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附近的國家,還是遙遠的地球另一邊，咒靈的水平都要遠遠低於國內。”
九十九由基相信，這一點去過國外的兩人應該有所體會。
隻是摸不清九十九由基突然提起這一點的原因,不論是柊月瞳還是乙骨憂太都沒有急著開口，九十九由基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
“以前我也像今天這樣,和某人討論過某個話題。”
九十九由基目露懷念,她看著眼前的少年少女,仿佛跨越了十年的光陰看到了那個同樣年輕的那個高專少年。
彼時少年困囿於內心的掙紮不得解脫,九十九由基沒想到初見的那一面，也是他們相見的最後一面。
“關於咒力與人類的未來。”
九十九由基半轉過身體,胳膊肘放鬆的搭在椅背上：“對於這個你們是怎麼想的呢？”
柊月瞳和乙骨憂太對視一眼，微笑：“我們沒有想那麼多。”
乙骨憂太跟著頷首。
他能理解九十九由基藏在話裡的指代，隻是他很少會去思考那個層面的問題。
倒不是傲慢,相反隻要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乙骨憂太就覺得以自己對於咒力,社會,乃至於世界淺薄的理解還不能夠到讓他去思考那個層面的問題。
乙骨憂太補充道：“我還不足以能夠妥善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九十九由基微微一怔,少年和少女的目光澄澈,不驕不躁。
兩人既沒有虛偽的過度謙虛自己的能力,也沒有被強大的力量遮蔽雙眼,出乎意料的保持著驚人的穩定性。
強大的力量往往帶著極強的蒙蔽性，九十九由基見過太多的人迷失其中，以為自己握住了決定權。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握住的,是命運刺向自己的尖刀。
“那九十九前輩得到答案了嗎？”柊月瞳盯著九十九由基。
十年前九十九由基和夏油傑對話的未來，兩人都選擇了“咒力最優化”的未來，區彆於夏油傑簡單粗暴的非咒術師清除計劃，九十九由基尋求的應該是讓所有人掌握咒力的解法。
現在,十年過去了。
夏油傑已經“殉道”，九十九由基又進展到了哪一步呢？
九十九由基回過神：“答案啊？有的，我認為人類的未來應該是，‘脫離’咒力。”
柊月瞳眸光一閃，九十九由基的答案變了。
“當然，我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想的，”九十九由基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以高專體係為主的咒術界一直以來對於咒靈的處理方式，采用的都是‘治標’療法，即狩獵咒靈。
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漫長且沒有儘頭的填線戰爭，所以我想啟用的是‘治本’療法，即創造一個沒有咒靈誕生的世界。”
九十九由基神色嚴肅。
“剛剛我說過，以前我也和某個人討論過這個話題對吧，”九十九由基並不避諱，直言說，“這個人，就是夏油傑
。”
乙骨憂太一驚，昨天柊月瞳才跟他討論了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有很大可能都與“夏油傑”有關。
雖然九十九由基提起的是過去的事情，還是讓他下意識內心“咯噔”了一下。
“咒靈的本質是人類泄露出的咒力沉澱堆積起來，最終形成的事物。所以，我認為想要不讓咒靈誕生，理論上有兩種辦法。”
九十九由基晃晃悠悠豎起兩根手指，又一根根收起：“其一，將全人類的咒力消除。隻有人類不再泄露咒力，就不會有咒靈誕生；其二，讓全人類都學會控製咒力。”
“我青睞第一種方式讓人類‘脫離咒力’。但很可惜，這麼久以來，我隻在十年前見到過一個完全沒有咒力的人類。”
“當初我提出想要研究他，但是被拒絕了，後來沒過多久他在一次爭鬥中死了，真是可惜，”九十九由基真心惋惜的歎息一聲，又道，“於是我開始的方向放在了第二種方式上，即讓所有人都學會控製咒力。”
九十九由基運用起咒力，讓它在自己身上充分流轉，展示給兩人看：“你們知道嗎？咒術師是不會產生咒靈的。”
“因為咒力會在咒術師的體內充分流轉被利用，泄露出的咒力少之又少，完全達不到產生咒靈的水準。當然，術師本人死亡後轉化為詛咒的情況除外。”
“籠統的說，如果全人類都變成術師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咒靈產生，算是‘咒力最優化’。”
“夏油同學選擇了另一種更‘快捷’，也更極端的方式。”
說到這裡，九十九由基握拳的手鬆開，她放下手，似歎息般道：
“我曾以為這就是咒力與人類最好的歸宿，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並研究怎麼無風險讓普通人類變成咒術師的方式。”
柊月瞳：“前輩，找到方法了嗎？”
“啊，我找到了方法，”九十九由基雙手交握，目光沉沉，“但也是在那一刻，我意識到，如果我那麼做了，那麼我預想中的世界永遠不會到來了。”
九十九由基仰頭看向體育館拱起的穹頂：“因為我找到的，唯一能讓人們大規模變成咒術師的方式，必須要利用到覆蓋整個國家的，天元的結界。”
“之前也說過了吧，這世界上其他國家，不論是咒靈的水平還是咒術師的數量都遠低於國內。”
“而利用天元就意味著咒力能被最優化，能成為術師的，僅限本國人。”
“咒力這種能源，將近乎被日本獨占。”
“強國自不用說，中東各國也不會坐視不管。”
“活生生的人就是能量源，很容易想象會招致什麼樣的悲劇吧？”
九十九由基說話的口吻還能算得上輕鬆，說出來的內容可一點都稱不上輕鬆。
那樣的未來，在某種意義上和夏油傑簡單粗暴的非術師清除計劃反而沒有什麼區彆了。
這個國家會徹底淪陷為戰場，已經是可預見的結果了。
“
所以，我決定‘重拾初心’了。”
九十九由基拋磚引玉，她看向兩人：“你們怎麼看呢？”
乙骨憂太一直安靜的聽著，在認真思考過後，他委婉的說：“九十九前輩的出發點很好……”
九十九由基抽了抽嘴角，這就是說除了出發點他都不認同是吧？是這樣吧？
乙骨憂太不知道怎麼說，九十九由基描繪的未來若能實現，所有人能脫離咒力不再有咒靈產生，毫無疑問他是樂於見成的。
但他心底同樣有個聲音在很清楚的告訴他，那樣存在於幻想的烏托邦是永遠不會到來的。
“你是覺得這不可實現嗎？”九十九由基好奇的問。
乙骨憂太搖搖頭。
九十九由基見乙骨憂太似乎不想多說也就沒有追問，她笑眯眯道：“不用太在意，隻是打招呼的閒聊罷了，之前我就一直想來見見你，同為特級咒術師，之後好好相處吧~”
“是。”乙骨憂太道。
九十九由基心情還蠻好的，穩定雖然有些無聊，但這對於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柊月同學呢？說什麼都可以哦！”
“九十九前輩，”柊月瞳淡淡問，“‘術師’，‘非術師’，‘咒靈’的概念是是誰劃分出來的？”
九十九由基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但沒等她回答，少女就接著說了下去，“是術師劃分的。”
“所以，‘咒力最優化’也好，‘脫離咒力’也好，這些答案，全部都是九十九前輩基於咒術師的身份思考得出來的。”
“可如果站在普通人的立場上，那麼就隻會有兩種劃分，普通人和，異類。”
九十九由基怔忪。
比起尖銳的內容，柊月瞳的態度是相反的平和：“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由多數人中的少數人決定的，並不是異類。”
“九十九前輩，並沒有參與到軍研所的項目中去吧，是不想嗎？”
九十九由基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她從沒有想過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少女，會說出這樣一番尖銳的剖析。
而她，無法反駁。
不知何時沾染上的傲慢，讓術師覺得自己能夠決定普通人的命運。
“你是這麼想的嗎？很有意思呢，”九十九由基莞爾，“那麼你認為作為異類的我們，又應該做些什麼呢？”
少女平和粉潤的眸子注視著眼前的金發特級術師：“人就是詛咒本身。”
哦？
九十九由基眉心一跳。
“其實並沒有必要費心去處理什麼。千年之前，天元大人誕生之前，人與詛咒就是共存的狀態。”
“天元大人建立結界也好，咒術師們疲於奔命也好，並非是人類的生存空間受到了多致命的壓迫，隻是擁有力量的我們，認為這樣更有利於自身而已。”
柊月瞳微微笑：“就那樣做我們一直以來在做的事就好。”
九十九由基目光微凝：“忘了問你，你想見我的原因是？”
在見到少女，猜出少女身份的時候，九十九由基本以為對方想問的是她父親的事，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呢。
柊月瞳眯起眼睛笑容更燦爛了一些：“我想讓九十九前輩，帶我們去見一見天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