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晉江獨家發表(1 / 1)

今天是燕北做完手術的第二天,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燕北的傷勢沒有它之前那樣嚴重,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

也就是說至少這段時間裡,它絕對不會被放歸野外。

當然,也可能因為它的這一行為,讓園長他們知道它不想離開,為了防止它再次自傷,或許他們就不會再放它走。

燕北因此很安心地臥在觀察室裡,等著安頁過來探望自己。

昨天它和安頁到底還是沒說上幾句話,主要是安頁雖然看著就很擔心它,但還是生著氣,所以一直沒有主動開口。

而燕北本身就話少,即便想要哄一哄安頁,也說不了什麼。

因此一狼一狗隔著探視窗,還是沉默的時候居多。

而且燕北的床距離觀察室的窗戶有不少的距離,房間隔音又好,所以它們想要說點什麼都要靠嗥的,很不方便。

燕北不是沒想過去窗邊和安頁說話,但它不敢隨便下床,怕不小心碰到傷口。

它倒是不怕疼,但怕安頁又哭。

當然,燕北覺得自己怕安頁哭不是因為彆的。

隻是因為小狗哭起來太麻煩,不好哄。

它真的不是心疼小狗!

絕對不是!

燕北此刻已經吃過了早飯,就等著安頁過來了。

它頻頻朝窗外看去,每次都顯得不經意,但每次看到空蕩蕩的窗口時,心裡都會有些失落。

安頁怎麼還不來?

是還沒吃完早飯,還是不想過來了?

不會它今天一整天都看不到安頁了吧?

燕北蹙眉,舔了舔自己不太舒服的前肢。

前肢上的血漬已經被醫生用消毒酒精洗掉了,此刻一舔就都是滿滿的酒精味和藥味,直接影響了燕北的嗅覺。

而觀察室裡時不時的機器運作聲,也影響了燕北的聽覺,讓它隻能靠眼睛來確認安頁來沒來。

再也不能像在狼館時那樣,光聽著聲音或者聞著味道,就能第一時間發現安頁的到來。

就在燕北心情焦躁的同時,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就蹲坐在觀察室的門外。

它臉上不帶微笑,眼尾和耳朵似乎都向下耷拉了一些,尾巴也蔫蔫地垂著,有一下沒一下地小晃一下,整隻小狗都顯得沒精打采。

安頁已經來這裡好幾分鐘了,但它卻遲遲沒有走到那扇窗戶邊。

它心情複雜,不知道一會該怎麼和燕北相處。

昨天晚上園長和夫人說話的時候,安頁都聽到了。

它才知道燕北的抑鬱症居然一直都沒好,也才知道燕北是那樣思念著它的族群。

安頁一開始還以為燕北是猜到它自己要離開了,所以才支開安頁,做出了自傷這種不理智的事。

為的是留在動物園,也留在安頁身邊。

可這居然都是安頁自己的臆想!

燕北哪裡是想留下來?

它明明是因為知道它自己馬上就要回到荒野,找回自己的族群,所以興奮又緊張,這才犯了病。

安頁無聲地歎了口氣,它其實可以理解的。

這就像它願意和燕北一起玩一樣。

它何嘗不是因為太孤單,所以才把能聽得懂它話的燕北,當成了最親密的夥伴。

而燕北雖然不記得之前的事了,但它本性還在,它仍然是需要族群的群居動物。

而且正是因為燕北失憶了,所以在想到可能要找回親族的時候,才會那樣緊張吧。

知道了前因後果,安頁便覺得自己昨天的怒火有點尷尬。

它怎麼能通過自己的猜測,就理所當然地覺得對方是為了自己才自傷的?

不僅這麼想了,它還因為這個哭了、鬨了!

安頁趴到地上,小聲“嗚嗚”。

太羞恥了,它要不要和燕北道個歉什麼的?

畢竟燕北還受著傷呢,而且對方昨天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哄了它好久來著......

小狗把臉埋在前肢的毛毛裡,尾巴羞恥地晃啊晃。

燕北在觀察室裡等了許久,越來越煩躁。

要不下床去窗戶邊看看?

反正它上廁所和吃飯的時候就都下去過了,隻要不讓傷口裂開,安頁應該就不會說它什麼。

而且它就是悄悄看看,一看到安頁過來,它就可以再回到床上嘛。

這麼想著,燕北果斷跳下了床。

它儘量不讓受了傷的前肢受力,因此走姿實在算不得多好看,幸好這裡沒有小狗在,不然燕北的臉都要丟沒了。

很快,它一瘸一拐卻速度很快地走到窗戶邊。

隻向外看了一眼,它就倏地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扯到傷口。

它顧不得傷口,滿心驚詫。

怎麼好像看到安頁了?

可安頁來了怎麼不過來?

不會是幻覺吧?

燕北正準備再去窗邊證實一下,耳邊似乎就傳來小狗模模糊糊的哼唧聲。

它立刻仔細嗅了嗅,果然在空氣中聞到了安頁的味道。

那味道隔著一堵牆並不明顯,還有觀察室裡的藥水味影響,很難注意到,但燕北嗅覺靈敏,一靠近自然就聞到了。

安頁真的來了!

燕北眼裡似乎都有了亮光,焦躁的心也終於落下來。

不過緊接著,它就又蹙起眉。

安頁來了,可它為什麼不和自己打招呼?

是還在生氣?

還是單純不想理它?

此時這頭高冷淡漠的北極狼,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情緒居然輕而易舉就被小狗影響,它的喜憂完全取決於小狗對它的態度。

再看看吧,說不定安頁是睡著了,燕北安慰自己。

它重新走向觀察室的窗,走的小心翼翼、狗狗祟祟,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

而在觀察室外做

了好久心理鬥爭的安頁,也終於氣勢洶洶地站起了身。()

它兩隻前爪在地上跺了跺,給自己打氣。

?想看程驚堂的《薩摩耶成為狼王的陪伴犬後》嗎?請記住[]的域名[(()

一張小狗臉上也滿是嚴肅,還有種下定了某種決心的決絕,以及破罐子破摔的豪邁。

狗中豪傑薩摩耶,怎麼能唧唧歪歪的?

再說了,它安頁又不是什麼丟不起臉的小狗,反正它哭都哭過了,自戀也自戀過了,現在開始又是一條酷酷的好小狗!

昨天那篇就翻過去了,它不說,誰知道它自戀過?

說不定園長他們,包括燕北,都覺得它昨天哭是因為心疼燕北的傷呢。

那這就是事實了,安頁就說自己是心疼燕北所以才哭的,才不是因為心疼+自責+內疚+感動之類的自戀想法才哭的呢。

嗯,就這樣!

安頁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走向觀察室的窗。

同時,燕北則躡手躡腳地靠近窗戶內側。

三步、兩步、一步!

一狗一狼。

一個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扒著窗沿。

一個偷偷摸摸抬頭湊近玻璃窗。

於是,它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在窗戶內外對上了視線。

“!!!”兩臉震驚。

它們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想到會這樣,一時都忘了反應。

而後它們又同時彆過臉,雙雙尷尬地爪爪摳地。

燕北心道安頁應該沒看到它縮手縮腳,那麼“猥瑣”的樣子吧?

安頁則是小心臟撲通撲通跳。

怎麼說呢,面對當事狼就還是尷尬。

氣氛靜謐且怪異,安頁受不了這種感覺,正想開口,卻被燕北搶先了。

“你來了。”燕北看向安頁,儘量自然地說,“我就是下來活動活動。”

說罷,它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補充道:“醫生也說我身體素質好,可以適量活動。”

這麼說的話,安頁應該不會氣它隨便下地了吧?

安頁下意識看向它的前肢,已經包好了繃帶,可以看到繃帶下的毛發應該又被剃光了。

不過安頁沒在意這個,它隻想到燕北應該很疼,它就也跟著心疼。

注意力一轉移,安頁就忘了尷尬了,隻顧著心疼難過,眼裡似乎又濕潤了。

燕北見它一直盯著自己的傷口,而且看著看著好像就又要哭的樣子,心裡直突突。

它急忙也看向自己的傷口,不會是滲血了吧,它剛才很注意了啊。

看到紗布還是白色的,燕北鬆了口氣。

其實一開始它是想弄傷胸口的,這樣傷的更嚴重一些,也能把它想要留下來的決心表露的更明確。

但它想到弄傷了胸口還要剃毛,到時候光禿禿的太醜,所以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肢。

安頁不再看它的傷口,而是有些彆扭地瞥了一眼燕北的臉,這才小聲道:“很疼吧?”

燕北一愣,安頁和它說話了?

() 緊隨而來的就是一陣狂喜。

狼尾不自覺地輕輕搖晃,它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開心。

“不疼了。”燕北壓抑著興奮,但語速很快地回答道,“真的一點都不疼了,本來傷的也不重。”

它這兩天說的長句子真的很多,比安頁這一個多月來聽到的都多。

聽它說不疼了,安頁的彆扭勁兒也消散了大半。

又問了兩句傷口的事,安頁的彆扭勁是真的散了個一乾二淨。

它也終於直視起燕北,尾巴也搖起來,又是一條活潑好動的單純小狗了。

而後,有點小記仇的安頁開始秋後算賬。

它睨著燕北,問道:“你不是說傷口是不小心摔的嗎?”

燕北一噎。

安頁哼了一聲,說:“算了算了,知道你是不想讓我——”

它本來想說“不想讓我知道你有抑鬱症”,但它怕提起燕北的傷心事。

畢竟對高傲的北極狼來說,得了抑鬱症這種事真的很丟面兒。

所以安頁嘴裡的話還是拐了個彎,道:“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擔心。”

燕北默了下,然後有些緊張地用爪子摳著地面,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是認同了它的話。

但承認不想讓小狗擔心自己這種事,還是讓狼怪不好意思的。

安頁看它確認了自己的話,心裡酸了下,但又覺得有點開心。

燕北看來也是把它當朋友的,可燕北這樣什麼都要自己扛著的樣子,安頁真的很心疼。

小狗歎氣。

小狗故作老成地在玻璃上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阿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以後有什麼都可以和我說的,不要自己憋著好不好?”

燕北被它這唉聲歎氣的小模樣戳的心癢,很想揉一揉小狗的頭。

不過緊接著,它就被安頁的話說愣了。

安頁繼續拿出“鏟屎官”的做派,哄著自家北極狼道:“還有嗷,雖然你不記得之前的事了,但你真的不要擔心你的族群會不認你。”

這是安頁覺得燕北抑鬱症發作的最主要原因,畢竟園長他們不知道阿北失憶了。

“我聽園長爺爺說狼群都是很長情的,它們肯定也在尋找你,你不會融入不進去的。”

這些話安頁剛才就想好了,現在說出來很是順口。

就在它想繼續“哄勸”燕北不要再緊張焦慮的時候,燕北忽然打斷了它的喋喋不休。

“等會。”燕北蹙眉看著安頁。

安頁停下來,歪頭和它對視。

燕北頓了頓,才遲疑地問道:“你是覺得,我傷害自己是因為擔心自己融入不了族群?”

“不是嗎?”安頁不解反問。

燕北眼角微抽,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繼續問道:“你是覺得我傷害自己,是因為得了什麼抑鬱症是嗎?”

安頁的神情變得小心翼翼,一副怕觸碰到它傷心事的樣子。

燕北深吸口氣,閉了下眼。

這什麼鬼的抑鬱症?!

誰下的結論?

又是那個半吊子獸醫嗎?!

治病就治病,非要管野獸心理是什麼癖好?

安頁看它胸膛起伏不定,怕它又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急忙道:“阿北阿北,你彆急!快,深呼吸!()”

燕北:......⒀()_[(()”

它現在都不想呼吸!

死了算了!

燕北睜眼看到安頁焦急的小臉,心裡的火氣瞬間就像被戳破的氣球,漏了個乾乾淨淨。

安頁都做好叫人的準備了,見燕北平靜下來才小心地呼了口氣。

它正想說點彆的什麼轉移燕北的注意力,就聽燕北忽然叫了它的名字。

“啊?”安頁耳朵一動。

隨後它急忙將扒著窗沿的兩爪扒的更牢,臉也放在了爪爪上,眼睛亮亮地看著燕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道:“你說,我聽著呢。”

燕北願意溝通是好事呀!

小狗的尾巴晃得都出了殘影,蓬鬆順滑的毛發在空中蕩出優美的弧線。

小狗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可愛,燕北的語氣不自覺輕了下來。

但字還是一字一頓,說:“我傷害自己不是我腦子有病,我隻是......”

它想說它隻是想留下來,想一直和安頁在一起。

可這種肉麻兮兮的話它實在說不出口,所以最後到底還是泄了氣,沒再說什麼了。

再給它點時間醞釀一下吧,說不定下一次它就能把自傷的真實原因說出來了。

但現在,就先讓小狗誤會著吧。

燕北覺得自己應該很快就會邁過心裡的坎,說不定晚上,不,說不定下午它就能把話說出來了。

可它實在低估了自己的包袱,也低估了自己想在安頁面前維持狼設的念頭。

這句實話,它一連十天都沒說出口。

燕北早幾天的時候就回到狼館了,安頁也像之前一樣一直和它待在一起,日以繼夜。

經曆過自傷的事,燕北覺得它和安頁之間的關係似乎更親密了一些。

而那句想要留下來的實話,也已經慢慢被燕北拋到了腦後。

畢竟它現在不是已經如願留下來了嗎?

而且園長他們都沒再提過要把它送走的事,想來是不打算讓它離開這裡了。

那它有的是時間讓自己醞釀。

早晚有一天,它會把這次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安頁,不知道小狗到時候會不會驚訝地瞪大眼。

或許在反應過來後,小狗還會歡天喜地地追問它“你真的是為了我才留下來的嗎”之類的話。

想到那個畫面,燕北就不自覺地帶出笑意。

和它不同的是,安頁一直都知道它和燕北在一起的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的。

隻是為了不讓燕北像上次那樣緊張焦慮,所以安頁便不打算提前告訴燕北它要被

() 放歸的事。

它隻是用最好的狀態,想留下和燕北最美好的回憶。

畢竟誰知道下一個能聽懂它說話的動物,還會不會出現呢?

不過即便出現了,安頁覺得自己還是和燕北最好。

畢竟第一個,總是最深刻的。

燕北也算是它的“白月光”了嘛。

又是一個平靜的傍晚,燕北和安頁吃完了飯,正準備如以往一樣巡視領地,園長就忽然來了。

園長說今晚想帶安頁回狗狗彆墅住,園長夫人想它了。

安頁和燕北自然都沒什麼意見。

園長還要去找館長說說話,順便看一眼北極館裡的其他動物們,安頁便和燕北一起躺在狼館裡等他。

狼館的頂棚打開著,晚霞燒紅了大片的天。

“安頁。”燕北忽然開口。

“腫麼啦?”安頁故意搞怪道。

燕北似乎笑了一下,深邃的狼眼看著安頁,問道:“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在野外生活?”

它現在已經不打算離開動物園了,但以後的事也說不定。

萬一哪天它想到了能帶安頁一起離開的辦法,或許就能帶著小狗出去在曠野荒山裡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安頁被它的問題問蒙了。

如果可以的話,它當然是想去野外生活的。

其實那幾天的放歸訓練,讓安頁對野外的好奇和渴望達到了頂峰。

可理智告訴它,它隻是一隻寵物小狗,是不可能在野外生存下來的。

但如果有燕北在的話,安頁又覺得它似乎可以在野外生活的很好。

安頁想的出神,燕北也沒催它,就像是隨口一問。

直到園長來叫安頁離開,安頁才回過神。

它和燕北碰了碰鼻子,說好明天來和它一起吃早飯後才往外跑。

跑到狼館門口時,安頁忽然停下腳步。

它回頭看向燕北,眼睛亮亮地說:“阿北。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和你一起去野外。”

燕北看著小狗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臉上浮現出笑意。

或許,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呢。

即便沒有,即便它們一直生活在動物園,生活在這個小小的雪狼館,它也不覺得遺憾。

是夜,北極館中忽然熱鬨起來。

幾位飼養員打開雪狼館的門,推進來一張擔架床,而後幾人合力將打了鎮定劑的北極狼抬上擔架,後又推出北極館,轉移到堅固的鐵籠中。

鐵籠置於一架飛船內。

艙門關閉,飛船載著這頭傷勢好全的北極狼直衝星際,去往屬於它的自然獵場。

而強撐著沒徹底昏睡過去的北極狼,嘴裡緊緊咬著一顆橘紅色的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