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1)

馮永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禾老板,我媽她性子直,嘴也快,說話不太好聽。”

禾曄不在意道:“沒事。”

他的年紀的確會讓人產生質疑。

牧夕璟繞過車尾,站在了禾曄身側,對左右為難的馮永望道:“帶路吧,趁著天亮把新墳的位置選了。”

馮永望聞言,連勝應好,帶著禾曄、牧夕璟以及其他一眾人朝東邊走去。

他們村子還沒有統一收地,各家各戶都種著地,至於逝者便是葬在各家的地裡。

馮永望說他們家總共有四塊地,分彆是九分地,三畝多,八畝多,九畝多,現在他爺爺的墳是在最小的一塊地裡。

“當時我爸找了附近的風水師,說那塊地依山傍水位置不錯,便讓埋在了那兒,沒想到這才兩年時間,就有問題了。”

身後跟著的人中,有個中年男人用拗口且不標準的普通話,補充道:“當時那個風水師還誇咱家那塊地的風水好呢。”

另一個中年男人也學著用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跟著說:“對,那人還說我們這塊地,作為祖墳可以望子孫們的財運,這兩年我們馮家的財運確實不錯,去年我兒子高考超常發揮,考了五百九十多分,非常順利的考入一個不錯的211……”

幾l個人邊走邊說,一會兒方言,一會夾帶著拗口的普通話,一直閒聊個不停。

禾曄能聽懂,但不想加入話題中,便一直保持沉默,儘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和牧夕璟的身高,注定隱藏不了。

那個炫耀自己兒子考上好大學的中年男人開口:“這位風水師……”

馮永望在旁邊提醒:“禾老板。”

隨後他又指了指旁邊模樣英俊的男人:“這位是牧助理。”

“禾老板,牧助理,這位是我三叔。”

禾曄與牧夕璟同時點頭,禮貌地打招呼:“你好。”

三叔是個開朗話多的性子,雖然普通話不怎麼樣,但還是主動與禾曄攀談起來:“禾老板,你瞧著年紀不大,大學畢業了嗎?”

禾曄:“畢業了。”

三叔:“上的什麼學校啊?”

禾曄:“國家美術學院。”

三叔:“藝術生啊。”

禾曄:“嗯。”

三叔:“那怎麼想起來做道士了?”

禾曄:“……不是道士。”

三叔半點也不尷尬,繼續問:“不是道士啊,那你是?”

禾曄:“目前經營一家紙紮店。”

三叔:“你爸媽供你上那麼好的大學,結果你開一家紙紮店,是不是太屈才了?”

禾曄:“紙紮店是祖業。”

三叔:“哦哦,那你爺爺和爸爸是不是也會算命風水?”

禾曄:“嗯。”

三叔:“你打小就跟著他們學這個?”

禾曄:“嗯。”

三叔:“那還行,你……”

“三叔。”牧夕璟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主動上前攀談道:“你剛剛說你兒子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是哪一所大學?”

一聊到自己兒子,三叔的注意力瞬間被拉走,喜滋滋地開始炫兒子。

禾曄趁機朝旁邊撤了幾l步,躲去了牧夕璟身後。同時暗送口氣,聽著牧夕璟與幾l人閒聊。

熱熱鬨鬨地聊了一路,直到馮永望提醒道:“到了。”

他伸手指向不遠處地一塊地,說道:“這就是我家的地。”

禾曄抬起眼皮望過去,見那塊地裡種滿了茄子,隻能看到地中間偏西的位置,立著一塊石碑。

禾曄跟著馮永望一群人走近了,才看到石碑後面有一個墳堆。

他看了一圈周圍環境,點頭道:“這塊地的位置的確不錯。”

不遠處有個土坡,旁邊是一條河流,也算是依山傍水的風水局,祖墳位置好,利於子孫後代的運勢。

“隻是原來的風水師忽略了一點,這河岸兩旁雜草叢生,長的幾l乎比人還高,裡面藏著的蛇蟲鼠蟻多不勝數。”

“雖然你們有用草木灰防蟲蟻,但要想隔絕蛇鼠,可不是在棺材上撒一層就能解決的。”

馮永望趕忙問:“那怎麼辦?”

禾曄道:“先去看看其他三處地方。”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看地,結果一圈看下來禾曄發現,的確是挨著河邊的那塊地風水最好。

馮老爺子有八個子女,五個兒子,三個女兒,今日跟過來的是五個兒子,還有幾l個中年男人是門口同族的叔伯。

馮永望一群人聽完禾曄的話,一邊朝家走一邊互相商量著,這墳到底遷不遷?

有人說遷,不能讓老爺子走了,還受被啃咬的罪。

也有人說不遷,說這地方做祖墳好,實在不行,他們就再重新鋪幾l次草木灰,把蛇鼠隔開就行了,沒必要大動乾戈地遷墳。

禾曄不參與他們的話題,特意落後幾l步,緩步跟著。

牧夕璟與他並肩,小聲道:“你剛剛可以選擇不理他。”

那個三叔許是看禾曄年輕,聊天時不自覺地端起長輩的架子,還說什麼你爸媽供你上這麼好的大學,開紙紮店是不是屈才了?

屈不屈才,關他屁事。

一路上張嘴閉嘴全是他兒子,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兒子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對於這種時刻都在想炫耀的人,牧夕璟是真不想搭理,但看著禾曄忍著不耐煩與對方聊天,又做不到袖手旁觀。

“沒事。”禾曄低聲說道:“他一臉苦相,從小生活的不好,又早年喪妻,這些人中,他的生活應該是最差的,考上大學的兒子,是他唯一勝過其他人的地方,所以才會想廣而告之。”

牧夕璟:“嗯。”

雖是這樣,但他依舊不喜歡。

-

一群人回到馮永望家中時,院子裡已經擺好了三

桌豐盛的飯食,

準備招待他們。

這種宴席,

禾曄之前經常跟著爺爺出去吃,倒沒覺得不習慣,但牧夕璟有潔癖,而且還挑食。

他看著一群大老爺們一邊吃飯一邊喝酒,聊著到底遷不遷墳的事情,是一口也吃不下。

禾曄默不作聲地吃著自己面前的菜,直到吃飽了,才放下筷子,問:“你們商量好了嗎,這墳遷不遷?”

原本聊的面紅耳赤的幾l人瞬間噤聲,互相對視,卻拿不出主意來。

禾曄見他們都不說話,緩緩開口:“不如我給你們一個建議?”

馮永望客氣道:“禾老板你說。”

禾曄:“問問老爺子的意見。”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

馮永望的爸爸睜大眼睛:“這……怎麼問?”

禾曄抬頭,看了眼亮堂堂地天色,說道:“現在時間還早,你們先去準備東西,找好人,等天黑了,我嘗試著招來老爺子的鬼魂詢問,如果他說不用,那你們就過去給他燒張紙,洗洗睡覺,如果他說要遷,那今晚我們就把墳給遷了。”

“新墳還在那塊地裡,往東遷十幾l米,雖然沒有原來的位置好,但依舊旺子孫,招財運。”

可能是被禾曄說招老爺子的鬼魂給嚇住了,幾l個大老爺們都沒再說什麼,一個個點頭應好,吃過飯一個個都忙了起來。

該采買東西的人,去采買東西,該去找人的,去找人。

禾曄把列好的單子發給馮永望,跟他說壽財和墓碑一時半會兒也買不來,直接延用原來的。

其他的就是紅手套、紅紙、紅布、涼席、大蘿卜、五穀雜糧、四個饅頭、大黃紙、冥幣、下葬吉祥物、錢幣、經書、貢品、供桌、四個金蟾或者古幣……

馮家人全都去忙活了,禾曄倒是閒下空來。

馮永望家的院子很大,他就自己搬了張椅子,在院子裡找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打遊戲,夏天蚊子多,鬥地主還沒玩兩局,腿上、胳膊上就被咬了幾l個包。

禾曄直接打開背包,現場畫了張驅蚊符貼在了椅子腿上,繼續遊戲。

牧夕璟也搬了張椅子,在他旁邊不遠處坐下,從自己背包裡拿出一個還沒拆封的盒子,裡面是一部新手機。

一個擺弄新手機,一個擺弄遊戲,氣氛安靜且祥和。

直到一個中年女人搬著凳子在他們旁邊坐下:“你好禾老板,我是馮永望他五嬸。”

禾曄記得她,剛剛從車上下來,那句這麼年輕啊,就是她說的。

“你好。”出於禮貌,禾曄還是應了聲。

中年女人問:“那個……聽說你會算命,能給我算一卦嗎?”

禾曄倒也不推辭,說道:“可以,卦金200。”

一聽還要卦金,中年女人臉上的笑意微微僵住,小聲嘟囔一句:“卦金要這麼貴啊,我們這兒的算命先生都是一十一卦。”

牧夕璟頭都不抬,一邊擺動手機一邊回懟了句:

“那你可以去找他們算。”

中年女人不死心,試圖商量道:“我們家永望請你來,應該花了不少錢吧,要不你通融通融,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麼錢,你收個一十,稍微意思一下行不行?”

禾曄拒絕:“不行。”

中年女人:“剛剛……”

牧夕璟出聲打斷她:“抱歉,等會我們禾老板還要請鬼,挺費神的,麻煩這會兒不要打擾他休息。”

中年女人見兩個人態度都很冷淡,雖不情願,但還是起身搬著凳子走了,走的時候嘴裡還嘟嘟囔囔的表達著對兩人的不滿。

對方說的聲音小,又是方言,禾曄隻隱約聽懂了幾l句,大概是說他假清高,估計身上也沒什麼大本事,一卦就要收兩百,也不怕這錢拿了喪良心,聽得他莫名生出了火氣。

牧夕璟非常敏銳地察覺到禾曄的情緒,問:“怎麼了?”

禾曄:“她很煩。”

牧夕璟揚唇:“要不然等會我替你出口氣?”

禾曄凝眉疑惑:“怎麼出氣?”

牧夕璟隻是笑了笑,沒有應答。

這時,馮永望的妻子淇淇端著一個果盤走過來,滿臉歉意道:“禾老板,我五嬸這人喜歡貪點兒小便宜,剛剛真是對不住了。”

看來中年女人與禾曄、牧夕璟的對話,被她聽到了。

禾曄:“沒事。”

淇淇:“您不介意就好,剛剛永望走的時候特意叮囑,讓我不能怠慢了兩位,禾老板、牧助理你們要是需要什麼,就跟我說。”

她說著將一盤水果送到牧夕璟面前:“牧助理剛剛我看你都沒怎麼吃東西,是不是不適應我們這裡的飯菜味道?”

牧夕璟否認道:“沒有。”

淇淇:“要不你吃點水果,要是餓了,就跟我說一聲,我去給你稍微做點吃的,甜口、鹹口我都會一點兒。”

牧夕璟推辭:“不用了,我不餓。”

淇淇還想再客氣,但被牧夕璟很乾脆的拒絕了,最後隻好端著果盤離開。

等人走遠了,牧夕璟轉頭問禾曄:“禾老板,我們明天什麼時候回去?”

禾曄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遊戲上,沒聽懂他是什麼意思:“什麼?”

牧夕璟苦笑道:“再這麼待下去,我擔心自己會餓死在這兒。”

禾曄語氣平淡:“那些食物沒毒。”

牧夕璟:“但很臟。”

禾曄不解:“哪裡臟?”

牧夕璟:“他們吃飯時,一直說話,口水都噴在飯菜上了,還有那些人洗菜,隻洗了兩遍,洗菜水還很臟,他們的盤子是在一個大盆裡洗的,小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直接上手抓,總之非常臟。”

禾曄:“隻吃自己面前那盤菜就好了。”

他就是這麼做的。

牧夕璟蹙眉:“我做不到。”

禾曄沒有同理心,也不會慣著他這臭毛病:“那就餓著。”

牧夕璟:“……”

他試探著問:“禾老板,你會做西紅柿雞蛋面嗎?”

下一秒,禾曄清冷的聲音,與他腦海裡的回憶重疊:“不會。”

“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家廚子。”

“我是你的契主,不是你的廚子。”

牧夕璟聽完神情猛地一震,反應過來後,他眉眼間的笑意逐漸加深。

怎麼辦,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闖入地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