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熠隨夢做了一半就直接被嚇醒了。
身體甚至還處於一種極端興奮的狀態, 那種近乎要讓他溺斃的曖昧氛圍一直到此刻還如影隨形的籠罩著。
夜色中,鐘表巡回的滴答一聲比一聲清晰,他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胸腔。
紹熠隨,你他媽的。
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睡意全無。
他以為他已經要忘了,可這場夢境又幫他清清楚楚事無巨細的回想了起來, 包括過程的每一個細節, 說過的每一句話。
夢境裡將他那晚的惡劣放大了無數倍, 讓他更清晰的意識到他有多麼卑劣。
沒錯,他是故意的, 故意要看聞繁哭。
聞繁哭起來的樣子實在太漂亮了, 漂亮到紹熠隨隻看了一眼就發了瘋, 瘋到忘了眼前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忘了聞繁不喜歡男人,忘了他口口聲聲告訴聞繁的那些話, 忘了他要他遠離那些覬覦他的同性。
他全都忘了。
看到青年不斷的顫抖,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滿足。
以前他愛問聞繁他是不是他最喜歡的人,那晚他沒有問, 而是一遍遍篤定的在聞繁耳邊說。
“繁繁, 好喜歡你。”
太清晰太深刻了, 以至於他根本忘不了。
隻要一根導火索, 他就能全部想起來。
紹熠隨渾身都是狂暴的氣息, 身體給了他最直白最簡單的反應, 避無可避。
心頭仿佛被紮了一刀,夢裡盈滿的情緒陡然傾瀉出來,那些得寸進尺的旖.旎與貪戀過後, 隻餘下滿心的驚惶。
洶湧的熱意還在肆虐,紹熠隨滿腦子都是聞繁,怎麼都揮之不去,等到再次反應過來時,紹熠隨臉都綠了。
那些早就超過了該有的尺度的畫面,在他腦子裡幻燈片一樣逐幀播放。
最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想到這些,他的身體竟然更興奮了。
思維還在毫無下限的引誘著他,引誘著他淪陷到更糟糕的地方。
紹熠隨抬手掐著自己的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當然不行,就算這個男人是他也不行。
他和彆人不一樣,聞繁那麼信任他,他怎麼能對聞繁有這種肮臟的想法?
紹熠隨頹然的捂著臉坐了會,掀開被子進了浴室,衝了半個小時冷水澡。
刺骨的水流澆上來的那一瞬間,紹熠隨狠狠打了個顫。
在意識最清醒的時候他告訴自己,不可以。
他們都性向正常,協議結婚也隻是擋箭牌,這件事從本質上來說就是錯誤。
他不能失去聞繁,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再有下一次。
好不容易身體冷靜下來,他從浴室走出去,又看到了床頭放著的幾管藥。
都是治裂傷的。
一瞬間,紹熠隨的大腦就又被各種各樣的畫面占據。
青年不知道是怕癢還是怕疼,上藥的時候總悶著頭發抖。
或者眼裡含著一包淚看他,中途要問好幾次:“還沒好嗎?”
紹熠隨狼狽的去了陽台上,手裡夾著煙,砂輪打火機啪嗒打了好幾次才打著。
尼古丁浸潤肺部的作用在生效,紹熠隨顫著的手漸漸穩定。
他又一次在心裡重複,不可以。
此時剛過淩晨兩點,他就那麼在陽台上一直坐到天亮,煙頭幾乎塞滿了整個國畫石煙灰缸。
他仰躺著靠在皮革沙發上,下巴上冒起了一圈青茬。
“紹熠隨,怎麼又睡懶覺了?”
聞繁輕輕敲了下門,然後就推開走了進去。
結果床上空無一人。
聞繁從地上撿起一件襯衫,抬眼時看到了陽台上的人,他都進來好一會了,竟然還沒注意到。
他走過去敲了敲玻璃。
笑道:“你要剃度出家麼?冥想了一整晚?”
紹熠隨看到他時還在發怔,聞繁推開陽台門。
“不會真在這裡坐了一晚上吧?這麼重的黑眼圈。”
他彎腰倒了杯水遞給他:“喝點,醒醒神。”
紹熠隨伸手接過,許久才搖頭:“早上出來坐了會。”
聞繁:“編,嗓子啞成這樣,大半夜沒睡覺吧,還抽煙……”
他的視線突然停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裡,蹙了蹙眉:“抽了這麼多?”
紹熠隨也不出聲反駁,聽聞繁訓他。
“到底抽了幾包?紹熠隨,你是不是瘋了?”
他是瘋了。
眼看著男人唇色變得有些蒼白,聞繁無奈的扶額:“又胃疼了?”
紹熠隨沒說話,聞繁轉身就走。
三分鐘後,他端著一杯衝好的藥劑再次回來,拿走男人手裡沒喝的溫水,把藥遞給他。
“喝了。”
紹熠隨依然沒說話,端著藥一口悶了。
聞繁打量著他,歎了口氣:“你是不是……”
“不是。”
雲城夏日的氣溫很舒適,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結實的臂膀暴露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
兩人又是沉默的對視,沒說出口的話是心照不宣的答案。
聞繁很自然的換了問題:“是問你是不是還疼。”
紹熠隨:“不疼。”
說謊。
紹熠隨從得了胃病到現在,從來都是他陪在身邊,疼不疼聞繁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張開胳膊,是迎接的姿勢。
“我等下要去琴行,現在有十分鐘時間。”
紹熠隨自然懂這是什麼意思,聞繁在縱容他,聞繁知道他的壞毛病壞脾氣,知道他現在想要什麼。
心底的防線在一步一步潰敗,紹熠隨看著青年溫柔的眉目,被陽光渡了層淺淺的金色,能看得清側臉細小的絨毛。
他的繁繁,怎麼會這麼招人喜歡。
紹熠隨胃疼,心口也疼,分不清哪裡更疼。
青年張著手臂給他抱,滿眼都是無奈的笑意。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伸手把聞繁抱進懷裡,緊緊埋到他的肩窩處。
“繁繁……疼……”
聞繁觸到紹熠隨的臂膀,裸露的部分很涼,聞繁眉尖微蹙:“小孩子都比你懂得照顧自己,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陽台望風,還不知道多穿點,不怕感冒?”
紹熠隨用臉蹭著他頸間溫熱綿密的皮膚。
“下次不會了,我記住了。”
聞繁:“上次也這麼說,再這樣就不管你了,聽到沒有?”
紹熠隨知道聞繁是說氣話,是擔心他替他著急。
所以更加顯得昨晚又做那種夢的他糟糕至極也荒唐至極。
有一個聲音在說,他配不上聞繁對他的好,也有另一個聲音在說,那又如何,聞繁隻能是他的。
兩種聲音在他腦內瘋狂的糾纏,紹熠隨嗅著聞繁身上恬淡乾淨的味道,後一種聲音逐漸占了上風。
他又一次確定的想,他不能沒有聞繁。
客觀犯錯與主觀意.淫完全是兩碼事,他絕不能讓聞繁知道他內心有過這樣肮臟的想法。
再也不會了。
紹熠隨逼著自己摒棄那些雜亂的念頭。
“繁繁,很疼。”
聞繁抬起手按在他的胃部,輕輕按了按:“這裡?”
紹熠隨悶聲道:“嗯。”
聞繁幫他輕輕揉著,嘴裡不忘說道:“忘了陳醫生之前怎麼說的嗎?一句話都不記,脾氣又差又任性,把自己的胃折騰成這樣,疼死你也活該。”
紹熠隨手指輕輕順著聞繁柔軟的發絲,眼神很深的望著他道:“你不是說了你幫我記麼?”
聞繁氣笑了,照著他的後背打:“我記了,那我有沒有吩咐過你胃疼的時候不要抽煙?有沒有吩咐過你感覺疼了就自己找藥吃,你聽過一句嗎?現在還賴起我了。”
紹熠隨:“聽了。”
聞繁:“哪次?”
紹熠隨默了會,說:“下次。”
聞繁唇間發出一聲笑音,實在是無奈了。
“紹熠隨,就不該管你,這麼大人了老這樣……你還記得我叔叔家那個小孩嗎?上次見的時候才五歲,自己背著小包包,自己喝水自己看書,比你懂事多了。”
“我有你在。”
“那以後我不在呢?”
紹熠隨突然一顫,肌肉都繃緊了:“不行。”
聞繁被他抱的太緊,朝後仰了仰。
紹熠隨:“不是剛才說過要一直陪在我身邊麼?”
聞繁:“我什麼時候……”
他話說了半句就猛地頓住,和紹熠隨一樣,兩人都想起了上次說這句話的時間和場合。
那天晚上。
男人失控了一般瘋狂折騰他,一遍一遍的問他同樣的問題。
聞繁意識模糊,實在受不了,紅著眼說了那樣的話。
聞繁垂下眼:“嗯,說了。”
紹熠隨心口一窒,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總歸是他傷害了聞繁,是他對不起聞繁。
這樣的事情,任何一個取向正常的人都很難接受,可是聞繁為了他情願忘掉那晚發生的一切,他又怎麼能在聞繁傷口上撒鹽。
他扣住聞繁的後頸,額頭輕輕抵在他的額頭上。
一切無言。
這天之後,紹熠隨想儘了一切辦法補償聞繁,大到房子車子奢侈品,小到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什麼都捧到聞繁面前。
但聞繁收下的也隻有他給小寶買回來的玩具。
聞繁抱著貓,眉眼間都是淺淺的笑意。
“小寶,喜歡嗎?是大爸爸買的。”
紹熠隨便又要難受好一陣子,敲著他說他傻。
但實際上聞繁都懂,紹熠隨想補償他他也看得出來,他不收隻是覺得沒必要。
因為從一開始簽協議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要,紹熠隨可以有自己的堅持,聞繁也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事業。
那件事他已經決定要忘掉,就不會再放在心上。
所以他謝過紹熠隨,隻收下了小寶的玩具。
他彎著眼睛笑:“乾嘛這個樣子,你又不是沒送過其他禮物,小寶不就是你送我的麼?這是我這些年來最喜歡的禮物。”
小家夥聽懂了似的跟著喵喵,蹭了蹭他的手心。
紹熠隨也知道他的性格,隻好作罷。
“過段時間我要去港城出差,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聞繁親了親小寶然後抬頭:“我去乾什麼?”
紹熠隨頓了片刻:“……去三天,太久了,不想一個人。”
聞繁伸手在他肩膀上戳,開玩笑道:“紹總,越活越回去了,出去工作還得要監護人嗎?”
紹熠隨言簡意賅:“要。”
聞繁怔了怔,似乎是沒想到紹熠隨這麼認真。
“還有彆的事?”
男人看著他,沒說有還是沒有。
聞繁拿小寶的貓爪子在他胳膊上撓了一下。
“故弄玄虛。”
紹熠隨最後也沒和他說有什麼事,反而是等到了許久沒見的明紀揚。
因為答應了要陪紹熠隨去港城,所以這幾天都在忙著安排琴行的事情和蘇芩阮的課程。
蘇芩阮每周上四節課,紹熠隨出差那一周的課程大部分都推遲了,明紀揚聽說他有空,悠哉哉給他發了邀請。
一場拍賣會。
聞繁拒絕了:“推遲課程不是要休息,是有其他重要的事。”
明紀揚:“什麼事那麼重要,我覺得陪一個很多年沒見的老朋友參加一場有趣的拍賣會也很重要。”
聞繁笑著搖搖頭,沒說話。
明紀揚半真半假的歎氣:“真偏心,那隻好我一個人去了。”
聞繁:“你不是有很多男朋友嗎?或許可以邀請一下試試。”
明紀揚:“誰跟你說我有很多男朋友了,那都是前任,前任和男朋友能是一個概念嗎?”他說著說著嗤笑一聲:“這下合紹熠隨的意了,你對我誤會挺深啊。”
琴行二樓休息室的窗邊,聞繁正在低頭整理一些表單。
聽到這話抬眼道:“誤會什麼?”
明紀揚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很隨性的人。”
“這叫什麼回答,認真點。”
聞繁拿著筆在表單上填了些什麼。
垂眸輕聲道:“這就是認真的回答,隨性又不是貶義詞。”
“那你說說我怎麼隨性了?”
“想在哪裡工作就在哪裡工作,很自由,聽阮阮說你前段時間入職雲城大學了,以後都要留在雲城嗎?”
明紀揚:“應該吧,留下來看看美人,比回北城心情好。”他撥著桌上綠蘿的葉子:“我還以為你要說我私生活混亂,不是什麼好人。”
聞繁沒回。
明紀揚:“不會真這麼以為吧。”
他走了幾步到聞繁身邊,看到表單上青年秀氣漂亮的筆跡,說道:“我承認,我前任是多了點,但也就是換的快,又沒同時腳踩好幾條船,不算死罪吧。”
聞繁聽他這樣說,沒忍住笑了聲。
明紀揚:“怎麼?”
聞繁搖頭:“沒怎麼,戀愛自由,談多少男朋友是你的事情。”
“嘖。”明紀揚:“你這麼說顯得我很狼狽。”
聞繁:“不狼狽,至少你的學生很喜歡你。”
這倒是實話,蘇芩阮在雲城大學讀大二,聽她嘀咕已經替明紀揚收過無數亂七八糟的表白信了。
小姑娘大概是真的煩,說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提前出國留學了。
想起蘇芩阮的囑托,他又說道:“阮阮說了,不想當你的信箱,回頭好好跟她道個歉。”
明紀揚撐著下巴:“這小家夥,嘴巴還真是大。”
明紀揚這個人雖然吊兒郎當看著不太靠譜,不過聞繁說的這件事他確實放在了心上。
再次收到蘇芩阮的消息時聞繁已經上了飛機,一長串消息,給他講了明紀揚怎麼道歉送了什麼禮物,彼時紹熠隨正在專機上的廚房給他搗鼓下午茶和點心。
紹熠隨當然不會做甜點,但是去港城短短兩個小時的行程卻讓他很有閒情,叫了廚師來教他,一定要做給聞繁吃。
趁著手機還有信號,聞繁給蘇芩阮回了消息。
紹熠隨敏感又眼尖,一下就注意到了他在和彆人聊天。
“繁繁,幫我挽一下袖子。”
聞繁應了聲,走過去幫他弄了下,再回去看時,手機已經顯示沒信號了。
他很是無奈,抬頭時恰好看到紹熠隨的目光還放在他身上,他笑了聲,晃了晃手機,示意自己關機了。
紹熠隨便又讓他係圍裙。
聞繁輕歎了口氣。
難纏。
紹熠隨的手藝實在算不得多好,這位大少爺自小金尊玉貴的,從來沒碰過這些,是工作以後跟著聞繁才開始慢慢接觸,現在能上手做已經很不錯了。
馬卡龍形狀扭曲東倒西歪的擺進盤子裡,聞繁和廚師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的笑意。
等到廚師離開後,聞繁過去給他擦了擦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面粉和糖霜。
“紹總,彆搗鼓了,不是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嗎?”
紹熠隨耳朵裡哪能聽得進去彆的。
“我先嘗嘗味道。”他捏起一塊喂到嘴邊,結果剛抿了一口就蹙起了眉,看著聞繁默了會,說道:“……還是彆吃了。”
聞繁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
“怎麼了?”
“味道太怪了。”
聞繁:“我嘗嘗有多怪。”
紹熠隨抬起手想扔掉,聞繁已經張開了嘴,他點了點自己的嘴巴:“快點,喂我嘗一口。”
青年的眼眸是很通透的墨色,折射著頂燈的光線,星星點點的,此時盛了滿滿一汪笑意,眉眼燦然注視著他。
像是寵溺,又像是撒嬌一般的語氣。
紹熠隨心臟驟然漏了一拍,心口癢癢的,青年又長又翹的睫毛仿佛一把濃密的小刷子,每一根都撓在他的心上。
……
他的繁繁,怎麼會這麼漂亮。
“紹熠隨,發什麼愣啊?”
聽到聲音紹熠隨才猛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盯著聞繁的臉走了神。
“我都等好久了,不是做給我吃的嗎?”
聞繁捏住男人的手腕,叼走了他指尖的淡粉色馬卡龍,入口酥脆,再咬下去又是綿密柔軟的口感,有淡淡的杏仁味在味蕾蔓延開,隻是甜度有些超標。
他眨了眨眼,評價道:“好吃,要是能再有一杯紅茶就好了。”
“有。”
紹熠隨迅速轉身,肩背有些僵硬。
兩秒鐘前,青年溫熱的嘴唇碰上了他的指尖,柔軟的觸感瞬間衝上大腦,將他衝的暈頭轉向。
聞繁的嘴唇竟然那麼軟嗎?
手指像是滑進了水裡,讓人忍不住想要撩撥幾下。
他邊倒茶,視線邊忍不住的瞥出去。
青年在認真的盯著他的雙手,而他在觀察近在咫尺的嘴唇。
柔軟的,飽滿的,紅潤的。
是看著就很好親的模樣。
是的,青年的唇的確很好親,他親過,也咬過,比果凍還要甜還要軟。
“喀!”
思維又是一個急刹車,意識到自己跑偏了的紹熠隨手一抖,長柄湯匙被他扔進了水池裡。
“我洗一下。”
紹熠隨把紅茶嘩啦啦也倒掉,開始洗杯子。
聞繁:“……”
他覺得紹熠隨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於是傍晚時分到了港城的住處後,第一件事就是強迫他好好休息一下,大概紹熠隨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並沒有拒絕。
隻是有些太急了,向來從容的步履多出了幾分難掩的倉促。
聞繁再見到紹熠隨時是第二天,男人似乎是休息好了,高定西服筆挺熨帖,腕上扣著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
他是被紹熠隨皮鞋磕在地板上的聲音吸引的,很沉穩很從容,又是以前矜貴的派頭。
昨晚紹熠隨匆匆回房間後,他和秦秘書去吃了頓大餐,中途秦秘書給他看了紹熠隨的行程,知道他這次來是要去紹氏在港城的分公司視察。
聞繁很悠閒,打算等紹熠隨離開後去附近的劇院看一場演奏,結果他票還沒看好,紹熠隨就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聞繁抬眼笑道:“我可不要和你一起去工作。”
紹熠隨揉著他的頭發:“帶你去好玩的地方,有你喜歡的東西。”
聞繁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計劃好了的,秦秘書甚至還帶了服裝師和造型師進來,昨晚半點風聲都沒漏給他。
聞繁失笑,秦秘書果然是個很對老板負責的好秘書。
在紹熠隨認認真真的一番挑選後,聞繁換了一件淺綠色的襯衫,v字尖領,後腰是x型交叉鏤空設計,顯出了柔韌漂亮的腰線,還有一對淺淺的腰窩。
他皮膚白,這樣的色係更襯得他活潑昳麗。
車上紹熠隨的目光幾次嘗試都沒能移開,仿佛有什麼魔力在勾著他。
聞繁低頭係著側腰處的綁帶,紹熠隨喉結滑動,忍不住道:“我幫你係。”
正好聞繁很不順手,他直接放棄,抬手交給紹熠隨。
“這件襯衫的設計怎麼這麼複雜。”
紹熠隨:“不複雜的,怎麼好看怎麼穿就是了。”
印證了他的話一般,紹熠隨伸手解掉聞繁係好的結,很自然的把綁帶繞著他纖細的腰肢繞了一圈,和另一邊繞過來的綁帶靠近,重新打了個很流暢很漂亮的結。
他說的怎麼好看怎麼穿是對的,這兩根綁定沒有固定的位置,想怎麼樣綁都行,紹熠隨看到時就在想繞過腰肢打結一定是最漂亮的,而係完後也並沒有讓他失望。
紹熠隨的眼神逐漸熱烈。
他低聲誇道:“真漂亮。”
聞繁以為他是在誇衣服,笑道:“是漂亮,除了穿起來很麻煩外幾乎沒有缺點。”
紹熠隨準備攬住他腰的手猛然頓住。
青年會錯的意像是一記突如其來的提醒,提醒紹熠隨的想法又一次越界了。
他手指蜷起,許久才“嗯”了一聲。
他們到的地方是一幢老港城風的中式大公館,從外部看有五層,已經足夠雄偉壯觀,而進到裡面後才發現,地下兩層才是真的彆有洞天的地方。
走過長而華貴的走廊,儘頭的宴客廳大門敞開著,金色的樓梯蜿蜒向下,一路旋轉通向地下巨大的拍賣所。
引導的中年男人頭發花白,但依舊精神爍然,他穿著西裝和筆挺的馬甲,恭恭敬敬為他們引路。
“紹先生,紹夫人,李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常年打理公館事務的經理見多識廣,自從華國通過同性婚宴法案後,他接觸過無數同性夫夫,這樣的稱呼在他嘴裡是無比得體又順口的。
紹熠隨頷首,攬住了聞繁。
“商經理,請。”
正在兩人要進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
“紹總,好巧啊。”
紹熠隨本來虛虛搭著的胳膊,在聽到聲音後瞬間摟緊,把聞繁帶進了懷裡。
是明紀揚。
聞繁抬眸看去時,明紀揚也正好在看他。
眼底趣味的笑意絲毫不加掩飾,很明顯他們的相遇並不“巧”,明紀揚在給他發出邀請的時候就知道了。
這個人,還真是……
紹熠隨冷津津的視線掃了一下,沒有理會明紀揚的話。
他的手牢牢的,肯定的,沒有任何遲疑的勾住了聞繁的腰身。
低聲道:“進去吧,繁繁。”
聞繁點頭。
明紀揚在身後慢悠悠的欣賞了一會青年那把柔韌纖細的好腰,不忘和商經理客套:“聽說今天壓軸的是個大寶貝。”
商經理看得出三個人微妙的氛圍,但並不多嘴。
笑道:“您見了就知道了。”
拍賣會場內。
聞繁和紹熠隨落座在會場的vip席位,有人很快給他遞了一本精美沉重的硬裝冊子,上面收錄了此次拍賣會的所有物品,每一頁都有高清大圖全面展示著物品的細節。
聞繁翻了兩頁,看到一個造型很奇特的煙灰缸。
轉頭遞給男人看,問道:“怎麼樣,喜歡麼?”
紹熠隨看了眼,注意到聞繁的袖子有些太緊,伸手幫他解開扣子挽了兩圈。
垂眸道:“你不是不喜歡我抽煙麼?”
聞繁挑眉:“沒聽過你說要戒煙啊,你戒了?什麼時候?戒了就拿回去當擺件,擺在床頭也漂亮。”
紹熠隨抬起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下。
“笑我。”
聞繁本來沒笑,被他的語氣逗笑了。
“平時讓你少抽的時候沒見你聽,這個時候跟我拿腔。”
後面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兩人咬耳朵說話的樣子,男人雖然沒笑,但是深邃的眉眼卻籠著說不出的溫柔,青年低笑時燦然漂亮,男人的視線便安安靜靜的落在他的臉上,就連那輕輕的一敲也是寵溺的模樣。
於是懷疑是作戲的那些人心裡也開始犯嘀咕,這個樣子,能是作戲?
怎麼看都不像,分明就是恩愛極了,那位紹總眼裡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似的。
也是。
紹總身邊這位朋友,還真是意料之中的漂亮討喜,見誰都眉眼帶著三分笑意,唇角彎彎的,說話也輕聲細語,陌生人一打眼見了都喜歡的要緊,更彆說是朝夕相處的,怪不得朋友當著當著就娶回了家。
這樣的漂亮人,照誰都難招架。
很快,拍賣會就有條不紊的開始進行了,明亮耀眼的燈光聚在台上,拍賣師推出了今天的第一款拍賣品。
一個青花瓷瓶,是明代的老古董,有懂行的收藏家看了眼便開始競價。
幾輪競拍下來,瓶子的價格被抬到了一千萬,現場的氣氛也調動了起來,最後被一個港城的商人以一千三百萬元的價格拍走。
之後台上又陸陸續續的展出了很多物品,有價值連城的,也有稀奇古怪的。
聞繁見了不認識的便會低頭翻翻冊子,權當在上一堂科普課。
紹熠隨每一樣拍賣品都要問一遍他喜不喜歡,聞繁都堅定的搖頭。
他知道,但凡他表現出一丁點感興趣,紹熠隨就得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拍下來,他是見過紹熠隨往拍賣行扔錢的行徑的。
當時他們還在上大學,這位大少爺發消息給他看了幾樣東西,問他好不好看,聞繁隨口回了句還不錯,結果沒幾天他就把那些東西都送來了。
聞繁是後來才知道,那些都是蘇富比的拍賣品,幾樣小小的東西總價超過一千萬。
紹熠隨扔錢的時候眼都不眨,導致之後他問什麼聞繁都要仔細考慮很久才回答他,就怕他又出其不意的往外面扔錢。
紹熠隨大概也想起來了,手指一下一下輕輕的摩挲著他的手背。
壓低聲音笑了下:“你倒是替我省錢。”
聞繁嫌他弄得癢,反手壓住了他的手。
正好台上的拍賣師推出了下一個拍賣品,是拍賣開始前聞繁問過紹熠隨的那個煙灰缸,棕褐色的蓮蓬狀,據介紹說是紫砂製品,有好些年頭。
起拍價三十萬。
聞繁在紹熠隨修長的指關節上點了點,舉了牌子。
拍賣師淺笑著抬手示意:“四十萬一次。”
前面巨大的顯示屏正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展示著“蓮蓬”的各處細節,質感細膩瑩潤,在超微距高清鏡頭的拍攝下依然沒有一絲雜質。
台下傳來了些很小的議論聲,大概有人也覺得有趣,隨著時間的推移,價格在節節攀升,從一開始的三十萬到五分鐘後的七十八萬。
紹熠隨見聞繁很久沒競拍,隨手就要加到兩百萬,被聞繁一下摁住。
“我來吧。”
他又舉了牌子,加到了一百萬。
拍賣師:“一百萬一次。”
台下有人加到一百二十萬,聞繁繼續舉牌,加到一百五十萬。
這次沒有人再有動靜。
一百五十萬,早就超過了這個煙灰缸本該有的價值。
“一百五十萬一次。”
“一百五十萬兩次。”
“一百五十萬三次,成交。”
察覺到紹熠隨的視線又看了過來,聞繁也學著他剛才的動作,在他手背上畫圈。
“看我乾什麼?不是和你說過嗎?我也有錢,拍回去給你放在床頭當飾品。”
看不見的襯衫下,紹熠隨的肌肉繃得很緊,他垂下眼眸,青年畫圈的動作不緊不慢,像是在哄他一樣。
紹熠隨眼神逐漸溫了。
“嗯,謝謝你,繁繁,我很喜歡。”
聞繁拿食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他以為紹熠隨今天帶他過來就是挑東西,他喜歡什麼就給他拍什麼,純當放鬆心情。
結果到壓軸的拍賣品出場時,聞繁才突然意識到不是,紹熠隨今天的目標就是最後這一件。
一架鋼琴。
形容的再準確一點是,一架晶瑩剔透的鋼琴。
他接觸鋼琴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架琴的由來,琴叫“威爾曼”,是一架通體由水晶打造的鋼琴,晶瑩透亮,在頂燈的折射下閃耀著奢華的淺金色光芒。
威爾曼這個名字並不是鋼琴的牌子,這三個字就屬於這架鋼琴,是製作它的工匠取的,鋼琴的每一個琴鍵上都刻著一串字母。
威爾曼到過的地方並不多,但是一曲成名,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亮相後便成了無數鋼琴愛好者的“夢中情人”,因為威爾曼實在太漂亮了。
全世界僅此一架。
聞繁以前也找過這架琴的消息,但是寥寥無幾,紹熠隨很早就知道他喜歡,隻不過威爾曼自從亮過一次相後就銷聲匿跡了,紹熠隨便找了彆的琴,他現在擺在琴行的那架約翰海茨曼就是紹熠隨送給他的畢業禮物。
聞繁一直很珍惜,所以那次明紀揚來琴行要彈他的琴他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他喜歡琴。
喜歡威爾曼。
聞繁的視線落在矜貴漂亮的琴身上,手指輕輕蜷了起來。
那本冊子上並沒有這架鋼琴的任何內容,對外的消息也很封閉,會場內不少人發出了驚呼聲。
拍賣師在講述威爾曼的過往,它沉靜高貴又落拓大方,安安靜靜站在那座高台上傾聽著獨屬於自己的故事,睥睨眾生。
威爾曼的起拍價格是三千萬,幾乎眨眼之間,價格就已經飆過了五千萬。
紹熠隨攬住了聞繁的肩膀,手指一邊在他耳垂上捏著,一邊不緊不慢的叫著價。
席位上的競價牌不斷舉起,一聲又一聲的報價讓人跟著心驚。
“八千萬一次。”
這是紹熠隨最後報出的價格。
“八千萬兩次。”
就在拍賣師要一錘定音的前一秒,vip席位中又有一個人慢悠悠舉了下牌。
“八千五百萬。”
明紀揚笑眯眯的看著紹熠隨的手指把玩聞繁的耳垂,覺得有些刺眼,便跟著叫了個價,結果讓他很失望,紹熠隨比他還放鬆,手指並沒有離開那片柔軟。
價格被叫到了九千萬。
明紀揚輕輕嘖了一聲,又叫到九千五百萬。
不出所料,紹熠隨出價一個億。
最終拿下了這架鋼琴。
還不錯,他幫他們紹總湊了個整。
拍賣師恭喜了最終競拍者,而在登記拍賣品所屬人時,紹熠隨給了站在角落的商經理一個眼神,對方很快意會,把消息傳達給了拍賣師。
“恭喜聞繁先生。”
聞繁愣愣的。
紹熠隨大手撫著他的發頂,低聲道:“繁繁,它是你的。”
有人說,一旦你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在今後的無數時刻,反反複複重新喜歡上他無數次,理由千奇百怪。
可能是再次喜歡上了他的手指,可能是再次喜歡上了他的睫毛,也可能是再次喜歡上了他的聲音或者某一句話。
會場內的燈光全部亮起時,聞繁撞進了紹熠隨幽深的瞳孔中,他有些倉皇。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很清楚的明白了,他喜歡紹熠隨看向他的眼神。
那個眼神代替紹熠隨補充了一句沒說完的話。
“它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這樣的話,紹熠隨用行動告訴了他整整二十年。
他眼眶滾燙,急忙轉開視線,小聲道:“紹熠隨,謝謝你。”
男人終於也有了無奈這樣的情緒,輕輕捏著他的臉說:“笨蛋,和我說什麼謝謝啊。”
聞繁更加無措。
從會場離開後,聞繁眼睛燙得很不舒服,便去了趟衛生間,用涼水敷了敷才勉強好受。
結果剛一出來就碰上了明紀揚。
他指間夾著根煙,望著他調笑:“怎麼像隻兔子一樣,怪可憐的。”
聞繁的情緒早就整理好了,聞言道:“沒什麼,隻是剛才會場太熱了,有些不適應。”
“是嗎?”
明紀揚並不打算輕飄飄揭過:“我怎麼看著像是哭了呢,繁繁,你這個樣子,實在容易讓人心動,嘖……這場拍賣會你已經拒絕我選擇了紹熠隨,那下一次,怎麼也得給我個機會了吧?不然我也會很傷心的很難過的。”
聞繁:“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嚴格上來說,我也認識了你二十年,我們也是朋友,朋友之間的邀請,要算這麼清楚嗎?”
聞繁蹙了下眉,認真道:“我說了這不一樣,紹熠隨對我來說,不一樣。”
“哇哦。”明紀揚很沒感情的驚歎了一聲,然後抬了抬下巴笑道:“不公平啊,紹熠隨對你的喜歡隻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我不一樣……你看,我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我對你的喜歡可沒那麼簡單。”
聞繁不答話,想繞過他離開。
誰知在經過明紀揚身側時,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他再喜歡你都不可能是愛情,繁繁,清醒一點,紹熠隨不喜歡男人,我喜歡。”
明紀揚視線低了低,在聞繁的耳垂上停留片刻。
他在想,手感真的那麼好嗎?
想法閃過後,他低聲道:“繁繁,我喜歡你……”
話音剛一落下,一道巨大的力道突然橫插過來,聞繁還沒看清就被抱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而明紀揚狼狽的朝後退了幾步,好容易才站穩。
男人的嗓音很冷:“你喜歡?你的喜歡很值錢嗎?”
他啟唇給出了評價:“惡心。”
明紀揚笑了聲,舔著後槽牙道:“我惡心?也是,我是同性戀,您老人家最看不得這個圈子了,真是可惜。”
紹熠隨睨著他,似乎打算說什麼,但最終沒出口。
他雙手捧住聞繁的臉,低頭檢查了一圈。
“沒事吧?”
聞繁搖頭:“沒事,我剛出來沒一會。”
紹熠隨捏捏他的臉:“走吧。”
“紹總,性向自由。”
紹熠隨聽到明紀揚裝模作樣的歎氣,腳步頓住了,但並沒有回頭,隻說:“明紀揚,這是最後一次讓我聽到你對聞繁說這些話。”
明紀揚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下次見了,紹總。”
環境大概真的會影響人的情緒,上了車後聞繁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那些烏烏糟糟的感情又被他原封不動的摁了回去。
他拿起手機給紹熠隨看:“聽說港城的豆腐宴很出名,要不要去吃?”
男人臉色依舊繃得很緊,眉眼間的冷意還沒散去。
聞繁把手機抬到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紹總,我請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
聞繁戳著他的唇角,往上勾了勾:“那就彆生氣了,你是氣球嗎?”
紹熠隨的表情鬆動了下來,轉身把自己埋進他的頸窩。
“嗯,聽你的。”
聞繁和紹熠隨在港城待了三天,紹熠隨都沒有要按照原來的行程去分公司視察的意思,偶然聽秦秘書說分公司那邊的負責人三天沒睡覺了,天天整裝待發,精神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彆人可能不知道,但聞繁一眼就明白了,紹熠隨壓根就沒打算去,又在嚇唬人。
也或者說是紹熠隨這次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視察,而是為了陪他在港城散心,實際上是不知道提前從哪得了消息的那位負責人杞人憂天了。
拍賣會結束後的時間,紹熠隨還陪他去了很多地方,比如花兩個小時去劇院看一場鋼琴演奏,比如坐郵輪去附近的小島上海釣,甚至還拉著秦秘書在彆墅天台上鬥了半天地主。
彆墅靠海,層層疊疊翻湧的浪花遙遙入眼。
聞繁的確很久沒有像這幾天這麼放鬆過了,但他知道紹熠隨這段時間其實很忙,能抽出這幾天時間來一定推了很多工作,所以他也很珍惜這些時間,隻是難免有些擔心。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當天晚上聞繁起夜就看到書房的燈亮著,淩晨兩點,紹熠隨大概是在處理一些比較急的文件。
他在書房門口站了會就去廚房了,結果剛下樓就撞上了在給紹熠隨磨咖啡的秦秘書,看到他一臉倦容的打哈欠,聞繁實在是不能安心睡下了。
秦秘書用力眨了眨眼,眨掉那些困頓的酸澀感:“聞先生。”
聞繁又是擔心又是想笑,但最後也隻有一句:“跟著他這麼個晝夜顛倒的工作狂,辛苦你了。”
秦秘書忙搖頭:“您客氣了,能跟著紹總做事是我的運氣,當年我這個位置可是很多人削尖了腦袋都競爭不來的,我怎麼好意思說辛苦,何況紹氏的待遇在行業內一直都是頂尖的,我拿著高工資,自然應該給紹總做事。”
聞繁聽他這一套爐火純青的話術,忍不住笑出了聲。
秦秘書這是困的意識都不清楚了還是在給自己洗腦。
“算了,你還是休息會吧,咖啡放在那,我去做點宵夜。”
秦秘書有些遲疑:“這……”
聞繁:“沒處理完的工作還多嗎?”
秦秘書:“不多了。”
聞繁:“那就彆喝咖啡了,你等一會,我去煮點粥下點面條,你和他都吃點,吃了再睡。”
秦秘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麻煩您了。”
紹熠隨有胃病,很多時候都是大半夜疼,那個時候劉姨一般都不在,所以聞繁掌握了一套急速做宵夜的方法,前後十分鐘就好了。
他端著面條出來的時候,秦秘書都快靠著牆睡過去了。
把碗輕輕放到桌上,聞繁低聲道:“你先吃吧,吃完就去睡覺,他那邊我去說。”
“辛苦您了,聞先生。”
聞繁點點頭:“廚房高壓鍋裡還有小米粥,想喝自己去盛。”
說完他就端著托盤上樓了。
書房的燈依然亮著,聞繁在門支開的縫隙間看到男人正不耐的捂著胃,一臉煩躁的打算點煙。
他就知道紹熠隨要這樣。
伸手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進來”。
“把明天要處理的工作也整理一下發給我。”
“都幾點了?我讓秦秘書去休息了。”
聽到聲音,紹熠隨一頓,連忙把煙收了,抬頭道:“繁繁,你怎麼醒了?”
聞繁用腳輕輕踢上門,把宵夜端過去。
“想你了行不行?問的什麼問題。”
“你到港城的這幾天每天晚上都睡這麼晚嗎?”他用勺子舀了口粥吹了吹,遞過去道:“喝點,小心燙嘴……明天我們就回去吧。”
“明天?你不是說明天想去……”
“不去了,我隨口說的,不重要。”聞繁把粥碗放到他手裡:“這幾天我已經很開心了,紹熠隨,我很珍惜,很開心。”
“所以,我到底要說幾次你才能把我說的話都記住?煙呢?”
他朝紹熠隨攤開手心:“拿來。”
紹熠隨二話不說,乖乖把煙和打火機交了出去。
聞繁低頭看著那盒煙上長串的英文:“有那麼好抽嗎?”
“不好抽。”
“不好抽還抽那麼多?我都想不起來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了。”聞繁默了會,說道:“把宵夜吃了,處理完工作就回去睡覺,照這麼日夜顛倒下去,沒幾天身體就垮了。”
紹熠隨不知道在想什麼,就在聞繁打算轉身的時候,他突然伸出了手,緊緊拉住了聞繁的胳膊。
“繁繁,再陪我一會,好不好?”
聞繁無奈笑道:“我不走,倒水。”
紹熠隨這才鬆開。
其實他第一次開始抽煙的原因挺幼稚的,是剛出國留學那一年他不太適應,倒不是不適應環境,而是不適應身邊沒有聞繁的生活。
M國和華國的時間幾乎是完全顛倒過來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和聞繁連通話都很少有,他想的要發瘋,中間也回去過幾次,但每次都匆匆忙忙。
後來紹熠隨不敢回去了,因為他發現他控製不住自己,他一見到聞繁就恨不得把人揣進兜裡帶到M國,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把人捧在手裡看著。
聞繁在雲城大學,也有自己的學業,他不可能真的把人帶走,所以隻好忍著。
忍來忍去,忍出了個抽煙的毛病。
到後來直接成了習慣,聞繁不在他就抽煙,以至於他有時候也不清楚他這到底是對煙上癮還是對聞繁上癮。
聞繁倒水回來後順手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紹熠隨吃宵夜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翻。
是本很抽象的插畫集,他雲雲霧霧的看了會,還沒等到紹熠隨吃完,就聽到窗外一陣雷聲大作。
這聲悶雷打得突然,聞繁被嚇了一跳,一個激靈,書差點掉到地上。
紹熠隨下意識把聞繁攬進懷裡。
“要下雨了嗎?”
聞繁眨了下眼,朝外面看去。
“嗯,港城八月就是這樣,秋天會好一點。”
聞繁點點頭。
港城八月多雷陣雨,聞繁有個毛病,一到雷雨天氣就睡不踏實,紹熠隨最清楚了,從小到大每次這種天氣都是他去找聞繁,爬上聞繁的床摟著他睡。
從來不會有例外。
又是一陣悶雷,聲音大的仿佛要把天空砸破。
聞繁發著懵,紹熠隨大手撫上他的側臉。
“我去你那邊還是你來找我。”
聞繁眨了眨眼,輕聲道:“都行。”
“那今天,來我這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