,很有誌向,精於算計。”
“犬子蒲英對其讚不絕口,打算以後和他合作。”
蒲和裡的意思是,他年紀大了,慢慢不再跑遠海(大食波斯方向),以後幾年,打算隻跑日本高麗到泉州,再過五年左右,就不出海了。
其子蒲英跟他出海過幾次,出海經驗還可以,但畢竟年輕,所以打算和蒲壽庚合作。
“這人精通阿拉伯語和漢學,這次科舉考中了當地的舉人,他想進泉州市舶司。”
蒲和裡說完後,表情有點惶恐。
他是來幫蒲壽庚求官的。
以後蒲壽庚在市舶司,對他蒲和裡家族做海商也有極大的好處。
蒲壽庚應該知道他和皇帝關係不錯,請蒲和裡來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