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伯憲的神情,雲維舟覺得自己因明白了一切。
所以朝輕岫的結論是對的,當時的情況的確是季容業先想暗算,卻被張伯憲提前察覺,後者在察覺的時候果斷出手,成功反殺了上司。
這樣看,季容業死得有點冤,卻也不算太冤。
經過朝輕岫的補充說明後,此案的作案過程已經很清晰,作案緣由依舊有些模糊。
雲維舟沒怎麼猶豫,就決定按照分開前朝輕岫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來調查。
於是張伯憲就聽見花鳥使的聲音在自己面前響起:
“季將軍於張副將而言,是同袍,也是上峰。”
她的語調很和氣,卻也有點冷。
張伯憲覺得這位花鳥使大人肯定是不打算履行“自首可以減輕罪責”的承諾,剛想說點什麼,卻又聽雲維舟繼續道——
“張副將久在季將軍身邊,可知他有何背人之事?”雲維舟說著,又道,“我今日隻是跟張副將隨便聊聊,說什麼都行。”
張伯憲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將季容業的事情儘數傾倒出來:“他、他平時挺愛囤積財貨,在北邊時,就常派人運錢回家。”
雲維舟搖頭,似乎很是遺憾:“這不過是軍中常事。”
張伯憲眼珠亂動,然後道:“我這邊還有彆的消息……”
一個多時辰後,雲維舟離開牢房。
張伯憲還是透露了一些重要消息。
他就在季容業身邊,感覺對方經由買辦之手賺取的回扣數量不大正常,就算添加上許多明暗孝敬,金額也不會如此之巨。
收斂的錢貨太多,攜帶起來難免不便,季容業就通過北邊的錢莊轉移錢款,六扇門如果想要調查,可以從此處著手。
問完張伯憲的話後,雲維舟寫信回京,請同僚幫忙查查季容業的經濟情況。
雖然六扇門在京畿那邊也有數不清的案子要忙,不過有卓大人坐鎮,雲維舟相信自己一定能很快得到想要的調查結果。
*
季容業去世後,最為煩惱的並非花鳥使,而是他的下屬。
副將們心中清楚,自家主將不在之後,後續事由要麼由某位同僚擔起來,要麼就由屯田使負責。
而壽州的屯田使由通判韋念安兼任。
韋念安得知此事後,似乎有些詫異,沒想到包袱如此迅速地被踢到了自己這。
她考慮片刻,最後決定延續自己一貫的風格——按流程辦事。
既然問悲門那邊提供了相應文書,韋念安也沒理由跟季容業的遺願過不去,就將屯田地點定在了鶴山當中。
得知此事後,許多副將抱著頭,發出不甘的呐喊:“誰要搬到山裡去!”
悲傷的氣氛在營帳中蔓延,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這一幕,肯定得以為季容業甚得人心,所以一朝身故之後,才會惹得那麼多人為他落淚。
姚盎仁沉默不語。
一位副將知她一貫很有主意,忍不住問了一句:“姚將軍,你打算怎麼做?”
季將軍去世後,副將們沒了上司,雖然官職一時間提不上去,卻可以先把彼此稱呼提上去。
姚盎仁緩緩道:“我在想,我們本部兵馬其實還沒過來。”
“……”
話音落下後,周圍忽然有些安靜。
副將們面面相覷,都陸續明白過來。
千莊這裡的一千餘士兵其實算是季容業的親兵,姚盎仁等副將所帶的兵卒都還沒到江南。
按照原本的計劃,季容業會現在永寧府站穩腳跟,然後再把下屬的兵卒分批帶過來。
現在看來,起碼站穩腳跟已經成為一件不現實的事,後面的安排隻怕更加難說。
一位副將小心道:“咱們此來,其實是為了追隨季將軍,但季將軍已經不在……”
姚盎仁歎氣:“那咱們也不能放著手上士卒不管。”
眾人想法一致,彼此看看,一時間都打定了主意。
查案的事情由六扇門負責,屯田地點定在何處,本由季容業負責,季容業死了,就得由屯田使還有他手下將官負責。
副將們不是不想接過上司的重任,奈何另有要務,隻得先離開一段時間,整合被自己落在北邊的兵卒。要是等辦完手上的差事,江南這邊的事情還未定下來,那他們經過討論後,肯定也會勇敢地站出來。
一位副將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管,剩下那群人裡,職位最高的好像是那個姓武的,是不是?”他說著,臉上終於露出點笑,“此人是肅衛軍出身,無論後面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都與咱們無乾。”
*
雖然副將們商議好了要走,卻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眾人隻是先將細軟搬到了城裡,然後再探探雲維舟的口風,隻要對方鬆口同意副將們不用留在江南等候調查,便可以啟程走人。
眼下正是深冬世界,副將們想著最好趕在正月開朝前回去,否則京中一封調任的旨意下來,指不定就有哪個倒黴蛋得被迫接下季容業的未竟之業。
——他們不是不願意替孫相做事,奈何季將軍屍骨未寒,殺他的人雖說好似跟問悲門沒有關係,卻不影響眾位副將覺得江南風水不好,有違他們的養生之道。
副將們離開千莊,他們的屋子雖然還在,卻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怪異感。
那些家世不錯的將領們離開後,就隻有武曾瑜等本來就在季容業手下乾活的中下層武官還待在千莊。
武曾瑜在軍中也算老資曆,雖然意識到眼前的包袱過於燙手,奈何她也沒有更合適的出路,隻得老實接了下來,繼續兢兢業業地辦差。
她用心約束士卒,不許手下擾民,除了沒存在以外,一切都沒什麼不妥。
“……”
天剛濛濛亮。
武曾瑜覺得自己一定是睡懵了,否則不可能一大早就在門口看到了朝輕岫。
畢竟她住的地方,位
於營盤中部,想要溜進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能是因為武曾瑜的表情過於複雜,朝輕岫便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想試試,能不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偷潛入營。”
武曾瑜平靜:“此地隻有千人,恐怕擋不住朝門主。”
朝輕岫:“素聞武大人治軍嚴謹,要是這支隊伍一開始就由武大人訓練,縱然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夠輕易闖入。”
客氣幾句後,朝輕岫直接開口:“武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帶兵去鶴山?”
武曾瑜:“屯田使的文書下來後,我就動身。”又補充了一句,“選擇在鶴山屯田,隻怕短時間內難出成績。”
其實武曾瑜並不是個缺乏耐心的人,去山地那邊開荒而已,多辛苦幾年,總是能將事情辦成的。
就是不知道朝中那些大人能否接受她開荒的速度。
當然就算朝中大人們能接受,天子能否接受也不大好說。
朝輕岫聲音溫和:“難出成績也有難出成績的好處,一兩年內看不到進項,朝廷就不會繼續往江南加派人手了。”
要是將一直在訓練的士卒跟平日種田戰時打仗的士卒放在一起比較,那不管是戰鬥力還是資源消耗,前者都要比後者高得多。
孫侞近當初能哄得天子將屯田兵遷到江南,理由就是江南富庶,在此屯田必然大有收益,效果跟多置了些皇家農莊差不多。
要是季容業主持此事,會將耕好的熟地當荒地圈到手中,然後再借機威嚇本地富戶,若是有誰不肯奉送財貨,就圈走對方的地,一來二去,定能積攢下足以奉送回京的銀錢。
至於武曾瑜,就算她想這麼做,也沒有那個底氣家世這麼做。
*
最近幾天,雲維舟的情緒還算不錯。
通過張伯憲的幫助,她對季容業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雲維舟將問得的消息傳至京中,根據張伯憲提供的線索,在京裡的花鳥使也很有效率的查到了某些消息。
季容業手中果然有一筆隱財,仔細算算,足有七八千萬錢,換算成白銀的話,就是七萬兩多一些。
他薪俸平平,家裡給的零花錢也有限,又沒聽說有什麼特彆的本事,所以這筆錢必然不是正道來的。
雲維舟知道此事後,精神一振,連夜提審了季容業身邊心腹,終於查清,本案的被害人在軍中曆練的時候,曾偷偷跟北臷人做買賣,賺了不少錢。
到此,季容業就算身死,也跑不脫一個勾結外賊的罪名。
本來天子不是太樂意狠罰季容業的,畢竟他自己就挺愛跟北臷眉來眼去,加上現在年假還沒休完,完全不樂意乾活。然而沒過多久,天子就被被正月裡也兢兢業業辦公的卓希聲大人說服——既然季容業行的是不法事,那麼他藏匿下財貨自然也該收歸國有。
皇帝覺得卓希聲所言有理,然後派了一些自己很熟悉的花鳥使去抄沒季容業的財產。
——抄沒難免出現損耗、損耗以及損耗,至於在抄沒財物的同時,皇帝的私庫中是否多了些不明來源的錢款,一般不會有人去追究,就算當真追究,也可以推到天降祥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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