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第20章

傍晚時分,兩名警察進入拘留所043室。

為首的男人三十多歲,正值壯年,面容剛毅,皮膚黝黑,但眼睛囧囧有神,他偏頭問身旁稍微年輕的警察:“信封呢?”

年輕警察立即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黃色信封:“在這裡,潘所。”

潘洋鋒接過來反複看了看,用手捏了捏裡面的東西,像是折疊起來的符紙。

他問對方:“禾老板怎麼說?”

年輕警察答道:“他說隻要把信封放置在庒棟睡的涼席下面就行了。”

“嗯。”

潘洋鋒應了聲,照著禾曄的叮囑,將信封展平地壓在涼席下。

年輕警察看著自家領導的做法,有些不敢苟同,出聲詢問:“潘所,咱們對這人是不是太信任了,剛剛我去店裡拿東西,看對方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癱在太師椅裡懶懶散散地玩鬥地主,瞧著年紀輕輕的還沒我大呢。”

潘洋鋒十分肯定:“不一樣。”

年輕警察不解道:“什麼不一樣。”

潘洋鋒解釋:“你和他比不了,他爺爺是禾繼平,之前咱們這一片非常有名的算命大師。”

年輕警察:“額,那他也很厲害嗎?”

潘洋鋒無言以對,隻說了句:“試試吧。”

他之前隻聽過禾老爺子的名號,但對禾家人並不了解,就連禾曄的聯係方式也是多番打聽才拿到的,但禾曄能算出三十年前的失蹤案,想來身上也是有一些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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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四十分,043室的門被打開,庒棟不情不願地挪進房間,聽到身後的房門被鎖上,立刻像沒骨頭似的,癱在下鋪的單人床上。

他‘大’字型平躺在床上,右胳膊搭在額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鋪的床板陷入沉思。

說實話,庒棟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弟弟失蹤的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怎麼會突然被翻出來,而且爸媽還那麼肯定地說是他做的,叫來幾個鄰居將他押來派出所。

庒棟認真思考許久,也沒想明白到底哪裡出了錯?

看守所裡沒有電子設備,這讓每日以遊戲度日的庒棟難受不已。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裡將自己愚蠢的父母罵了幾百遍,心想著等自己出去了,一定找他們算一算總賬,到時候不給自己一大筆補償,這事兒就彆想輕易揭過去。

一個都死了快三十年的兒子,竟然還值得他們跟自己翻臉,自己以後可是能給他們養老的保障,那個死了的兒子能乾什麼,真是兩個分不清孰輕孰重地糊塗老東西。

庒棟越想越氣,罵罵咧咧的睡下。

深夜十一點。

熟睡中的庒棟眉頭緊皺,雙手緊緊攥著,額頭開始不停地冒冷汗。

“不……”

庒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做噩夢了。

夢中,他站在一個陌生的河邊,面容模糊不清的小孩渾身濕漉漉地朝他爬過來,嘴

裡不停地喊著:“哥哥。”

“哥哥,好冷啊。”

“水好涼,哥哥,你快救救我。”

“哥哥,我是莊梁啊,我不想死,你幫幫我吧,嗚嗚嗚——”

“走……走開!”

庒棟猛抽一口涼氣,不停地後退,結果被絆倒,蹲坐在地上。

他想翻身爬起,可腳腕上傳來的刺骨涼意讓他動彈不得,對方瘦小的手就像是兩把大鐵鉗子,死死扒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靠近。

“哥哥,這裡好黑,我好害怕,你下來陪我吧。”

庒棟聲音顫抖著,努力辯解:“我沒有害你,是你自己賭氣跑出來的,不關我事!”

眼看著對方被河水泡的腫脹的臉馬上要貼到自己臉上,庒棟終於承受不住,嚇的失聲痛哭。

轉瞬,周圍又變了一個場景。

他與年幼的弟弟坐在客廳的餐桌上寫作業,他想吃糖,剛要起身,結果一直埋著頭的弟弟突然抬頭,眼神可怕地盯著他,嗓子尖銳地質問:“你害死我,為什麼不敢承認。”

年輕的庒棟被嚇地愣在原地:“我……”

沒等他回過神,周圍的場景再次變了景象。

變成了他與弟弟一前一後坐在教室裡上課,正在上課的弟弟腦袋突然180度朝後轉過來,直勾勾地盯著他:“哥哥,殺人償命。”

說完,他的嘴角彎成一個詭異地幅度,手上攥著一隻尖銳的鉛筆朝他狠狠捅過來。

噩夢一場接著一場,到最後庒棟的情緒直接崩潰,不停地大聲喊著我錯了,我錯了。

“哐當”

鐵門從外面被人敲了兩下,值班的警察低聲斥責:“大晚上胡言亂語什麼呢!”

“哈——”

庒棟猛地清醒過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許久才平靜下來。

都是夢,都不是真的,沒什麼可怕的。

他在心裡試圖安慰自己,然而脊背、脖頸間卻感覺到刺骨地涼意,耳邊傳來夢中熟悉稚嫩的聲音:“哥哥——”

“啊——”

庒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門口,用力的拍打房門,大聲叫喊:“救命,警察同誌救命啊,這裡面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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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禾曄吃過午飯,癱在太師椅裡,查看手機裡潘洋鋒發來的視頻。

視頻中,莊棟坐在審訊椅裡,低著腦袋,老實交代:“莊梁離家出走那天,我們學校放假,我跟幾個朋友在小區裡玩,遇到他氣哼哼地從家裡跑出來,我隨口問他怎麼了,他說媽媽不給他買挖土機,他要離家出走。”

“我當時沒在意,繼續跟朋友玩,很久之後才想起來出去找他,我是在一個距離我家小區很遠的河邊現找到的他,當時他坐在橋邊賭氣,我過去勸他回家,說河邊危險,他不肯,一直嚷嚷著爸媽不給他買挖土機,他就不回去。”

庒棟說著說著,聲音變得哽咽:“我當時也是個孩子,哪能想那麼多,見他

死活不肯回家,我就想著回去跟我爸媽說,讓他們過來勸弟弟,結果我還沒走多遠,就聽見一聲噗通,橋上已經沒了弟弟的身影。”

“我當時很慌,喊了好幾聲救命,可周圍根本沒人,我又不會遊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弟弟被水流衝走。”

審問的警察語氣嚴肅:“既然你知道弟弟落水,為什麼不跑去跟大人求助,你爸媽報警找莊梁的時候,你人在哪兒,之後又為什麼沒告訴他們真相?”

庒棟垂著腦袋哭出聲:“我害怕。”

“當時我爸媽找弟弟都快找瘋了,我害怕告訴他們後,他們把錯怪在我身上,覺得是我害死了弟弟。”

警察:“所以就算之後你爸媽沒找到你弟弟的屍體,你也從沒想到把事情告訴他們?”

庒棟搖頭:“我不敢說。”

警察追問:“是不敢,還是不想?”

庒棟猛然抬起頭,滿臉怒氣地盯著警察:“你胡說什麼,他是我親弟弟,我為什麼會不想告訴爸媽。”

警察絲毫不懼地迎上他的目光:“這個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是你親弟弟,你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曝屍荒野,也沒想過讓你爸媽給他收屍,如果他真是意外溺水,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隱藏這麼久?”

庒棟情緒激動地辯解道:“我說了,我當時很害怕,再怎麼說我也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第一次見人淹死,害怕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警察:“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能隱藏你父母這麼久?”

庒棟:“我剛開始很害怕,等撤徹底反應過來時,我爸媽已經誤認為我弟弟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你覺得我應該是讓他們以為弟弟還活著,還是殘忍地告訴他們弟弟已經溺水身亡?”

視頻結束,禾曄看到下面還跟著一條消息。

潘洋鋒:【他在說謊】

禾曄:【嗯】

潘洋鋒重新發來一個新視頻:【視頻】

禾曄點開,是庒棟跪在父母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懺悔模樣。

“爸媽,我知道錯了,求你們原諒我這次吧!”

“我當時實在害怕狠了,才不敢告訴你們,後來我是看你們的情緒漸漸走出來,怕你們傷心難過,就更不敢說了。”

“爸、媽弟弟都已經走了將近三十年,這三十年來我們過的不是挺好的嘛,為什麼突然要舊事重提,你們現在就剩我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我也出事兒了,以後誰還能孝順你們,你們現在這麼大年紀可怎麼辦呐……”

後面的一段,禾曄實在看不下去,直接點了X,退出視頻。

潘洋鋒:【我感覺庒棟父母有撤案念頭。】

雖然大兒子庒棟不爭氣,可現在夫妻二人都已經到了年老力衰的年齡,讓他們完全地大義滅親,其實很難做到。

且不說小兒子已經去世三十多年,就算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也被時間衝淡了七七八八,大兒子雖然自私無用,但也陪伴了他們三十八年,以後也會是給他們養老送終的唯一人選。

如果禾曄沒有看過庒棟的生辰八字,遇到這種情況,頂多不鹹不淡地應一聲:隨他們吧。

可他看過對方的命格,明知庒棟是個自私狹隘、利欲熏心的性格,當初孩童時就能害死自己的親弟弟,難保以後不會為了自己利益,同樣害死自己的親生父母。

閒事都已經管了,那便管到底吧。

救下這兩條人命,隻當給自己積陰德了。

禾曄這麼想著,給對方發去消息:【今晚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