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1)

袁中陽作為郜方府的縣丞,位置僅次於縣令,算是本地官面上的第二號人物,本不必在朝輕岫這樣的一介白身前自稱下官,然而不知為什麼,他每每看到朝輕岫那張臉,說話時就不知不覺客氣了起來。

到了此刻,在場三人也都明白了彼此的情況。

無論是誰,其實都沒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雖然貴客住的都是天字號房,外面整夜有人把手,但袁中陽多少學過些武功,想要繞開普通人的耳目去辦點事並不困難。

倒是韓思合會比較為難,畢竟她是徹徹底底的讀書人,除了琴棋書畫這一類風雅之士的標配外,基本不具備縣令職責外的任何技能。

不過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兩人即使有時間殺掉孫乘齊,卻沒時間殺害孔昊然。

畢竟根據仵作的驗屍結果,兩具屍體並非同時斃命,當中差不多隔了一個時辰。

而且綠波莊占地面積廣闊,幽靜處也不止觀濤台一地,如果孫乘齊死亡事件與孔昊然死亡事件間沒有關係,他們縱然在官學中是舍友,也不至於到了死後還在同一個地點被人發現。

至於朝輕岫,她在時間上算是勉強達到了動手的要求。

畢竟她卯末辰初才起來,比仵作推斷的屍體最早死亡時間正好晚上一個時辰,完全有條件緊閉房門,假裝自己正在睡覺,然後從窗戶跳出去,悄悄乾掉孫乘齊。

而且她身為是江湖幫派的老大,武功還要高過隻把習武當做強身健體途徑的袁中陽,恐怕當著莊內仆役面掠走,彆人還反應不過來。

假設她卯初乾掉孫乘齊,等到卯末再乾掉孔昊然,並將兩人沉入水中,正好來得及在辰時初刻喊人進房間來送早飯。

不過韓思合並不懷疑朝輕岫,一方面是因為項意儒的口供提到過,直到辰時,孫乘齊還好好地待在觀濤閣內讀書,另一方面則是源於個人的信任。

她總覺得,朝輕岫真要乾掉誰,下手時的動作應該更利落一些。

至於袁中陽,他當然發現了朝輕岫時間上的問題,不過在估量了下雙方的武力值差距之後,他覺得還是儘可能謹小慎微比較好,否則沒發現對方的問題也就罷了,萬一自己聰明太過,不小心察覺了朝輕岫行事中的一二違和之處,對方直接殺人滅口,自己豈不是非常倒黴。

朝輕岫:“韓縣令不妨再請旁人來問問情況,或者能有線索。”

韓思合剛點了下頭,袁中陽就非常機敏地站起來,客客氣氣道:“袁某去外面喊人。”

他先請了史伯壽祖孫過來,因為王占定已經提前回城,又派了衙役過去帶信。

史伯壽很乾脆:“今日老夫卯中時起的床,雲兒要晚上一刻,後面大家在廳上相見,發生了什麼也不必贅述。”

韓思合欠一欠身:“老爺子年高德劭眾所周知,如今請您過來,也隻是隨意問問。”

史伯壽笑嗬嗬道:“縣令也是職責所在,要是還有需要老夫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朝輕岫靠在椅背上,單手支頤,她想,睡懶覺果然是壞文明,要是自己能再早半個小時起床,今次的不在場證明就算是牢不可破了。

在史伯壽之後,袁中陽又去將徐非曲請了進來。

徐非曲一見面就道:“我剛剛問過綠波莊內的人,確定關兄弟一直跟長隨們待在一塊,期間並沒有單獨活動過。”又道,“至於徐某,辰時一刻起來後就到了廳上,與諸位待在一塊。”

關藏文是個挺特彆的人,不怎麼愛自行其是,這兩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領導看不見的地方默默修煉功夫,如此規律的生活節奏倒是讓他徹底沒了嫌疑。

朝輕岫對這個結果也頗為滿意——關藏文沒嫌疑,也就等於她沒有指示手下刀人的嫌疑……

袁中陽乾咳兩聲,道:“其實死去的人是縣學學生,那咱們不妨問問縣學的人,說不定會更有收獲。至於史老爺子還有朝幫主,您二位又不認得那兩人,非要說突下辣手,實在過於勉強。”

這句話講得不錯,朝輕岫也向他點了點頭。

幸存的所有學生都被依次帶進來詢問,徐非曲看見縣衙那邊來的人不多,乾脆充當了幕僚的職責,磨墨鋪紙,將所有人的口供整合到了一塊。

學生們在綠波莊內的居住條件自然不能與縣令的貴客相比,晚上無人守夜,不過他們來的人多,經常看到彼此,互相之間也能提供證明。

眾人當中,張書玉起得最早,她記性好,時間觀念也強,給出的時間順序有相當的可信度——張書玉起床時為寅時中,也就是淩晨四點,然後直接去了放置藏書與字畫的沉香樓內消遣時光,等到辰時二刻,周丹實也過來了,又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唐任名也來了,他卯初起身,因為喜歡莊內景致,本在莊內四處遊逛,收集作畫素材,在溜達到沉香樓的時候,不幸與教學撞了個正著。

當著老師的面,唐任名不敢繼續摸魚,隻好老老實實待在樓內看起書來。

還有蔣微白,他家境富裕,因為平素喜好遊玩,在功課上自然偶有虧欠,因為假期即將結束,乾脆待在房內趕作業,綠波莊跟官學宿舍不同,所有學生住的都是單人單間,熄燈之後所有人的行動都沒有人證。

不過蔣微白卯時初刻起床洗漱時,曾先後跟孫乘齊還有孔昊然見過面,還說了兩句話。

根據記錄,他們的對話內容不過是“功課寫完了沒有”、“差不多了”、“早飯吃點什麼”、“隨意,菜湯就好”、“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一類常見的寒暄話語,就算讓朝輕岫來看,也很難瞧出什麼陰謀詭計。

朝輕岫看著紙上的口供,對於承認自己早晨見過死者的蔣微白略有些好奇,便道:“那位蔣君如今在做些什麼?要是方便的話,不妨請他過來聊聊。”

韓思合點點頭。

蔣微白被長隨進入大廳時,第一眼看到了坐在韓思合身邊,穿著白色衣衫的少年人。

他隱隱記得那人姓朝,雖說不是官學學生,舉止間卻頗有幾分溫雅的風度,看起來與韓思合關

係不差,說不定以後會到官學混個旁聽名額。

被縣令召來詳談,還是在死了兩個同窗之後,蔣微白難免有些緊張,他定了定神,隨後姿態恭謹地向前一禮:“學生見過諸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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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思合幫朝輕岫說出想問的問題:“聽說蔣君早上見過孫孔兩人,你可還記得,他們當時的模樣有什麼特彆之處麼?”

蔣微白回憶片刻,搖頭:“沒什麼特彆之處。”不等韓思合繼續問,就道,“遇見孔君後,我還與他聊了之後的考試,還有今年的新書……對了,我聽說不二齋那邊新進了一批筆墨,想要買些回來,問他要不要帶一點。”露出努力回憶的模樣,“看神情,與以往也沒什麼不同。”

不過說到這裡,蔣微白也察覺到了一點跟案件無關的細節——孫乘齊與孔昊然兩人在綠波莊時的狀態與在官學中沒什麼區彆,證明他們大約真是把眼前的度假場所給當成了溫習功課的新地點……

韓思合想了想,覺得雙方的對話確實沒什麼特彆的地方,兩人聊的都是學生間的常見話題,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朝輕岫忽然道:“請問蔣君,那位孫君與孔君之間的關係如何?”

蔣微白謹慎道:“孫君爽直,孔君內斂,兩人都愛讀書,而且成績皆佳,總能考到頭名次名的位置,在學校時又住在同一間寢舍當中,常常一起學習,平時亦未曾聽說有什麼矛盾。”

朝輕岫點點頭道:“有勞蔣君了。”

在蔣微白離開後,朝輕岫翻看其他人的證詞,最有價值的是項意儒的那份。

徐非曲道:“那位項君說,大約卯中的時候,趙作元趙君過來看她,兩人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到辰時的時候,幫主去過一次替她檢查傷勢。”頓了下,接著道,“據項君所言,因為幫主這次沒說不能下地活動,所以才讓趙君扶著她去了觀濤閣那邊釣魚——恰好昨日下了雨,今早很適合垂釣,難得外出一趟,不好錯過機會。”

“……”

朝輕岫聞言陷入了沉默。

不過她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雖說前一天才摔斷腿後一天就掙紮著爬起來釣魚有些誇張,但一想到穿越前在各個社交網站上刷到的有關釣魚佬的信息,又覺得對於某些特定人群而言,斷腿或許也不算是一件太影響行動的事情。

畢竟釣魚的時機不容錯過。

徐非曲:“項君曾言,她們是辰時二刻過去的觀濤台,那時閣裡應該沒人。”又道,“她專心釣魚,並不清楚孫君是什麼時候到的,趙君擔心她的腿傷,沒讓項君在水邊待太久,大約辰時末刻就扶著她走了,那時孫君還在閣內,後來趙君家裡人捎信過來,說是下了雨,有些農事要忙,叫她回家一趟,趙君就走了,之後項君回房休息,一直獨自待到中午。”

朝輕岫對韓思合道:“既然項君這樣說了,也該叫人去趙君那邊問一聲。”

她說到這裡,似乎還想囑咐什麼,袁中陽已經先一步對衙役道:“問那位趙君的時候,先不要提項君都說過什麼,看看她二人所言是否有什麼疏漏處。”

韓思合對此沒有意見,擺擺手,直接遣了兩位衙役去問話。

朝輕岫凝視著口供,眼睫低垂,恰好遮住若有所思的目光,片刻後笑道:“項君性格倒是活潑。”放下紙,對其他人道,“我忽然想起,還有些話想問一問她。”

韓思合看她一眼,點點頭,讓人請了項意儒過來。

項意儒右腿受傷,雖然可以拄著拐棍行走,不過為保萬一,衙役們還是從莊內找了架軟床出來,將人抬到了花廳當中。

她進門後,在軟床上拱了拱手,道:“我不便起身,實在失禮了。”

朝輕岫道:“其實此刻本不該如今打攪你,隻是事情牽扯到兩位官學生,每個人都得問問清楚。”

項意儒:“學生明白。”

朝輕岫道:“今早天氣仍陰,你去觀濤台釣魚,就不怕突然下雨。”

項意儒:“是有些擔心,所以帶了鬥笠過去。”

朝輕岫:“那你戴鬥笠了沒有?”

項意儒似有不解,不過還是回答道:“因為沒有下雨,所以沒戴。”

朝輕岫:“早上河面風光如何?”

項意儒:“觀濤台視野開闊,能看見漁船來來往往。”又道,“瞧漁民的模樣,收獲應該比我更多。”

畢竟她專業空杆一百年。

朝輕岫聞言沉默一瞬,溫聲道:“我曉得了,多謝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