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章(1 / 1)

正在羅其周為朝輕岫的文學素養擔心之時,許白水已經上門拜訪。

許白水:“要是羅村長方便的話,請隨我過去,花鳥使有些事情想問。”

羅其周略定了下神,她看著許白水,從對方面上瞧不出什麼心虛之色。

……也好,就算真是朝輕岫那邊人下的手,起碼這些人心理素質還行,不至於立刻露餡。

羅其周:“好,我隨姑娘過去。”

*

千莊人少,情況簡單,雲維舟從羅其周口中得知了周邊情況,屍體發現點附近雖然有農戶,然而最近的一家走到這裡也要至少兩刻多功夫,怎麼看都不如問悲門更近,而且站在那些農戶的立場上,雲維舟也看不出什麼能深更半夜間將季容業約出來乾掉的可能性與必要性。

隨著調查的深入,朝輕岫那邊的嫌疑開始直線上升。

當然對於雲維舟而言,這並不算是好消息。

就算雲維舟不怕得罪江南武林,憑朝輕岫心思之縝密,她就不認為自己能問出特彆有用的情報來。

然而除了問悲門這邊外,其他人的嫌疑又實在很少。

可能是平日裡注意積攢人品,雲維舟的運氣並未一糟到底,在收回壞消息的同時,也獲得了一個好消息——六扇門派來給雲維舟跑腿的捕快已經抵達千莊。

而負責帶領那些捕快的,則是一位她很熟悉的花鳥使。

雲維舟看見來人的刹那,不自覺面露欣慰之色,神色間滿是即將有人分攤工作的喜悅,她大聲道:“燕師兄!你總算回來了!”

燕雪客拱了拱手:“其實我前兩日就已到了江南,想與雲大人交割工作時,卻聽說你不在衙門。”

他本來應該多休息幾天,等徹底安頓下來再上工,至於千莊的案子,當中雖然涉及一位將軍,卻也並不值得多次經曆江湖朝堂風波的燕捕頭注意,奈何他聽說朝輕岫也在附近,便立刻趕了過來——對於那位曾經的朝幫主,現在的朝門主,燕雪客始終懷抱著十分複雜的情緒,總覺得涉及對方的事情,再怎麼慎重對待也不算過分。

兩人碰面後,迅速交流了一番調查得到的線索。

燕雪客:“朝幫主如今人在什麼地方?”

雲維舟沒糾正師兄在永寧府地界上可以喊朝門主,直接回答:“她好像……正在附近釣魚。”

“……”

燕雪客想起上次見面時,朝輕岫也在用河魚測試毒藥的藥性,頓時覺得一段時間不見,對方在的製藥技能一定又有精進。

“我帶了繪製人像的畫師來,之前你說兵營那邊夜間有士卒看見陌生人出現在營盤中,同一晚上季將軍也一道失蹤,時間太巧,我準備先去確認一下那位陌生人的相貌。”

雲維舟點頭:“我的話,就先去跟那位張副將談談。”

她想著昨晚住在問悲門農莊的張伯憲,心中的懷疑之意越來越濃。

住在屍體附近的人,殺人時需

要用到農具的那些普通居民住的比較遠,住的近的幾位徒手就能解決季容業。

除了張伯憲。

他身手很尋常,事發當日,又恰好被留宿於問悲門這邊。

雲維舟此刻還記得,張伯憲房間中晾著的那些衣服。

她要去問悲門的農莊看看。

雲維舟熟門熟路地走進農莊,忽覺視線一花——農莊中,一道人影疏忽閃過,速度快得就像人腦海中的一個閃念。

那人貌似是簡雲明。

自從朝輕岫繼承門主之位以來,簡雲明性子越發冷峻孤僻起來,雲維舟也沒介意對方的不大照顧,找了個人,讓對方請張伯憲過來見自己。

*

張伯憲用被子緊緊裹住身體,想讓自己更暖和一點,一整晚過去,火盆裡的炭已經燃儘,他開始覺得房間的溫度濕冷刺骨。

原本他應該隨雲維舟一塊返回軍營,卻被突然出現的案件耽誤了,張伯憲一個人又不敢上路,所以就留到了現在。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門。

“雲捕頭請張副將過去說話。”

張伯憲抖了一下,立刻回應:“我馬上去。”

他的嗓子有點啞,可能是凍的。

張伯憲從被子裡爬出來,感覺身體越來越冷。

問悲門農莊客房的居住環境,顯然比不上張伯憲在大營那邊的住所。

之前晾著的衣服沒有全乾,不過客房的櫃子裡有乾淨的布衣,時間緊迫,他湊合換上,就過去跟雲維舟見面。

張伯憲來到側院的堂屋中。

雲維舟眼中的張伯憲,是一個心態很糟糕,外觀則比心態更糟糕的嫌犯。

對方身上穿著的粗服布衣倒還罷了,主要是張伯憲的發型散亂得格外飄逸,倘若雲維舟在現代社會生活過,或者會覺得此刻的這位副將的頭發曾被燙染過,初步具備了後現代朋克風的特點。

在看到一副辦案神情的雲維舟的時候,張伯憲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雲維舟:“張副將不要緊張,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張伯憲趕緊稱是,隨後又悄聲道:“雲大人,下官聽聞附近出了人命案子,死的人是季……”

雲維舟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張伯憲又抖了一下,臉上仿佛被塗了一層白漆,瞧不見一點血色。

雲維舟:“張副將,你昨晚可曾聽到有什麼不對勁的聲音沒有?”

張伯憲搖搖頭:“昨晚風很大,我沒聽到什麼動靜。”

雲維舟:“那我可以去你的房間裡檢查一下嗎?”

張伯憲呆了一下:“我的房間?這裡是問悲門的農莊,下官隻是臨時住上一晚……下官的私人物品並不在裡面。”

雲維舟開門見山:“我想看看張副將昨天穿的衣服。”

“……”

張伯憲沉默片刻,乾笑兩聲,道:“大人親自檢查下官的濕衣,

是不是不大妥當?”

雲維舟:“都是為了查清凶手,無妨。”

她方才用的雖然是問句,卻沒打算真的征求張伯憲的意見,直接給身邊捕快一個眼風,讓人取了濕衣服查看。

張伯憲面露焦急遲疑之色,卻不敢阻攔。

東西被送來後,雲維舟很快確認,張伯憲本人即使有自理能力,這些能力也未曾體現在衣物清潔上——舊衣表面還有泥沙殘留,而且不久前曾被用力擰過,表面褶皺很多,此外,衣服下擺處邊沿微焦,似乎曾被火烤。

擰乾,烤火,都是為了加快衣服變乾速度進行的工作。

可眼前這些衣服還是很濕,不像是晾了一整晚。

雲維舟微微生起疑心,她懷疑張伯憲的衣服不是前半夜洗的,而是後半夜。

——以張伯憲的勤快程度,如果他當真後半夜突然爬起來洗衣服,就很有可能曾經出過門。

不過衣服的乾燥程度算不上鐵證,想要將人釘死在凶手的位置上,雲維舟還需更多證據。

徐非曲一直站在不遠處,等雲維舟看過張伯憲的舊衣後,才恰到好處地走了過來。

雲維舟:“徐姑娘有事?”

徐非曲:“門主讓我問雲捕頭,要不要準備些印泥來拓印指紋。”

她來的時候手裡提了一個包袱,包袱中的木盒裡裝著透明的水晶圓片。

徐非曲介紹:“這是幫主做的水晶鏡,能放大物品細節,雲捕頭可以用它尋找凶器上殘留的指紋。”

放大鏡屬於偵探出行時的必備物品之一,雖然在現代社會中,但凡能在偵探故事裡占據一席之地的凶手,都不會傻到在凶器上留下指紋,好在朝輕岫穿的是古代社會,壞蛋們的業務能力以及善後意識都停留在非常基礎的地步。

雲維舟目光微亮。

難怪大家都想讓朝輕岫進六扇門發展,在調查取證方面,她的確表現得很專業。

——朝輕岫並不知道雲維舟心裡的想法,否則大概會忍不住替自己的係統歎氣,畢竟名偵探這個詞彙自誕生以來,大約就沒遇見過僅僅是明白該取指紋便被人誇讚專業的場景……

雲維舟從徐非曲手中接過工具,視線又刻意在張伯憲身上一掃。

她明白問悲門為什麼給自己放大鏡,也明白為什麼要當著張伯憲的面給她放大鏡。

因為朝輕岫同樣在懷疑此人。

雲維舟淡淡:“此案涉及季將軍,除非凶手樂意自首,否則便是雲某願意說情,也實在很難從輕。”

“……”

張伯憲不是個擅長控製情緒的人,他很容易表現出自己的不快,所以在感到壓力的時候,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惶恐。

雲維舟:“現在有了徐姑娘的幫助,相信案件一定能很快查清,如果張副將沒有彆的事情要告訴我,就請回罷。”

張伯憲喉頭滾動,片刻後,他終於扛不住內心的壓力,眼淚從雙目中流出,他一邊哽咽一邊道:“雲捕頭,還請念在我家與卓大人有交情的份上,救我一救。”

在雲維舟不算長的辦案生涯中,主動坦白的凶手其實很常見,那些膽小的會一邊發抖一邊交代自己的作案經過,而膽大豪邁的那些往往具備綠林背景,在遭遇捕快質詢的時候,不但會痛快承認,同時還會叫上兩句諸如“此賊就是你祖宗殺的,爾等朝廷走狗又能如何”的挑釁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