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風雨,山廟(1 / 1)

子時已過,時間已經來到了第二天。

天空下起了小雨。

夜雨蒙蒙,使得大涼山仿佛披上了一層薄紗。

大涼山位於暄水城外,乃是周國與涼國間的天險,涼山不高,卻縱橫極廣,內部地勢複雜,即便是路熟的獵戶,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故喪身於山中。

夜裡的大涼山更是生人勿入。

因為野獸,因為匪患。

大涼山絕非善地。

其內野獸橫行妖物滋生暫且不提。

由於位處兩國交界,導致大涼山成了一個事實上沒有歸屬的三不管地帶。

大量的貨物通過此處,走私流入另一國中,而各種大大小小的走私線路、商行馬隊又滋生了大量的亡命之徒。

暄水城四害其二:黑城寨與虎嘯營,便是這大涼山中買賣做的最大的匪徒團體。

雨夜中的暄水城已經沉睡。

然而這大涼山,卻仿佛睡醒了的夜獸,慢慢睜開了眼。

……

靠近暄水城的某一山腰處,有一間破廟。

破廟年久失修,但牆壁瓦棚尚且完好,倒是個山林夜中避雨的好去處。

她踩著泥濘,淋著冰冷的夜雨,快步小跑到廟門前。

伸出纖纖玉手,推開了大門。

破門發出嘎吱的響聲,廟中傳出的火光和溫暖,讓女人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輕緩走入廟中,寬敞卻臟亂,溫暖卻昏暗。

“打擾了。”

淩縹緲站定於門口,這般開口對火堆前的男子說道,便見男子目光恍惚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點了點頭,雙眼卻又對焦於眼前的空氣中,似有些精神不正常。

這讓淩縹緲不由提起了幾分小心。

但考慮到夜中趕路風險不小,外面還下著小雨,淩縹緲不由一咬牙,還是決定在這廟中躲躲雨。

——當然也可能是那廟中男子雖然精神不似常人,但長相衣裝卻像是個正經人。

……

風雨,夜半,破廟,一男一女。

女子名為淩縹緲,其年約十六五官精致,一身被雨水打濕的綾羅將其身材映地分外誘人,也證明其出身不是平凡人家。

卻是不知為何,此女竟然深夜還在這山中獨自停留。

男子正是陸銘,同樣的二八年華五官還算英挺端莊,此刻他正盤膝坐地,腳邊放著一個錦布包裹,一柄長劍,以及一柄油紙傘。

唯獨其眼神有些不正常。

他的雙眼正無神緊盯面前,身上肌肉緊繃仿佛正全神貫注的做著某項要事——但在淩縹緲眼中,他面前明明什麼都沒有……

就顯得很奇怪。

黯淡的火光照亮供桌上的山神像,將這山神像映地張牙舞爪猙獰可怖。

破廟,以及奇怪的男人,讓淩縹緲蜷縮著身體坐在火堆邊,不敢發一言。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陸銘忽地歎息一聲。

“可惡,失誤了,沒撐過20分。”

他嘟嘟囔囔,淩縹緲卻聽不真切。

後陸銘抬頭對淩縹緲溫和一笑,便拎著包裹站起身來,欲去往破廟的後院。

“外面在下雨。”淩縹緲情不自禁開口提醒道,便見陸銘腳步不停,隻是笑著輕言:“解手,去去便回。”

“雨傘,你雨傘沒拿。”

陸銘卻已經步履匆匆的離開了破廟。

……

大約兩炷香的功夫,陸銘返回廟中。

坐在火堆旁的淩縹緲剛有了睡意,卻又被陸銘發出的聲音所吵醒。

抬頭看向陸銘,便看陸銘已經換了身乾淨的新衣裳,發梢處水漬滴淌,不單單隻是淋雨,更像是借著後院的水井好好洗漱了一番。

她輕輕抽動了下鼻翼。

些微的臭氣中夾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讓淩縹緲小臉皺起,雙眼中閃爍出古靈精怪的光。

陸銘坐回到火堆旁,安靜的填著柴火,淩縹緲也沒了睡意。

她坐在地上雙腿抱膝,安靜看著陸銘,直到片刻後,她忽地開口,聲音清脆若黃鸝。

“我叫淩縹緲,今年十六歲,你呢?”

“我叫陸銘,今年也是十六歲。”

說完,陸銘對著淩縹緲溫和一笑:“我是暄水城人,你呢?”

“我是亂風寨的人。”

“亂風寨?”

“嗯,涼山內部的一個小村子。”

“我孤陋寡聞,倒沒聽說過亂風寨的名字。”

“也不奇怪,涼山足夠大啊,內部好多個村寨呢。就是山中危險也多,可能今天村子還在,明個村子就沒了,因此各種名字的村寨層出不窮,彆說外人,就是我們這些大涼山裡的坐地戶也認不全哩。”

可能是聽出陸銘話中有尋根問底的意思,淩縹緲非但沒有戒備,反而大大方方的說了許多。

“至於我嘛,今晚是為了追一頭白狐才不小心跑出太遠。恰逢天公不作美,就被困在這兒嘍。”

說著,她還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複而再問道:“你呢?這麼晚了,你來大涼山作甚?”

“我啊……”

陸銘笑著往火堆中填了塊柴火,繼而吐出二字。

“逃命。”

“逃命?”

“嗯,近日我家中突發變故,家財引來了一群宵小的覬覦,為了躲災,這才不得不大晚上出城,一頭紮進了這大涼山中。”

想到這兒,陸銘的手不由一頓。

後他笑眯眯的再道:“可能現在這時辰,我家老宅已經化作火海了吧。”

陸銘笑著說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話,又引得淩縹緲小臉一抽:“怪人。”

“我麼?”

“嗯,家都被燒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笑不出來?這是好事啊。”

“好事?家都被燒了還算好事了。”

“嗯,好事。畢竟我還活著嘛。”

“人活著,才有希望。”

隱約覺得陸銘這理有點兒意思,淩縹緲若有所思的嘟囔道:“希望?”

“嗯,將失去的一切,統統拿回來的希望。”

話至此,陸銘忽地抬頭看向了山廟門口。

便聽“嘎吱”的門軸聲響起。

兩位黑衣勁裝漢子頂著風雨,從門外走入廟中。

借著熒閃的火光,陸銘看到兩人胸前紋著的“天”字,兩人亦看到陸銘那張隱約有些水漬的臉龐。

“少幫主!?”

不可置信的驚呼聲從兩名漢子口中傳出,淩縹緲微微一愣,便又察覺到一根長長硬硬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低頭看去,便見一柄油紙傘已經被陸銘遞至自己腿邊。

“你該走了。”

名為陸銘,被漢子稱作少幫主的男子眉眼深沉,雙眸中倒映著黯淡的火焰。

淩縹緲不覺開口:“去哪兒?”

“離開這兒,去哪兒都好。”

淩縹緲不覺張嘴:“你這是要……”

陸銘目光深邃,幽幽開口:“一點一點的,拿回我失去的東西。”

“從此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