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1)

負責駕馬的是不二齋內的好手,馬車也經過了齋內的特彆調整,行駛的穩定性高於市面上的同類交通工具,快馬加鞭之下,眾人不到午時就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從規模看,湧流灣已經算是個小小的集鎮了。

趕了半天路,總得先休整一二,臨分彆前,楊見善問了一句:“六扇門在此有衙邸,朝幫主要不要過來下榻?”

既然耿遂安的案子與自拙幫沒太大關聯,朝輕岫此次過來就純是義務幫忙,他再不懂事,也曉得該給人安排食宿。

朝輕岫:“承蒙厚意,不過鄙幫也有一處彆莊在此,就不叨擾楊捕頭了。”

楊見善想了想普通衙邸的居住環境,覺得未必比得上人家幫會的彆莊,也便沒再堅持邀請,隻道:“既然如此,咱們稍後再見。”

在正常情況下,楊見善的判斷沒有問題,隻是他忽略了一點——作為一家剛重建一年左右的江湖組織,自拙幫素不以財力著稱。

朝輕岫口中所謂的彆莊,其實是蕭向魚在設置的一個臨時落腳處,平常用來存放一些漁具,當中也有房舍可供幫中弟子臨時歇一歇腳。要說缺點的話,就是在建築之初,就沒有把幫主會來此地過夜這個可能性納入到考慮範圍之內……

朝輕岫凝視著彆莊略顯破損的木門,頓時感覺到了蕭向魚在節約預算上的用心。

作為一個連草棚都住過的前流民,朝輕岫其實不介意在彆莊內湊合兩天,而且這裡環境其實算得上整潔,隻是房中魚腥味太重,令人微覺不適。

徐非曲住進來後,面無表情地點了數粒沉香,一顆放在自己臥房內,一顆送到了幫主那裡,剩下的準備給關藏文、秦以善等人分分。

“其實不必如此麻煩。”

朝輕岫含笑謝過徐非曲後,卻表示自己可以不用熏屋子。

徐非曲提醒了一句:“腥味太重,睡著不妨,隻是容易招蚊子。”

朝輕岫:“確實如此,不過在下以為,稍後不二齋應該會請我們換個地方居住。”

她拒絕住到衙邸,是因為六扇門那邊的衙邸是跟韓思合等人共用的,面積有限,環境也普通。

至於不二齋,在大夏是出了名的家大業大條件好。

徐非曲:“……”

她相信不二齋的好客,也相信幫主對事情發展的判斷。

果然,朝輕岫抵達彆莊後後沒一會,曹鳴竹就親自登門,發出熱情邀約。

曹鳴竹客客氣氣道:“此次齋中事務還有賴朝幫主幫忙,住過去也方便一些,大家都在施州討生活,朝幫主何妨賞個臉面。”

朝輕岫笑:“我本就想去叨擾,曹掌櫃親自過來,自然更是卻之不恭。”

曹鳴竹亦笑:“朝幫主或許曾聽過,不二齋以船為店,在湧流灣開了一家食肆。湧流灣分屬郜方府,乃是自拙幫的地盤,朝幫主今日親自駕臨,自然來品鑒一下我們廚子的手藝。”

朝輕岫用折扇輕輕敲了下掌心

,隨後溫聲應下:“好啊。”又道,“想來曹掌櫃今日請的應當不止咱們幾l位?”

曹鳴竹:“除了自拙幫跟六扇門的朋友外,還有郜方府的韓縣令、袁縣丞。諸位都是為了鄙幫之事奔波,在下沒什麼可謝的,隻好請大家用一餐便飯,聊表心意。”

不二齋開的店位於水泊邊,名字叫做滿載重山,如曹鳴竹說的那樣,由一艘大船改建而成,雖然位於集鎮中,卻不愁客源,實行的居然是預約製,若非熟客,需要提前一天來此訂好座位。

店內掌櫃見到曹鳴竹,知道是自家大掌櫃過來,引著朝輕岫等人入內,不過因為預計的客人數量多,眾人隻好分開來坐,如關藏文等人,就被安排去了另一張桌子。

滿載重山的環境甚是雅致,因為食肆是設在船上的,建造時就特意取漁家趣意,將不同席位用竹子編的船簾隔開,以此為來客創造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朝輕岫等人的位置是在“甲四二”艙。

不過“甲四二”說是船艙,其實不過是特地建成船艙風格的包廂。

滿載重山的每個艙廂門口都掛著一個小小的書冊,上面記錄著開席的時刻,定席之人的身份,還有負責在此間伺候的女使或男使的名字。

除此之外,滿載重山還有一點與其它食肆不同,客人定宴席時需要付全款,一旦時間到了,無論客人來還是不來,店家都會照常上菜,能不能真的吃到,完全取決於顧客是否足夠守時。

雖然規矩與旁的地方不大一樣,好在滿載重山的地廚子手藝極佳,所以非但在周圍名聲不錯,甚至有客人特地從遠處趕來,就為了嘗嘗他們的手藝。

不二齋給所有客人都遞了請帖,可能是因為不用處理公事的緣故,自拙幫的人一被喊便動身,是所有客人裡最先抵達的一撥。

曹鳴竹:“諸位且在此處坐一坐,我去接其他人。”

眾人皆道:“曹掌櫃自便。”

滿載重山備的清茶跟點心都不錯,隻是朝輕岫無意坐在包廂內空等,於是起身去甲板上吹一吹風。

誰料她剛離開艙廂沒多久,就被一個穿著文士長衫的方臉人攔住了去路。

朝輕岫:“尊駕有什麼事麼?”

滿載重山的環境甚是清幽,往來客人並不多,方臉人見朝輕岫回應,似是不想驚動旁人般壓低了聲音:“在下頗通相術,今日見到閣下面上帶赤,印堂發黑,似有不日將有血光之災。”

朝輕岫目光微微一凝,旋即彎起唇角:“哦?”

自穿越以來,朝輕岫一路遇上不少大小意外,甚至還遭遇過不止一次暗殺,此刻聽到這麼一段話,左手已經習慣性地扣住了三枚長針,隻是面上並不露出絲毫殺意,反而愈發溫雅和善起來,仿佛一個聽到甲方改了無數版方案後決定選擇第一版的打工人。

方臉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不過姑娘也無須擔心,世上之事,多有福禍相依者,所謂九死一生,意思是縱然身處絕境,也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其實方臉人之所以將朝輕岫攔住,是看她年紀小,而且形容溫文,一副沒怎麼經曆過外界風雨的模樣。

結果不知為何,面前的少年人在聽到自己這番滔滔不絕後,面上笑意變得愈發客氣溫和,卻隱隱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朝輕岫不緊不慢道:“那不知在下所謂的生機又在何處?”

方臉人咳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在下乃是紅葉寺俗家弟子,常在各類道觀、寺廟中行走,與許多大師真人都有交情。大師們希望能渡世人苦海,就做了一批開光的玉牌,讓我帶在身上,專門送給那些身陷劫之人,好叫姑娘知道,大師們做這些玉牌,隻是為了積攢功德,所以收個百來錢的成本價便好,等閣下逢凶化吉後,再來布施也為時不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朝輕岫耐著性子等人說完,清幽的目光在方臉人身上一掃。

她估測了一下,覺得對方呼吸聲重,腳步虛浮,實在不像習武之人。

方臉人不曉得旁人的生機還未發生變化,自己的生機已然開始若隱若現起來,隻覺得與朝輕岫目光相觸時,心中忽然甚是不安。

朝輕岫笑了一下:“沒想到今日竟會遇見一位佛道兼修的高人,實在幸甚。不過玉牌便不必了,我自有消劫之法,不勞尊駕費心。”

方臉人剛聽到“不必了”三字,以為自己撞上了一個警惕性高的年輕人,正準備繼續勸說時,卻聽到後面那段“自有消劫之法”的話,頓時有些懷疑站在面前的莫非是一位同行,試探道:“不知姑娘有什麼消劫的好法子?”

朝輕岫目光微涼,眉間帶著幾l分漫不經心,聲音倒還是一貫的溫和:“江湖上有句俗話,叫做以殺止殺,該我的劫數,隻消應到旁人身上,那樣一來,在下豈不就能全身而退?”

“……”

方臉人原本想笑,卻莫名覺得心中泛起陣陣寒意。

就在此時,滿載重山的女使恰好路過此地,駐足觀察,一臉的懷疑之色。方臉人擔心被人當面戳穿自己的生財之路,面色頓時愈發難看起來,簡單推諉兩句,低著頭就往外疾走,顯然是不想被女使察覺。

既然方臉人腳底抹油得快,滿載重山秉持著和氣生財的理念,也就沒出來叱罵趕人。一位管事走近前問了朝輕岫兩句,確認她沒被騙取錢財,方才放心,道:“不知客官是哪一桌的?今日正好有新品,鄙店送一道過去給客官嘗鮮?”

免單跟加菜都是飯店安撫食客的常見手段。朝輕岫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由此可見,遊戲裡用過投喂的方式來增加NPC好感度的設計,是有著堅固的現實基礎的……

此次宴請是曹鳴竹做東,送不送菜實無意義,朝輕岫擺了擺手,道:“不必。”

既然眼下無人攔路,她也沒有在船中多留,緩步走到甲板上,眺望四周景色。

距船不遠處還有一座莊子——滿載重山是不二齋開的食肆,附近的莊子同樣是不二齋所開,名字叫懷蓴莊,是一家旅店。

兩家店有同一個東家,經營時也互相扶持,甚至兩邊連菜單跟雇工都是通用的。

河面風大,吹得船身微微搖晃,滿載重山走的是雅俗共賞風,船上擺了不少釣具,客人可以用此取樂,周邊甚至還有路人不為吃飯,而是專門過來此地垂釣。

朝輕岫目光一掃,看到滿載重山上有數位女使正朝河中一桶一桶地灑魚食,隨即明白了其中緣由。

她要是釣魚佬,她也喜歡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