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事情,正忙著綁紮汽車骨架的禾老板並不知情，他隻覺得今天的電話莫名增多。

這幾天他先是出省驅鬼，又接連協助警察破了兩樁命案，眼看已經過去一周時間,可他答應無常鬼的紙紮,還有大半都沒完成,因此這一整個下午他都忙著弄瑪莎拉蒂的車骨架。

“嗡嗡嗡——”

剛被他放回櫃台上的手機,再次響起。

距離上一通電話,剛過去半分鐘不到。

禾曄不悅地蹙起眉頭,垂眸查看來電界面，依舊是剛剛那個陌生號碼。

他隨手掛斷，然而半分鐘不到，手機就會重新響起,就算把對方拉黑了，用不了多久,也會有新的電話號碼打過來，一副他不接就一直騷擾的架勢。

禾曄煩悶不已,正猶豫要不要拉黑時，餘光瞥見了安靜坐在門口的牧夕璟,不由回想起，前幾日在車上，他幫椰子奶跟警察對話時的情形。

這人好像挺擅長應對這種情況。

禾曄偏頭朝他望去,正好與對方那雙帶著淺笑勾人的桃花眼對上。

“牧先生，幫個忙？”

牧夕璟也不問要幫什麼忙，直接應了聲：“好。”

禾曄將手機遞過去：“拒絕掉，讓他以後不要再打電話過來。”

牧夕璟點了下頭，接過電話,轉身走出店門。

禾曄暗鬆口氣，轉回身繼續捆綁汽車骨架。

這兩日，隨著研究院名額被頂替女博士，以及女子弑夫碎屍案上了熱搜，他的直播間人氣也跟著火了一把，不少自稱某某公會的人找上門來，說想跟他簽約，還說了一大堆簽約公會的好處。

比如他們會對主播進行管理培養，新主播應該買什麼設備，用什麼聲卡，怎麼化妝好看，穿什麼衣服、走什麼風格路線可以吸引網友喜歡，直播間的背景怎麼布置，燈光怎麼打，直播間被黑粉開掛怎麼辦，如何幫直播間提升人氣，如何跟網友們聊天……

禾曄本就沒有簽約公會的想法，聽完對方的科普，就更沒有加入的打算了。

且不說他沒想過做什麼人氣主播，就說他這種性格，根本做不到上面那些被人擺布的事情，況且到目前為止，他沒有露臉的打算。

禾曄很清楚，他現在直播間的人氣，是熱搜帶來的，等這兩樁命案的熱搜降下去，網友們的熱情也會隨之減淡，最後留下來的人數隻剩一小部分。

如果他加入了公會，對方肯定會為了維持人氣，勸說他露臉，甚至做一些禾曄不喜歡的事情，比如化妝，再比如說話。

到時候禾曄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可是現在這些公會就像是狗皮膏藥似的，被他拒絕一次，就打過來第二次，第二次，企圖改變他的想法，而且還是不同的公會。

特彆是今天，電話多到離譜，甚至有人發信息說想要來店裡找他面談。

不光打電話、發信息，為了讓他簽入公會，甚至這兩晚在直播時，會有一些

職業黑粉進來故意搗亂，所謂的人紅是非多，真是麻煩。

幾分鐘後，牧夕璟拿著手機進來，語氣輕鬆道：“解決了。”

禾曄道了聲謝，剛要伸手去接，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一個新的陌生電話撥入。

“……”

牧夕璟眉眼染笑，低聲詢問：“我來？”

“嗯。”禾曄收回手，看著他接起電話，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聲音低沉溫和，與人說話時語調裡噙著淺淡笑意，讓人聽了如沐春風，徒增好感。

禾曄聽不到電話那端說了什麼，僅聽牧夕璟說話，能感覺到他是一個思路清晰，且條理分明的人，雖然態度和煦，但拒絕對方時的語氣裡莫名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信，讓人不敢再過多糾纏。

一兩分鐘時間裡，他不但拒絕了對方，還告誡對方不要再私下使用小手段，否則會出律師函之類的話。

禾曄坐在小凳子上一邊紮綁骨架，一邊聽對方打電話，心裡不自覺地做出評價：這人真的很會說話。

電話掛斷，牧夕璟再次道了聲：“好了。”

禾曄嗯了聲：“手機放旁邊的茶幾上吧。”

等會肯定還會有電話打進來。

牧夕璟像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展顏一笑，彎著唇道了聲：“好。”

之後兩個小時裡，電話從剛開始幾分鐘響一次，到後來十幾分鐘，半個小時……

期間牧夕璟接了十幾通電話，禾曄不需要多操心，隻管埋著頭擺弄手上的汽車骨架，等他反應過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

禾曄偏頭驚詫地看向門口的男人，對方接收到他的目光，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轉頭看向門外，面露詫異，一臉無辜：“抱歉，剛剛接電話太認真，沒注意到時間。”

他在說謊。

但念在對方幫自己擋掉很多麻煩的份上，禾曄懶得去拆穿，他放下骨架，站起身道：“走吧，我送你。”

這會兒L巷子裡已經有不少小鬼出來遊蕩，讓他自己走，容易衝撞邪物，禾曄送他出去，順便解決一下晚飯問題。

牧夕璟倒是沒跟他客氣，拿起禾曄的手機，站起身在店門口默默等著，等對方洗完手出來，關上店門，帶他朝巷子外走去。

巷子裡有昏黃的路燈照明，倒是不算太黑，兩人一路沉默地走著。

到了巷口，禾曄喚住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符，稍一抖動，符紙燃燒，在牧夕璟左右兩肩處繞了下，隨後鬆手由著它落到地面。

“以後不要待這麼晚。”禾曄出言提醒：“這條巷子真的鬨鬼。”

牧夕璟靜靜站著，由著對方幫自己驅趕陰氣，點頭應好的同時，出聲詢問：“禾老板，要不然我拜你為師吧？”

禾曄抬起眼皮看向對方勾起的唇角，拒絕地十分乾脆：“不收。”

牧夕璟似乎早有預料，笑著歎息：“行吧，看來我是吃不上捉鬼算命這碗飯了。”

禾曄沒有去接他這句話，思緒卻回想起前幾日，對方與他一同乘坐高鐵去往H市臨鬆市，當時牧夕璟在車上說的是，師父讓他過去學習，後來也是夠巧的，他師父就是給椰子奶爸爸布陣的道士。

椰子奶的事情解決，之後那道士如何了，禾曄沒太關注。

牧夕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主動解釋道：“那個道士應該是壞事做太多，前幾日出了車禍，一條腿瘸了。”

禾曄微微眯眼：“前幾日？”

他忙完椰子奶的事情，也不過二五日時間。

牧夕璟佯裝思索道：“好像是我們碰面那晚，他從椰子奶老家回去時，被一輛汽車撞了，差一點沒活下來。”

“罪有應得。”

禾曄隨口應了句，沒想到牧夕璟聽完，面容上的笑意更濃了。

“嗯，的確是壞事做儘，咎由自取，幸好，我沒跟他一起走。”

他說著，衝禾曄粲然一笑，眸底多了幾分怡然自得。

禾曄神情如常地嗯了聲，完全沒有誇讚對方的意思，衝牧夕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牧夕璟也不多糾纏，道了句明天見，轉身離開。

在他走出這一段距離後，一輛商務車倏然出現，緩緩隨行，直至男人停下腳步，車門自動打開。

牧夕璟坐上車，眉眼間的笑意不減。

司機瞥了眼後視鏡，笑著問道：“牧先生看起來心情不錯。”

牧夕璟揚唇，微挑了下眉，算是承認了。

雖然接了十幾通無聊乏味的電話，但他能感覺到禾曄對自己的態度緩和了一些，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牧夕璟拿起手機，給助理發去消息，讓他派幾個人輪流蹲守禾曄的直播間，查清那些黑粉到底是誰派來的搗亂的。

助理很快回複：【好的，牧總】

牧夕璟：【還有，查一查這幾個公司的底細。】

他把剛剛接到電話的十來個公司名稱全都發了過去。

吩咐完這些，牧夕璟將手機隨意地丟到旁邊座椅上，捏了捏眉頭，回想起剛才禾曄用符紙在他肩上掃除陰氣的動作。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心生疑惑：自己身上有陽火？

-

吃過晚飯，禾曄照常在巷子裡溜達了一圈，轉身回到店裡。

他見時間還早，便繼續坐在小凳子上綁紮汽車骨架，到了晚上九點，才坐回長木桌前，架起手機直播。

之前被頂替名額博士的視頻幫他帶了一波流量，讓他穩坐新人榜第一，A城碎屍案在網上爆出來後，他的直播間人氣更高了，前天頂峰時在線人數達到了二萬八千多。

今晚的人數似乎更離譜了，開播短短半個小時，人數竟然超過五萬，評論區的刷新速度也快的讓人看不清內容。

禾曄有點懵，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盯著評論看了許久才知道，原來是庒棟害死親弟弟的案子也被爆了出來，兩個警方官方

號還特意給他寫了一封感謝信()，

?[(()，

你就是我的神！】

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照片真是太帥了！！！】

icov：【老公，老公，你看看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朋友呀】

愛吃橘子：【禾老板，我要給你生猴子！】

禾曄：“……”

網友的評論簡直越來越離譜。

他裝作沒看到，低頭繼續研墨，直至墨水濃黑，他拿出毛筆在晾乾的遊戲機上繪畫細節。

勿言是小熊：【禾老板，求你多說說話吧，讓我聽聽聲音，孩子實在太饞了】

無憑無據無理取鬨：【禾老板你的店鋪幾點開門啊，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你了！】

禾曄瞥見這條，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迫不及待見他？

涼拌不想炒雞蛋：【我也是我也是，已經定了明天最早一班機票】

涼拌不想炒雞蛋：【禾老板，我來了！】

禾曄確定自己的理解沒有問題，詢問道：“你們要來我店裡？”

涼拌不想炒雞蛋：【嗯嗯】

禾曄不解：“為什麼？”

無憑無據無理取鬨：【去看你呀~】

禾曄依舊不解：“看我做什麼？”

一棵太陽花：【她們應該是想看看禾老板是不是跟照片中一樣英俊帥氣】

“……”禾曄直接拒絕：“彆來。”

不哭不鬨：【哈哈哈禾老板是心虛了嗎？】

禿頭小帥哥：【禾老板：突然害怕，嚶嚶嚶】

禾曄解釋：“沒必要為了證實我的長相跑這麼遠，浪費錢。”

他長得如何，與這些網友關係不大，畢竟他沒有靠著外表吸引粉絲，或者找另一半的打算。

無憑無據無理取鬨：【不浪費不浪費，為睹禾美人容顏，朕舍了這江山又如何！】

可愛多：【嗚嗚嗚，我的禾老板，真的太帥了！】

可愛多：【不愧是我粉上的男人】

可愛多：【手好看，聲音好聽，算命又準，長得也好看，嚶嚶嚶，禾老板你就沒有一點缺點嘛！】

漂洋過海來看你-：【說話少算嗎？】

MMM：【話少怎麼可能是缺點，這可是裡男主的標配。】

愛殺人的老默：【是的，這可是加分相，我懷疑禾老板是在凡爾賽。】

禾曄勾了下唇，沒有出聲辯解。

其實他最大的問題是情感缺陷，這也使他無法正常與人相處，更不會與之共情。

就比如椰子奶爸爸出軌的事情，直播間的很多網友聽完都十分憤慨，各種文字咒罵，可他聽完，卻沒什麼感覺。

包括哥哥害死親弟弟這樁命案，現在的結果是他們夫妻雖然追究大兒L子害人的責任，但請求法院輕判，不

() 少網友都罵他們不辨是非，大兒L子都殺了人，竟然還想要護著之類的難聽話。

禾曄卻生不出火氣，他們兩夫妻如何抉擇，之後就如何承擔後果，沒必要太氣憤。

但他很清楚，這種不顧彆人死活的做法，一旦被網友知道，肯定會被罵。

評論區裡繼續追問、討論著禾老板身上有什麼缺點。

禾曄沒有應聲，抬起眼皮，覷了眼手機時間，將話題轉開：“十分鐘後開始卜卦，有興趣的網友可以準備一張素顏照，以及生辰八字。”

說起來，前天下午女子弑夫碎屍案在網上曝出，他晚上開直播，之前一直對他提出質疑，說他算命不行的幾個網友集體過來給他道歉，其他看戲的網友紛紛喊著要截屏，把這一幕做成打臉合集。

現在那幾個叫囂最狠的網友，已經成為他的粉絲，每天蹲在他的直播間不說，還時常幫他維持直播秩序。

這幾天禾曄爆紅，一些公會為了能簽下他，背地裡使了不少陰間招數，比如弄來一些職業黑粉，故意搶著連麥，如果幸運上麥，就開始各種胡言亂語地搗亂，或者在評論區用一些澀情主播的電話信息刷屏，一副要把他的直播搞封號的架勢。

之後那些公會打電話過來時會說，看到他直播間裡有黑粉搗亂，如果加入公會的話，會有專業的團隊幫他管理直播間，維持秩序，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但今晚的黑粉似乎少了許多，回想傍晚時分，牧夕璟接電話時對那些公會發出律師函的警告，心想：難道他的話真的起到了震懾作用？

不管是不是，沒有黑粉搗亂就是好事，禾曄收起心思，將黑無常要的這台遊戲機進行收尾工作。

等他在背面寫下黑無常的專屬名字，十分鐘也差不多到了。

直播間裡不少人都在等著，禾曄剛一說卜卦，評論區立刻熱鬨起來。

其中一個名為：‘跳跳糖不甜’的網友直接連刷了好幾個煙花筒，以及二輛保時捷禮物，就為了引起禾曄的注意。

跳跳糖不甜：【我我我，禾老板江湖救急，就贈我一卦吧，求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