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你在做什麼？”

……？

鬆田陣平定定地看著明日香，大腦徹底宕機。

做什麼？

他當然是在親喜歡的人啊。

可是……

“……你看得見我？”

“一直看得見。”

“……”

隨即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大雨裡，明日香看到鬆田陣平雙手捂臉,緩緩蹲下.身子。雨滴穿透鬆田陣平的身體，熱氣卻從他的頭頂升起，像一籠蒸熟的饅頭。

明日香挽著胳膊，懶懶道：“果然是笨蛋。”

鬆田陣平捂著臉沉默良久，大腦才重新開機。他猛地站起身：“等下明日香,所以你果然——”

“噓。”

明日香把食指搭在鬆田陣平嘴上，截斷他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鬆田，”她彎著一抹笑,眼底蕩開溫柔的漣漪,“我打算送你一份禮物。”

光潔如玉的指腹在鬆田陣平臉頰摩挲,黑暗裡，明日香的眸子似初升的第一縷天光，乾淨透亮,暈開淡淡寒意。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鬆田陣平,笑得玩味：“一份……你一直在尋覓的禮物。”

手指向下，挑起鬆田陣平的下顎。明日香看到鬆田陣平再次紅了耳尖，喉結也緊張地來回滾動。

寂靜無聲的夜晚，鬆田陣平吞咽唾沫的聲音無比清晰。

明日香笑笑：“鬆田，你很緊張？”

鬆田陣平沒有回答，他的大腦因高溫再次陷入停擺狀態。

他心想，明日香的眼睛真好看。

然而下一秒，腹部中拳的男人捂住肚子，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在被明日香擊中腹部的瞬間，鬆田陣平就像電視劇裡失憶症患者突然撿起回憶,淩亂的畫面湧入腦海。

去年今天，墓碑前撐起傘給他送信的女。幽靈警察網站上，臉被模糊了女人。

她們都有同一張臉。

明日香。

鬆田陣平一陣天旋地轉，他扶著明日香，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他傻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先震驚明日香居然是幽靈警察的幕後boss，還是該先震驚警視廳堪比漁網的背調能力——怎麼什麼人都能往警視廳鑽。

但更讓鬆田陣平在意的，是明日香所謂的“禮物”。他盯著明日香，臉上表情未變，卻莫名流露出一股委屈：“你說的禮物原來是……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鬆田陣平把頭扭朝一邊：“沒什麼。”

他沉默須臾，偷瞟明日香一眼，啞聲道：“我以為你會親——”

“小陣平！！”

一道嘹亮的嗓音橫插進來，隨即是咚咚咚的腳步聲。

鬆田陣平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萩——唔啊！”

剛看清來人的臉，鬆田陣平便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沒有實體兩個靈魂互毆，會有痛感嗎？

會。

而且超他媽痛。

鬆田陣平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就聽萩原研二揪著他的衣領怒吼：“誰讓你給我報仇的！混蛋！”

“我是要你好好活著！”

“而且居然還不穿防爆服！你這個白癡！！”

……？

鬆田陣平捂住被揍到發紅的臉，愣愣地看著面前騎在他身上，揪著他衣領用力來回晃動的幼馴染。

鬆田陣平緩緩擠出一個問號，下一秒，他朝萩原研二撲過去，迅速扭打在一起。

“你怎麼有臉指責我不穿防爆服！你這個拆彈途中拆防爆服的笨蛋！”

“我那次事件，不管穿不穿防爆服都會死！穿了反而礙事！”

“我這次難道就不一樣嗎！而且摩天輪轎廂那麼小，穿那玩意我根本施展不開！”

“這就是你鬨著轉課然後被炸死的理由嗎！”

“少廢話，我不敢動明日香，不代表我不敢揍你！”

兩個曾被警視廳奉稱為「機動隊最強王牌」在地上扭打成一團，但不同於警校時期和降穀零鬥毆時的拳拳到肉，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更像兩個搶糖的青春期小男生。

互毆到最後，他們互相扯著對象的臉，像拉橡皮糖般用力扯遠。一邊疼得掉眼淚花，一邊朝對方放狠話。

“乖乖束手就擒吧小陣平！你不是我的對手！”

“哈？真是敢講，從小到大你可從來沒打贏過我。”

“我可是幽靈警察，小陣平你這算襲警！逮捕你哦！！”

“哦？”鬆田陣平氣得額角青筋直跳，他扭頭看向明日香，“你會簽我的吧，我要做這家夥的上司！”

萩原研二笑得咬牙切齒，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彆做夢了小陣平，我比你先入職一年。按照習俗，你應該老老實實喊我一聲前輩。”

明日香抱臂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互扯臉皮的兩個人。

她臉上蒙著一層霜，藍眸逐漸泛冷：“我數到三，不起來就殺了你們。”

彌漫在明日香周遭的殺意濃烈到近乎實體化，再順著她的聲音一起鑽進地上兩人耳膜。

扭打成一團的另兩個笨蛋同時頓住動作，緩緩抬頭看向明日香，然後被她的表情嚇得縮緊脖子。

“三。”

明日香沒有正常報數，而是直接吐出最後一個數字。

唰一聲，地上兩人彈簧般從地上彈射起來，繃緊身子立在明日香面前，豆大的冷汗下雨般從臉上滾落。

明日香冷哼一聲，掏出手機扒拉兩下，朝鬆田陣平走去。她拉過鬆田陣平的手，掰開大拇指，然後當著他的面，攥著他的指頭就往手機屏幕上按。

“等等，你在做——”

鬆田陣平還沒來得及看清屏幕上的內容，拇指就已經按上去了。

契約達成。

一陣藍光如同X光掃描般自接觸的地

方傳遍全身。

暖流隨著藍光一通遊走全身，下一瞬，鬆田陣平被明日香揪住衣領，單手提了起來。

雙腳離地後，鬆田陣平第一次對明日香露出警備部其他警員被收拾時的同款驚恐表情。

他知道明日香力氣大，入職第一天就以掰手腕的方式狠狠給了機動隊一個下馬威，但能單手把他舉起來，這也太離譜了。

“明、明日香，我——！”

鬆田陣平試圖辯解什麼，但一陣劇烈地天旋地轉，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滾著圈地摔了出去，在地上滑出老遠。

好不容易在地上刹車，鬆田陣平晃晃腦袋坐起身，再度陷入茫然。

奇怪，為什麼視野變矮了。

綿綿細雨把鬆田陣平澆了個底朝天，冰涼的觸感順著頭頂滑向眼睛，再順著面部輪廓滴落。

雨？

鬆田陣平仰頭看向天空，一滴雨正好從天空滑落，滴向他的眼睛。他下意識閉上眼，眼瞼卻因某種震撼而開始顫動。

他真的碰到了。

冰涼的，帶著一絲初冬寒意的雨。

鬆田陣平還未來得及感傷，就見萩原研二踩著機動隊專用警靴向他走來。

萩原研二在鬆田陣平面前蹲下，單手托腮。他用一種在鬆田陣平看來近乎是惡心、黏稠的眼神看著他，那副眼神仿佛在說“看啊，這是誰家的小可愛”。

結果下一秒。

萩原研二：“看啊，這是誰家的小可愛。”

……

……？？？

鬆田陣平傻眼，他想說“我也沒揍你的腦子，怎麼就開始提前說胡話了呢”，結果開口，吐出的卻是一聲清脆的犬鳴。

剛足月的小奶狗就連發怒都奶聲奶氣的。

鬆田陣平被自己的叫聲驚住，瞪圓了眼睛一副任人揉搓的呆滯模樣。

於是他被頂著半邊腫臉的萩原研二從地上撿起來，托在掌心裡：“居然是鬆獅犬，我還以為你會選杜賓。”

明日香抱臂答道：“杜賓確實更符合鬆田的氣質，但毛太短，揉起來不舒服。”

萩原研二了然道：“因為希望鬆田小狗擁有和他一樣柔順好摸的卷毛嗎。”

“嗯，做我的小狗，必須柔軟好擼。”

萩原研二提醒：“可是明日香，我們這邊的世界暫時沒有培育出黑色的鬆獅犬。小陣平出門可能會引起轟動哦，說不定還會招來動保的人，懷疑你給幼犬染色之類的。”

明日香抱臂冷冷道：“那怎麼辦？”

反正做她的狗，必須柔軟。

“博美怎麼樣，黑色的小博美。”

“你其實是想狠狠壓鬆田一頭吧。博美的話，鬆田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得過你。”

畢竟萩原研二的狗狗體是金毛，再年幼的金毛也比博美強壯。

萩原研二理所當然道：“誰讓小陣平這家夥企圖用地上的盤子喂我吃狗糧，還嫌棄我難伺候。”

明日香對「博美」的選項不置可否，顯然還是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

萩原研二乾脆盤腿坐在地上，把鬆田陣平變成的黑色鬆獅幼犬放在腿上揉搓。

整條腿才隻有萩原研二手指頭長的鬆田陣平哪裡是他的對手，硬生生被揉到炸毛，齜著牙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鳴聲。

“哎呀，”萩原研二打趣道，“小陣平適應良好嘛。”

鬆田陣平：“……”

你才適應良好！

給我爬好嗎！！

萩原研二故意無視鬆田陣平的憤怒，指著他扭頭看向明日香：“明日香，你關閉了小陣平的說話權限嗎？”

“嗯，”明日香點頭，“鬆田一定會鬨著要變回去，很煩。”

被點名的被硬塞進小狗身體裡的某人拚命掙紮，氣到恨不得朝著萩原研二的臉邦邦就是兩拳。

他還什麼都沒做呢，怎麼可以說他煩人，還把他禁言！

啊好氣！

這種醞釀了一百句經典國罵，還沒來得及發揮就被係統禁言的感覺。

雖然鬆田陣平是i人，但他此刻也覺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一點不比剛簽訂契約時因為話癆而被禁言的萩原研二好！！

被萩原研二拎著後脖頸的鬆田小狗越想越氣，開始在空中賣力蹬腿，不時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作為和鬆田陣平一起長大的童年玩伴，萩原研二自然是看穿了鬆田陣平的心思。他單手托腮思索片刻，揉著鬆田小狗的腦袋安撫道：“放心吧，我會替你向明日香多說幾l句好話的。”

不等鬆田陣平感動，萩原研二站起身，把鬆田小狗拋向空中來回顛玩：“明日香，我看不如這樣。我們把備選的小狗都做一遍，把小陣平挨個塞進去。哪種小狗最好擼，我們就選哪種小狗。”

鬆田陣平：……？

這算哪門子的好話？！

明日香挑眉，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不錯的建議，記你一功。”

萩原研二笑得殷勤，一手拎狗，一手指向自己：“那我……”

明日香：“新買的布加迪借你開三天。”

說罷便把車鑰匙拋給萩原研二，轉身離開。

隨即是一陣歡呼。

萩原研二拎著鬆田小狗，美滋滋地跟在明日香身後：“明天選什麼小狗。”

“明天繼續鬆獅吧，”明日香看了眼時間，“我現在累了，打算回家直接睡覺。等我明天吸夠了再換。”

萩原研二提議道：“後天換成小金毛吧，黑色的小金毛。”

“嗯？”

“我也想擼金毛。”

“比起這個，你是不是更應該關心一下你手裡的鬆田，他已經完全蔫下去了，還一臉快死的表情。”

“他隻是還不習慣新身體，有點生無可戀而已，過幾l天好了。”

聞言，明日香“嗯”了一聲，沒再管身後一人一狗。

生無可戀的鬆田：……

滾啊你！

吃裡爬外的家夥！

萩原研二你變了！

聽到沒有！

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