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閻王廟大門口。
一個看不清容貌,渾身濕透,沾滿濕泥的男人躺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掐著自己脖子,舌頭外伸,眼白上翻,雙腿用力地蹬著地面。
“救……命……”
他的嗓子沙啞,聲音完全被堵住。
“呃……救……嗬嗬……”
他口中發出嗬嗬努力喘氣的聲音,臉色因缺氧變得漲紅、發紫。
細密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耳邊全是哈哈哈的尖利笑聲。
完了,自己今晚要死在這了。
男人心底透出絕望,眼珠不斷上翻,就在他失去意識前一秒。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口中默念著男人聽不懂的咒語,可隨著那道咒語聲越來越大,男人的手逐漸鬆開了自己的脖子。
“咳咳——!”
男人猛地咳嗽起來,如同破舊的風箱,嗬嗬嗬的大口喘氣,瘋狂的吸取氧氣。
半分鐘後,男人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視線朝著亮光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盞紅色燈籠,在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散發出淺淺亮光。
提燈籠的人身形高挑,看不清面容,他應該是打著一把傘,雨水打在上面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男人等了許久,見對方都沒有開口的意思,隻能試探著說道:“謝謝。”
“還能起來嗎?”提燈籠的人是個男生,聽聲音年齡並不大,語調裡帶著疏離的冷意。
“可以。”
男人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聽到對方說:“走吧,我帶你出去。”
禾曄轉身,正要邁步離開,突然敏銳地察覺背後有一股危險襲來。
他下意識朝旁邊躲了半步,看到剛剛快被勒死的男人因為撲空,往前踉蹌了幾步。
燈籠的亮光將對方狼狽的動作映入禾曄眼中,同時他還瞥見了男人手中的東西發出一道寒光。
是刀。
禾曄瞬間警惕,意識到男人剛剛是想對自己行凶,他沒有猶豫,挑起燈籠,將裡面的燭火吹滅。
周圍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禾曄開了陰陽眼,雖然看不到男人身影,卻能看到對方身上的三盞陽火。
他抬起腿,衝著對方狠狠踹了一腳。
“嘭——”
男人始料未及,再加上下了一天的雨,路濕腳滑,他一個沒穩住身形直接重摔在了地上。
禾曄知道他手上有凶器,並沒有貿然上前,但從他肩頭的三盞陽火,猜測出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後,再次抬腳將對方踹翻在地。
“艸!”
男人惱羞成怒地罵了句臟話。
他感覺到這人有些邪門,剛剛自己中邪似的,雙手不聽使喚,差點要了自己的命,這人一來,他就突然獲救了。
明明這裡黑的什麼都看不見,可這人卻能準確的踢到自己兩次。
“你他媽到
底是人是鬼?”
禾曄沒應聲,再次抬腳,朝著對方肩頭狠狠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嘭——”
隨著一聲悶響,還有一道清朗的聲音:“禾曄?”
禾曄立即製止:“彆過來。”
牧夕璟疑惑:“怎麼了?”
禾曄:“這人手上有刀。”
“你沒事吧?”牧夕璟非但沒有停下,反而腳步更快了,語氣裡帶著關切擔心。
禾曄:“沒事。”
牧夕璟順著聲音摸過去,大手準確無誤地攥住禾曄的手腕,將人護在身後。
男人聽到又來了一個男人,心裡暗驚,知道自己打不過,下意識想跑。
剛剛他是翻牆過來的,知道那邊是死路,便朝著另一邊摸索著跑去。
禾曄看到那三盞陽火離他們越來越遠,朝著紙紮店的方向而去,低聲提醒:“他想跑。”
牧夕璟道:“我去攔他。”
禾曄還未張口阻攔,就感覺到牧夕璟已經不在自己身邊。
他重新點燃燈籠,打著傘跟上去。
紙紮店的門開著,裡面亮堂的燈光勉強撕破黑暗,照亮店前的一小段路。
牧夕璟便將人攔在了那裡,男人身形不高,滿身是泥,就連臉上也被泥水洗刷,看不清面容,他的手裡攥著一把刀,對著牧夕璟威脅道:“讓開,不然我殺了你。”
牧夕璟嗤笑,也不跟他廢話,幾個箭步就到了他跟前,一個抬腿直接踢在他的手腕上。
男人手腕處傳來劇痛,一個沒抓穩,刀子掉在了地上,沒等他有所反應,胸口又重重挨了一腳,讓他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
今晚也真是邪門了,碰上的兩個人都不好惹,剛剛那個邪氣不說,這個竟然有身手,隻是踢了一腳,他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斷了。
難道他今天真的要栽這兒L了?
不,不行!
男人不肯死心,他本想從地上爬起來,找機會逃走,可他的身體卻再次不聽使喚,躺在地上怎麼都使不上力氣,與此同時,一隻腳踩在了他胸口。
對方英俊的臉上帶著不屑的嗤笑,但在另一個人打著傘走近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害。
禾曄將牧夕璟上下打量一遍,問:“你受傷了嗎?”
“沒有。”牧夕璟朝腳下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問:“他是怎麼回事?”
禾曄:“不知道。”
男人聞言怒道:“不知道你們打我乾什麼?”
禾曄偏頭看了眼地上的水果刀,問他:“大半夜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我不小心迷路了。”
禾曄語氣肯定的闡述事實:“你剛剛想殺我。”
“你胡說,明明是你先踹了我一腳。”男人咬死不承認。
“再說了,這破巷子邪門的很,剛剛我根本看不清你是人是鬼,對你有所防備,也正常吧。”
禾曄沒接他的
話,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盯著看了許久,對牧夕璟說道:“報警。”
牧夕璟根本不問原因,直接掏出手機,報了警。
十幾分鐘後,警車停在了巷口,兩名警察打著傘下車,看見巷口站在三個男人。
一個年輕男生打著傘,提著紅燈籠,另一個淋著雨,手裡提著一個偏矮的青年男人。
警察出聲詢問:“剛剛是誰報的警?”
牧夕璟:“我。”
其中一名年輕警察問:“怎麼了?”
禾曄將自己在巷尾遇到一個拿著水果刀男人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警察聽完,有些疑惑:“你說他看起來像嫌疑犯?”
“嗯,他身上應該有命案,需要你們帶回去調查一下。”
一名略高的警察掏出手銬,上前將男人銬了起來。
那名年輕警察繼續詢問:“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
禾曄:“沒有。”
年輕警察皺眉:“沒有證據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地說他身上有命案。”
說完,他又朝禾曄手上的紅燈籠瞄了眼,疑惑問道:“大晚上,你提著一個燈籠做什麼?”
禾曄解釋:“今晚情況特殊,需要它來開路。”
“開路?”
兩名警察相互對視一樣,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到了震驚。
那名身形略高的警察突然想到什麼,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姓禾?”
禾曄點頭。
警察倏然反應過來:“你不會是禾老板吧!”
禾曄望著對方沒應聲,不太懂這名警察為什麼會認得自己。
警察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禾老板,你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認識我們潘所。”
“之前你協助我們潘所破獲過一場陳年舊案,就是那個哥哥殺了弟弟,三十年後才真相大白的案子。”
“哦。”禾曄稍微有些印象。
“當時網上的感謝信,就是我寫的。”高個警察滿臉笑容,神情自豪。
禾曄勾唇:“辛苦。”
“不辛苦。”警察擺手道:“既然禾老板說他有問題,那我們一定帶回去好好調查一番。”
禾曄將凶器遞過去後,目送兩名警察駕車離開,他偏頭看了眼已經淋濕的牧夕璟,走過去想將傘朝他傾斜,被男人製止:“不用,已經淋濕了,遮不遮都沒用,還是你自己打著吧。”
禾曄倒也沒多謙讓,說道:“已經很晚了,回去衝個澡,早點休息。”
牧夕璟知道他這是在趕人了,說道:“昨晚的直播視頻還沒剪輯,我回店裡拿一下平板。”
“嗯。”
兩人重新回到店裡。
牧夕璟渾身已經被雨水淋濕,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滑。
禾曄進入休息室,拿出一條淺灰色浴巾,問站在長木桌邊收拾平板的男人:“嫌棄嗎?”
牧夕璟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快速搖頭。
禾曄也不管他是真不嫌棄還是假不嫌棄,直接把浴巾拋了過去。
男人接過,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浴巾上的清香沁入鼻息,讓牧夕璟的動作一頓。
不知道這是洗衣液,還是沐浴液的味道。
牧夕璟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喉結滾動,一想到這是禾曄的浴巾,他控製不住的悸動,感覺自己現在的行為簡直是變態。
可一想到這是禾曄的味道,他又有些喪失理智。
“擦完了嗎?”禾曄的聲音響起,同時面前的桌子上放了杯溫水。
“嗯。”
牧夕璟收回激動的情緒,沉悶地應了聲,用浴巾快速擦乾頭發,把浴巾遞了過去,喝了杯水,拿起平板說道:“那我走了。”
禾曄指了指太師椅上他剛剛脫下來的外套,說道:“不嫌棄可以穿回去。”
牧夕璟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被深夜的涼風一吹很容易感冒。
“不嫌棄。”
男人說的肯定,並且迅速走過去,把外套攬入懷中,生怕慢一秒,給了禾曄反悔的機會。
“禾老板,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正在喝水的禾曄動作一頓,端著水杯瞥他,衝門口抬了抬下巴。
牧夕璟見他趕人,唇角的笑意更濃了,拿起門口的傘和燈籠,打招呼道:“那明天見,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