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1 / 1)

禾曄這麼想著,從床尾繞過去,走到另一邊,將蠟燭湊上前,看清床頭櫃上的唱戲機。

這是一個很老舊的款式,爺爺奶奶那輩流行的機器,長方形,猶如一塊加厚版的大磚頭,上端有幾個小按鈕,一根天線筆直地衝向花板。

唱戲機很破舊,四個角都已經磕掉了漆,機身上落滿灰塵,隻有一個按鍵看起來分外乾淨,隻是房間太暗,上面灰塵太多,看不清都是什麼功能鍵。

禾曄有隨身攜帶符紙的習慣,招陰符、驅邪符,以及折小紙人用的空白符紙。

他抽出一張空白符紙,裹住右手指腹,從左至右摁下按鍵。

第一個,沒有反應。

唱戲機依舊咿咿呀呀地唱著。

他就嘗試摁其他按鍵。

聲音+,聲音-,繼續播放,暫停播放……

終於,哀怨婉轉的戲腔驀地結束,房間裡恢複安靜。

沒有了吵鬨的聲音,禾曄的注意力再次落在床上的紙紮人上。

他將蠟燭朝前送了送,稍微看清了兩個紙紮人的五官。

因為是燒給死人的祭祀,所以畫五官時,工匠都不會描畫太精細,以免衝撞了活人相貌,甚至有的紙紮工匠會特意把紙紮的五官畫的扭曲、誇張一些。

這兩個紙紮亦是如此,不過很快他就捕捉到了這兩個紙紮人的不同之處。

它們被人點了眼睛。

紙紮一行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管是紙紮人還是紙紮動物,畫眼不點睛。

小時候爺爺曾跟他解釋過,說紙紮人是活人送給死人的祭品,可以通陰陽的東西,如果給紙人畫上眼睛,就等於給它渡了靈氣,也叫開眼,這樣紙紮人就能看到陽間,產生留戀,不肯去陰間服侍逝者。

通常工匠都會用針或者其他東西,在眼睛上紮一兩個小洞,來代替點睛。

不過有種情況會給紙紮人點睛,那就是在紙紮裡面養了‘東西’。

節目組到底想做什麼?

禾曄正思索對方是什麼用意時,安靜漆黑的臥室裡倏然響起一道細小的紙張摩擦聲。

躺在裡側,距離禾曄較近的紙紮人,胳膊似乎動了一下。

禾曄看向它那隻微微翹起的胳膊。

然而,在他視線之內,那隻胳膊再次往上抬了一點。

禾曄還未有什麼反應,直播間裡一個個繃著神經,盯著手機畫面的網友忍不住開始吱哇亂叫。

奧利不是豬:【啊啊啊啊啊啊,紙紮動了!】

法鬥不是小年糕:【握草,好嚇人啊,房間裡黑漆漆的,禾老板竟然一點都不怕,怎麼做到的!】

超愛吃辣:【嗚嗚嗚,雖然是大白天,可是我好害怕,這紙紮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這大小姐脾氣:【我也不懂,不過昨天第三期播放末尾,節目組說下一期有驚喜,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驚喜,我覺得是驚嚇才對!】

再說

我就翻臉了:【好奇怪,之前我看到那些隱隱約約的鬼魂沒有感覺到害怕,可為什麼看到紙紮這麼嚇人呐!】

歲月靜好:【這就是中國式恐怖嘛!】

小小丸子呀:【禾老板好淡定,明明看見它動了,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嗚嗚嗚我好愛~】

禾曄的情緒的確沒什麼波動,他自己就有操控紙紮人的習慣,又從小跟著爺爺做紙紮,根本不把這些詭異的東西放眼裡。

非但不怕,反而挑釁般的將蠟燭再次湊近,距離紙紮人紅撲撲地臉頰隻有幾公分,再往前一點,就能將紙紮人點著。

紙紮人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紙張摩挲的聲音更重了。

可它的動作並沒有阻止禾曄更近一步,橘黃色的火苗舔舐著紙紮的臉頰,但奇怪的是,很容易燃燒的糊紙,卻沒有被火點燃。

反而是那隻‘胳膊’握住了禾曄的手腕,憑空生出一股力道想將他拿著蠟燭的手推開。

直播間裡驚叫聲一片。

我要做小孩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誰吃我瓜子啦:【救命啊,好恐怖!】

我要吃三個漢堡:【我去,旁邊的紙紮人不見了!】

財神爺獨寵張張:【我去,禾老板你千萬彆回頭!!!】

這條評論剛發出,禾曄就感覺到自己的左肩被輕輕拍了一下。

他微微側頭,瞥見一個紙糊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呼()”

一陣陰風在耳邊吹過。

禾曄手中的蠟燭再次滅掉,臥室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他微微皺眉,小聲嘟囔一句:這種遊戲很無聊。⑤()_[(()”

紙紮人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大部分都是靠著自己嚇自己,最後嚇暈過去,甚至被嚇死。

可禾曄根本不害怕。

手中夾著一張驅邪符,隨手一晃,符紙點燃,再次將蠟燭燃起,符紙還未燃儘,被他直接丟到了躺在床上的紙紮人臉上。

“啊——”

一道淒厲地慘叫聲驀地響起,一股陰氣從紙紮中飄出,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下一秒,原本蠟燭怎麼都點不著的紙紮人瞬間燃起。

禾曄未做猶豫,再次點燃一張驅邪符,朝身後的紙紮丟過去。

又是一道尖利的慘叫,裡面的東西同樣化作陰氣逃走。

兩個紙紮人對禾曄來說,根本生不出半點威脅。

因兩個‘東西’很可能是節目組安排的,又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禾曄便沒上去追究責罰,繞過紙紮,朝外走去,徑直進入對面次臥。

這房間依舊漆黑,床上也躺著一個紙紮人。

這個紙紮人是一個年輕男人模樣,但與主臥不一樣的是,他沒有‘開眼’,隻是一個普通紙紮,被禾曄隨手拿起丟在地上,蠟燭稍微一靠近,糊紙迅速燃燒。

禾曄看著它燃燒起來,微微蹙眉,依舊沒搞懂節目組是什麼意思。

按理說他們

() 不會平白無故地給出一個無效信息,就像第一期,單人采訪時主持人讓他們批算一個生辰八字,後面發現,那是凶手的生辰八字。

這次的紙人呢?

總不可能是節目組無聊,隻是單純嚇唬一下,想看看他們驚恐害怕的反應。

不管怎樣,禾曄先在心裡記下了。

之後,他又舉著蠟燭,在房間裡閒逛一圈,對房子大致有了一些了解,猜測剛剛主臥那對紙紮人裡的東西,應該就是這房子的主人,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年夫婦。

當他全部看完,重新坐回椅子上,時間也隻過去了十分鐘左右。

可那個偽裝者說讓他在房間裡待半小時,剩下的將近二十分鐘,他倒不知道做什麼了。

他的手機在牧夕璟那兒,就算自己拿著,當著鏡頭,也不便玩手機。

禾曄看著桌子上的東西,便生出了用符紙畫畫的心思。

就在他畫一隻獅子時,門外隱約間傳來兩道爭執聲。

這道爭執聲過去不到幾分鐘,入戶門被敲響。

剛剛那個女人上身的老頭被兩個臉色難看的青年一左一右的攙扶進來。

“禾老板,久等了。”

這是導演韓爍的聲音。

禾曄抬眸望向他,等著對方後續的解釋。

“剛剛我們已經跟程老爺子的兩個兒子商量好了,他們答應讓你給程老爺子勾魂,至於後果,由程老爺子自己承擔,他們事後也不會追責。”

他說著將幾份文件放在了禾曄面前。

禾曄大致翻閱了一下,是無責任承諾書之類的東西,上面不光有程老爺子的簽名,也有他兩個兒子的簽名、以及手印。

雖不知道張美菊與節目組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了這兩個青年,不過這意思顯然是要在節目上勾魂。

禾曄下意識朝角落裡的攝像望過去。

韓爍像是猜出他的想法,解釋道:“禾老板放心,這事兒是經過網友們同意的,他們很期待接下來的環節。”

“而且我們還請來了警察監視,這攝像正好可以作為證據。”

老頭見禾曄猶疑,也跟著說道:“就是啊禾老板,你彆擔心,我已經把後事交代好了,走的沒什麼後顧之憂。”

兩個青年聞言,很是不滿道:“爸,你怎麼能當著鏡頭的面這麼說呢,弄得我跟大哥對你有多差似的,我們隻是答應你嘗試一次,省得你以後天天鬨自殺。”

另一個青年也跟著接話道:“是啊,爸,你現在天天各種尋死,把我和小弟都給弄的精神崩潰了。”

“我們事先說好,這次折騰完,你以後可要徹底消停了!”

他們說著,攙扶著老頭在禾曄對面坐下。

房間裡燈光昏暗,剛剛離得遠看不太清,待走近了,瞧見對面坐著一個神情平和的年輕人,兩兄弟皆是一愣。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愕之色。

稍微年輕的青年忍不住出聲問道

:“爸,這帥哥就是你說的大師?”

“對呀,這位就是網上非常有名氣的禾老板。”

老頭的聲音雖蒼老沙啞,但絲毫掩蓋不住語氣裡的喜意,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魂魄脫離這具身體,迎接即將到來的投胎美好場面。

青年小聲嫌棄道:“這也太年輕了。”

另一個青年卻出聲阻止道:“弟,彆亂說,咱爸既然想試試,就讓他試試。”

顯然,他對禾曄也並沒有多相信。

不過禾曄是不是大師,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隻想這次結束後,老頭能不再折騰。

況且老頭連遺產都分好了,說隻要他們肯在無責任承諾書上簽字,他手上存下來的十幾萬,還有那套老房子就是他們的了,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禾曄對於兩人的對話,隻字未聞。

他從容不迫地從托盤裡拿出三根香點燃,將剛剛畫好的符紙折成三角遞給老頭,吩咐道:“含著。”

老頭接過符紙,有些緊張道:“禾老板,抽魂疼不疼?”

禾曄回了兩個字:“忍著。”

魂魄抽離身體,怎麼可能一點感覺沒有。

兩個青年以及導演韓爍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禾曄一步步操作。

年輕的青年見禾曄有模有樣地掐指念咒,不由地撇了撇嘴,心想這人還挺能演,就是不知道等會老頭會不會配合他表演。

這想法剛一冒出,坐在椅子上的老頭身體突然一僵,下巴上仰,筆直地躺倒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