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寄靈於劍(1 / 1)

陸府,廳堂內。

酒香四溢菜香彌漫。

與之一同的,還有內天地之力不斷擴散。

周興武身上的裂痕越來越多。

能明顯看出周興武的虛弱。

他的內天地不斷崩潰,毫無挽回的可能——主動散功便是如此,哪怕是陸銘手上的大還丹與青極潤物丹都沒法救。

三品散功過於罕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舍棄一身三品修為,至少這周涼兩國的武林,並無此等先例。

相應的,也無挽救方法。

周興武這個情況,跟當初的白嘯天還有不同——白嘯天到底隻是半步三品,內天地未凝結,如此才有散功重修重頭再來的可能。

但三品內天地一崩潰,便是單向的,再無法挽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內天地之力從周興武體內逸散,又被陸銘吸入體內。

隨著周興武功力即將散儘,皮膚上那些猙獰的裂痕,亦開始緩慢彌合。

這是好事。

意味著武道修為跌落,卻並無生命危險。

“人活著就好……”

陸銘這般開口,輕聲嘟囔。

人活著就有希望。

再不濟,還能寄托於小遊戲係統獎勵,試試看未來有沒有神丹妙藥,能助周興武重塑內天地。

對此周興武表現的倒是灑脫。

滿飲一杯,周興武強提精神豪爽說道。

“人生在世,有酒有肉,吃好喝好,足矣。”

“武道修為隻是錦上添花,君不見那低品武者一輩子成不了六品,不還是活得有滋有味各有精彩?”

這話隻是強行安慰自我攻略罷了。

不過事已至此,強行安慰樂觀向上,總比挎著個臉強得多。

“且也不是說我周興武,從今往後就隻能當個看客,成了廢物。”

“剛才與我那老爹在內天地中博弈,也讓我對軍勢武道有了更深的感觸。”

具體是何感觸,周興武沒細說,隻是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思考著,很快,周興武開口。

“等這邊戰事平息,短暫整備之後,我想帶著軍隊回京。”

周興林放下酒杯,反問一聲。

“勝算如何?”

“不知,但不好再拖……”

周興武這般說完,又再做補充。

“咱們拖不起,更等不起。”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大軍駐紮在暄水城,每日的人吃馬嚼乃是天文數字。

之前是周知昌一道聖旨,各地開倉放糧。

換言之,養這軍隊之人,本質上還是周知昌這個皇帝!

現在魔雲子身死,周知昌掃蕩一切不服。

僅剩下周興武這支軍隊聽調不聽宣……一旦斷糧,軍隊自潰,連帶著附近的難民也得挨餓受苦。

時間本就站在周知昌那一邊。

“還有另一件事情,那龍氣分身控製武者之事。”

周興林開口插話,提及這個問題。

“時間拖得越久,周知昌就越可能從其他方面找到新的三品武者乃至二品武者傀儡。”

周涼兩國是沒人了。

但兩國之外的武道強者可大有人在——最典型的便是那武國八凶。

而以龍氣分身的能力,以有心算無心,控製幾個二品一遝三品,並不是困難的事情。

時間拖得越久,周知昌的實力也就越強。

三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有決斷。

“進京屠龍,越快越好。”

一杯酒入肚,陸銘放下酒杯,如此說道。

……

新晉四品武者周興武,不勝酒力,很快醉倒。

陸銘與周興林對視一眼,以血氣驅散酒氣,起身離開了客廳。

月色下,站在外面的小院中,凝望滿天星鬥,陸銘忽地一歎。

“可惜了。”

成就三品,以軍勢武道為輔,周興武的天賦也算出色,未來未嘗沒有一窺二品風景的可能。

此際主動散功,崩碎內天地。

即便未來有重返三品的可能,這一劫也會成為武道路上的攔路虎,使得周興武未來的武道之路難度以千百倍遞增。

一旁,周興林坐在一顆大青石上,懷中抱著個酒壇。

一邊灌酒,一邊嘟囔道。

“倒是欠了老三一個人情……”

若周興武被控,天極被暗算,周興林到時候會作何反應,又怎麼抉擇,他自己可能也不知。

隻知道到時候事情於他而言,將會非常艱難……

此刻周興武以散功為代價,免得事情滑坡到最危險最難看的地步,於情於理周興林也得記這個好。

目光飄忽著,仿佛想到了什麼。

周興林忽地一笑,笑容溫暖柔和。

“少時我生在皇宮,長在皇宮。”

“那地方對我來講,就是個監獄,一個囚籠。”

“但也不是說年少時的那段經曆,全都是糟糕的。”

“至少,我這一兄一弟,對我並無惡意……”

陸銘眉頭一挑。

“周興武我理解,那周興旦……”

周興林又猛灌一口酒,笑著搖了搖頭。

“我那大哥啊,也沒你想得那麼糟糕。”

“我們差兩歲,當時我年紀小,他年紀也不大,半大的孩子又哪有那麼多壞心眼子?”

“還記得當時我母妃死後,還是大哥偶爾來看我,帶我去那梅花園聽戲散心……”

再糟糕的兄弟關係,都有美好的一面。

此刻周興林目光恍惚,感慨萬千。

片刻後,他忽地開口。

“嶽綺羅死了。”

“哦?”

“我殺的……她服了我的人丹,就注定不會落得個好下場。倒是她臨死前還惦記著大哥,求我放他一馬……”

“其實現在想想,若是此間事了,放我大哥一馬也不是不行……我武道有成之後我倆確實不對付,但也隻是遭人算計,被人誤導。”

周興林嘟嘟囔囔,一邊喝一邊說。

時而說到他們兄弟三人的少時往事,時而說到年幼時的醜聞趣事。

最後的最後,周興林將空酒壇放在一邊,輕緩開口。

“周知昌我必殺之。這是莪這輩子最大目標,哪怕是死,我也得拉著他一起共赴黃泉。”

陸銘回頭看向周興林。

能看到周興林神色平靜,語氣也平緩。

但正因為如此,方才更顯其意堅定。

以仇恨為驅使,以複仇為目標。

他與當時追獵周替宇時的陸銘很像……縱然九死一生,也要握住這一線可能。

“但是,你呢?”

周興林話鋒一轉,看向了陸銘。

他輕聲道:“龍氣分身有局限性。我猜測另一個之前並未表現出的局限性,便是這龍氣分身無法直接離開周國,或是離開周國,實力也會暴跌。”

“此戰,即便興武可能還有後手,勝算也不會很高……”

話至此,周興林便不再多言。

隻是看著陸銘,便見陸銘轉頭,對他輕笑一聲。

“剛剛我被圍攻,逃無可逃,且龍氣分身特性不明弱點不知,你又為何立即趕來救我於危難之中?”

周興林眉頭一挑:“我欠你一條命。”

陸銘笑道:“那我也不介意讓你們再多欠我一些。”

人生在世,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雖不至於舍生取義,但以我之力,助朋友一臂之力,陸銘從不抗拒。

“縱然刀山火海,某家陪你們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聽罷,周興林朗聲一笑。

“得友如此,此生幸甚。”

……

周興林喝完酒,便自行離開了。

反而是陸銘一直站在小院中,吸收消化剛剛從周興武那裡得來的內天地之力。

周興武的內天地之力總量並不多,但質量卻很高。

換句話說,他實力雖弱,但潛力很強。

不過這一切在現在,皆化作了過眼雲煙。

藏劍術與雙首魔像大力吞吐內天地之力。

隱隱光芒從雙首魔相的左上手臂浮現,慢慢的凝聚成了一柄虛幻的帥旗。

這一幕讓陸銘微微一愣,目光一凝。

細細感應之下,陸銘心中再生感慨。

周興武已經凝聚成了武印雛形。

二品之路,對他也算是敞開了一絲。

卻乾脆利落的做出了最酷烈的決定……

而現在,這份武印雛形則便宜了陸銘。

內天地中,似有絲絲縷縷的軍勢之力彙聚而來。

然而陸銘終究不是周興武,這些軍勢之力湧入內天地中,卻不服從陸銘的統禦,即便雙首魔相手上已經有帥旗模樣的武印雛形,軍勢之力仍舊不認可。

複而紛紛消散,不知所蹤。

微微感悟浮於心中。

陸銘福至心靈,調動武氣融入到帥旗虛影之中。

而這一次,陸銘的操作起了成效。

大量讚頌,崇敬的聲音從虛無中響起,有飄渺氣流從虛空中來,自發湧入帥旗虛影之中,使得這個武印雛形越發凝實,隱隱變大。

武印雛形的成長反饋內天地。

更多天地之力從四面八方來,彙入陸銘體內,成為陸銘的一部分。

許久後,陸銘收功,眼中流淌出思索之色。

很快又搖頭一歎。

“還是摸不清這武氣,龍氣,以及軍勢之力的本質。”

隻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萬民意,吸收了周興武的武印雛形之後,陸銘也能稍稍利用武氣。

但內中原理,確實有些摸不透看不穿。

與之一同讓陸銘疑惑的,還有武印雛形這種東西。

理論上擁有了武印雛形,武者便有了成就二品的機會與可能——當然這個並不絕對。

但具體如何成就二品,如何踏上二品之路,二品的正確方向是什麼,武印雛形與二品之路的關係又是什麼,這些陸銘都有些摸不到頭腦。

周涼兩國二品太少,傳承不精深,大部分二品都是自己瞎琢磨出來的道路。

——比如說周興林。

你讓他當老師,教授二品之路,周興林大概也隻會說一句:順其自然。

原理、方法,他是不懂的。

莽就完事兒了。

人意夠強,武道之路就能突飛猛進。

念至此,陸銘嘖嘖一歎。

“怪不得武道不提倡閉門造車。”

曾經陸銘六品,暄水城便是這個門。

現在陸銘三品,周涼兩國則成了這個門。

收斂心中感慨,陸銘心有決斷。

側頭看向另一邊。

便見大門口,張海抱著紙傘斜靠在門柱上,見到陸銘目光掃來,張海淺淺一笑。

夜色下,忽有絲絲鬼氣從傘中湧出,落在張海身邊,凝聚成了淩縹緲的樣子。

虛幻模糊,氣息淡淡趨近於無。

陸銘胸中念頭流轉,許久後,還是隻能說出那句話。

“活著就好。”

……

以身為祭,邪咒化刀。

當時淩縹緲的選擇不可謂不暴烈。

然而周知昌手段太強,導致淩縹緲的付出毫無意義。

但也不知道是淩縹緲的決定,還是賈文的後手。

在那第三道邪咒凝聚之刻,淩縹緲並未付出一切,她所付出的隻是一身築基後期的修為,魂與靈卻得以保留,並寄托在這柄紙傘之上。

恍惚間想到當時亂風寨初見時,淩縹緲所言的一切。

又想到剛剛在養心園中,淩縹緲故意取傘,手中靈氣噴吐的那一幕。

一切顯然早有安排……

淩縹緲苦笑一聲:“是賈師的主意。”

淩縹緲與周知昌之間聯係太深,施展三魂邪咒沒必要讓淩縹緲付出一切,隻需要那一身修為便足夠了。

多出淩縹緲的魂與靈,乃至生命,也隻是錦上添花,無關痛癢。

奈何造化弄人,手段不足,致使賈文的一切謀算都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縹緲姑娘,你現在狀態如何?未來又有何打算?”

聽到陸銘的話,淩縹緲輕歎著道。

“道途無望,前景慘淡。”

陸銘眉頭一挑,便聽淩縹緲娓娓道來。

……

鬼修介於鬼與仙之間。

本質上其實是鬼,乃是鬼孽的一種,隻是得到修仙之法,從而開靈啟智,踏入仙途。

而當鬼孽踏入仙途之後,雖然得到了靈智,卻也受到了限製——由鬼化仙,代價不淺,雷劫暴烈,修為越高越為天地所不容。

甚至可以說鬼修大道無望,無法成仙。

——從這方面講,煞氣鬼氣與靈氣,似乎也有一定的衝突,隻是衝突程度不高,比靈氣龍氣差得遠。

不過鬼修也有鬼修的好處。

一是壽元問題。

鬼修的壽命普遍要比正常的修士長的多。

二則是此方世界,本質上鐘情的還是鬼孽。

以鬼孽之身踏上仙途,雖然有天劫更強基本大道無望這樣的限製,卻也能多出許多或弱或強的天賦神通。

而淩縹緲便有一手天賦神通,名曰寄靈之術。

此術效果,能使得淩縹緲寄身於物體之中。

——當時其寄靈於紙傘內,便是寄靈之術的用法之一。

說回淩縹緲現在的狀態。

其修為一朝散儘,已經傷了本源。

雖然有寄靈之術在,淩縹緲不至於魂飛魄散,但修為什麼的也難再重修回來。

——這與武者內天地崩碎類似。

舍棄一時爽,重追火葬場。

按照淩縹緲的估算,她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重返築基後期的可能了……

陸銘靜靜聆聽,直到淩縹緲說完,便見她忽地對自己施了個萬福。

“小女子卻又想到了一法,也許能使縹緲斷路重續,隻是需要陸幫主相助。”

陸銘當即拱手:“縹緲姑娘請講,若能做到,某家定然在所不辭。”

便見淩縹緲的目光忽地落在了陸銘腰間的凶劍上。

聲音緩緩響起。

“此劍當初見時,縹緲便感覺不一般,此刻再觀,卻發現此劍以煞鑄成,以鬼為食……”

陸銘一愣,隨即點頭。

淩縹緲所言皆是事實。

淩縹緲再說道。

“故而小女子想以我殘軀,寄靈此劍,以此法,不僅能助我修行,還能進一步提升此劍威力,也許有一天其受靈力浸染自開靈智,成為真正的神兵也未可知。”

陸銘眉頭一挑,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隨著淩縹緲細細道來,陸銘仔細思考權衡,點頭同意了下來。

實在是此法合則兩利,予人方便也予己方便。

……

寄靈之術的施展並不麻煩,也不聲勢浩大。

陸銘拔劍,淩縹緲接過,伴隨著鬼氣靈氣微微浮蕩,本就身影虛幻的淩縹緲,便如同清風一般融入到了凶劍之中。

光芒自凶劍上流轉片刻,很快便收斂。

內裡傳出淩縹緲的聲音。

“完成了。”

輕輕鬆鬆,簡簡單單。

陸銘舉劍放至眼前,細細觀瞧卻也瞧不出凶劍發生了何等變化,隻能感覺此劍與自己的聯係,似乎更緊密了一分,但也不知劍與人聯係更緊密,能給自己帶來何等幫助。

倒是有一點好處顯而易見。

隨身女鬼估計是跑不掉了。

有淩縹緲在身邊,好處不小——仙武殊途,陸銘隻修武道不通仙道,很多仙道秘法由於見識問題,陸銘都沒了解,自然也無法防備。

而有淩縹緲的存在,日後仙道知識這方面的事情,大抵也算是有了著落,也能少吃點沒見識的虧。

凶劍中淩縹緲聲音再響,略帶笑意。

“陸幫主之劍潛力不錯,但依縹緲之見,陸幫主似乎並未激發出此劍的全部潛能。”

陸銘眉頭一挑。

“此話又怎講?”

凶劍乃是周國標準的神兵,四品境時能與主人相合,帶來一定助力。

但隨著陸銘武入三品,凶劍的助力幾近於無,不過用著順手,陸銘便也一直用下去了。

且陸銘也知,凶劍有些特殊之處——比如說食鬼引煞,這是一般兵刃所沒有的特性。

它砍鬼堪稱鋒銳難擋,但也僅此而已。

淩縹緲不作回應,隻是直接行動。

霎那間便有煞氣呼嘯而來,形成天漏。

漏鬥的尾端不在陸銘,而在凶劍!

大量的煞氣不斷灌入凶劍之中,短短片刻功夫,凶劍便已經納入了海量煞氣!

若是換算成陸銘的血氣總量,大概十倍左右。

凶劍中再次響起淩縹緲的聲音。

“此劍與陸幫主心神相通,且似乎其鑄就之時,受陸幫主真功氣息影響,故而有了一些特殊之處。”

“這納煞,便是此劍的特性之一。”

納煞可使得凶劍儲備煞氣,並在陸銘需要之時反饋給陸銘。

有無限血氣在身時,陸銘無需如此。

但在京都那種煞氣環境不行的外部條件下,這十倍血氣的意義不言而喻。

“而此劍的特性之二,便是破煞。”

“也可以說是納煞的變種。”

因為能吸收煞氣,所以遇到煞氣鬼氣類型的防禦時,凶劍可輕易破除——這也是凶劍對鬼孽殺傷力極高的根源。

“至於其他神異之處,此劍劍靈未生,倒是無法展現,但我想有我寄靈於劍,劍靈的誕生並不遙遠,有朝一日此劍定不會讓陸幫主失望。”

聽得此言,陸銘朗聲一笑。

“那便有勞淩姑娘了。”

“在下也能借煞修行,談不上有勞。”

寄靈於劍,不僅成就凶劍,也能成就淩縹緲。

此乃兩全之法。

……

淩縹緲寄靈於劍,對陸銘而言是個好消息。

但也不全是好消息。

身邊跟著個女鬼,總有不方便之處。

大手一揮,便將陸銘自己臥房旁邊的空房間,定為藏劍室,專門留給凶劍和淩縹緲居住。

對此淩縹緲也無異議。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回想著昨日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陸銘微微眯眼,打開了小遊戲係統。

昨天喝酒,兩遍遊戲次數還未使用。

左思右想中,陸銘目光掃向了第六關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