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7

再為路易斯衝了一次奶後, 拉斐爾最終聞著小天使身上的奶香睡著了。

但他不敢確定自己是否在夢中，因為他眼前看到的一切。

沙灘、海浪、擺成心形的防風蠟燭，手抱一束鮮豔玫瑰的伊娃對留著搞笑列儂頭、戴著玳瑁眼鏡的男人獻上深情一吻。

一切如此羅曼蒂克。

嗯，前提是我們不嘲笑那“年代感”所帶來的違和感的話。

拉斐爾並不覺得好笑, 也不覺得羅曼蒂克，他隻是看著那個裝扮明顯過時、搞笑的男人。

“這個時候，他和任何一個英國青年一樣, 偶像是約翰·列儂。事實上他的吉他彈得很不錯。”

拉斐爾踩在沙灘細軟的白沙上，夜空中海風徐徐吹來，燭光搖曳下年輕的休斯中尉將自己的外套為心儀的美人披上。

“這裡是1979年10月，巴塞羅那的海灘。休斯來這裡度假。”

“這是他們第二次約會。如果以人類的道德來評價, 你的母親拋棄了孩子, 應該受到譴責。但如你所知的那樣，她16歲被強·暴，生下了你的姐姐。然後她被哈維爾的父親盯上——他是當地一個黑幫頭目, 幸運或不幸的是幾周前他死了。”

“你的父親這個時候還是一位年輕有為的中尉, 他的傑出才能讓他迅速入選了SAS（英國特種空勤團），並且很快被選中去阿富汗服役。這是他的假期。他和你母親的‘愛情’，始於顏值, 而不幸也源於這點。”

“你的母親喜歡休斯中尉，無論是他的長相, 還是他的紳士風度。對你的母親來說, 對女性的尊重、保持適當的距離, 以及熱情的追求, 都是她所渴望的。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渴望你父親能將她帶離阿根廷，擺脫一切不幸的過往。”

拉斐爾的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休斯會和伊娃走到一起？

為什麼一個阿根廷人會和一個英國人扯上關係？

在馬島戰役之前，休斯中尉並沒有在那兒駐紮過，事實上阿根廷人心中不可分割的馬島，隻是英國人眼中一個曾經重要，現在已是負累的海上補給點。

英國政府一直在考慮如何在島上居民可以接受的情況下，將馬島還給阿根廷——最少，在戰爭開始之前是如此。

現在拉斐爾心中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

不是阿根廷，不是馬島，他們的相遇原來是在西班牙——渴望陽光的英國人最喜歡的度假地之一。

“你的母親當時在巴塞羅那工作，是一名探戈舞者。美貌與動人的舞姿讓她很快收獲了一些人氣，也引來了一部分遊客的矚目。”

“我想，你應該想看到這一幕，這是你孕育的那天。”

“以人類的評判標準來看，你是他們的愛情結晶——儘管愛情易逝，玫瑰終會凋零。”

那對剛剛還在接吻的情侶已經並肩走遠，拉斐爾駐足在原地看向他們的背影。

他體驗過無數次虛擬空間，但這次是不同的，他觸碰到了真實，也觸碰到了不同的時空。

下一刻，面前的一切就發生了變化，拉斐爾看著身穿白袍的醫護人員走來走去，聽著身後隱隱傳來的呻·吟聲，他轉過身，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產科手術室的門前。

“身為職業軍人，很不幸，你的父親在你出生這天依然在阿富汗執行任務。”

當隱隱的啼哭聲傳來時，“兔子”說：“你出生在英國。倫敦聖瑪麗醫院。按照英國的法律，你可以取得英國國籍。”

下一瞬，拉斐爾看到了伊娃，也看到了自己。

和想象中的紅皮猴子不同，剛剛出生的他雖然被羊水泡得皺巴巴的，睜不開雙眼，卻顯得白白胖胖，還有點蠢萌——這是拉斐爾自己的評價。

但伊娃在接過護士遞來的寶寶，聽著對方送來祝福和讚美的時候笑容勉強。

“你喜歡給路易斯朗讀《小王子》，你的母親伊娃就像是小王子精心嗬護的那朵玫瑰一樣。她是嬌嫩的，需要陽光、水分，她畏懼狂風，討厭雜草。當愛情的濾鏡退散，想要的無法得到，她也難以控製自己的本性。她知道，這樣下去她和休斯終將分開，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拉斐爾看著在伊娃懷裡沉睡的孩子，在這一刻，他沒有再沉默，而是第一次詢問了“兔子”一個問題。

“她和現在的孩子呢？”

他很難不責問、不嫉妒，他和維羅妮卡、哈維爾都沒有得到的，為什麼那個女人都給了那個孩子？

她甚至為了他閉緊了嘴巴！

“因為她又遇到了一個將她捧在手心裡，精心嗬護她這朵玫瑰，並不怕她的花刺傷人的王子。愛情存在，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愛情消失，世界都不複存在。你們人類的愛情，我搞不懂，正如同你是我的宿主，但我也搞不懂你。”

“你有過逢場作戲，卻從未有過意亂情迷。但你在年少時，也曾有過夢·遺，有過夢中渴望的對象，拉法，你也擁有愛人的能力。”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當你終於有一天迎來愛情的時候，你是玫瑰，還是小王子？”

拉斐爾後悔了。

他就不應該理他！

但下一刻他愣住了，因為胡子拉碴、金發淩亂、額角還有縫針痕跡的休斯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而世界在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1980年7月12日，巴塞羅那。你的母親厭惡英國夏天的陰雨連綿，在出院後就堅決帶你返回了巴塞羅那。你的父親此時終於從阿富汗歸來。”

“1979年12月，蘇聯入侵阿富汗，那之後的一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一直想要查明他當時在執行什麼任務，現在我可以為你解答。”

“任務分為兩個階段。在第一個階段，特種兵休斯中尉孤身一人被派往阿富汗，秘密搜集情報，建立訓練營。第二個階段他沒有執行，這讓他受到了處分，事實上他現在能來探望你，也是經過特批，且被監視的。”

“第二個任務是什麼？”

“是教導當地狂熱的宗教極·端分子，傳授他們軍事技能，包括暗殺、綁架、製·作·炸·彈等手段。日後這裡成為了恐怖主義的搖籃、帝國的墳場。本·拉登也是當時的學員之一。”

“所以這個任務並不全是湯姆·卡魯完成的？”

“我所知道的一切，是從你父親那兒得到，並在MI6內部係統核實過的。事實上你現在看到的所有畫面，全部來源於你父親腦海中的記憶。我並不能憑空製造一切，我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拉斐爾看著面前即使處於“凝固”狀態，依然難掩喜悅之情的休斯。

他早就知道，他們是如此的相像。

但即使是在夢中，他也沒有夢到過這樣神情的休斯。

鏡頭動了起來，休斯丟下了隨身帶的背包，快步上樓，拉斐爾跟隨在他身後——他已經發現，他的任何舉動都不會被人察覺。

休斯喊著伊娃的名字，聲音並不大，像是擔心吵醒了不知是否在睡夢中的嬰兒。

幸運的是房子並不大，他找到了正一個人躺在嬰兒床上的拉斐爾。

“這是你們的初見。”

拉斐爾卻忽略了“兔子”說的一切。

他的眼中隻有休斯，他看著休斯滿臉驚喜的看著正吸吮著手指的拉法，輕輕用自己的手指蹭了蹭拉法的小臉，近乎於哽咽的低喃了聲“上帝啊”。

小小的拉法啪嘰一下拍開了他的手，休斯“噗嗤”一聲笑了，卻噴出了個鼻涕泡泡，這讓他連忙擦了擦臉，卻覺得太臟了，趕緊衝進衛生間洗了手出來。

他再次出來後甚至洗了個臉，這讓他近乎於貪心的在喊著一疊聲“我的小天使”的同時，將自己的臉湊近小拉法的臉龐，最終在臉上感到濕潤的一瞬，他立刻笑了起來，“天啊，寶貝，你親了爸爸！”

依然躺在床上的拉法卻揮著小手拍拍拍，休斯閉著眼睛享受著兒子的“款待”，即使被拍到了額頭上的傷口，也不過是笑著稍微後撤了一下，感慨他是個活力無限，不能更健康的小家夥。

他就這樣一邊碎碎念，一邊既當著兒子的玩具，又玩著兒子的小手，小腳。

拉斐爾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直至小拉法哭了起來，休斯中尉才緊張了起來，他像是察覺了什麼一樣——他發現了孩子的母親不在這裡。

休斯深吸了一口氣，先檢查了下兒子的紙尿褲，在打開的一瞬間，一道拋物線迎面而來。

“你的射門顯然在1個月大的時候就很精準了。”“兔子”說。

“閉嘴！”

休斯先是狼狽的扯出襯衣擦了擦臉，然後索性將衣服丟在一邊，露出了身上的傷痕。

拉斐爾對於這一切無比熟悉。

他甚至能判斷出每一道痕跡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形成的。

“我的小天使，你這射門太準，不過下次爸爸喊Shoot的時候你再尿好不好？要當個乖男孩。”

休斯中尉那雙能夠靈活的組裝任何槍械的手，卻笨拙無比的給兒子調整著紙尿褲的位置，目光同時在房間裡掃來掃去，似乎在找尋其他物品。

但畫面開始重複，在拉斐爾詢問之前，“兔子”說：“毫無疑問，他愛你。”

“這不是他最後一次見你。但這次之後，他和伊娃發生了第一次劇烈爭吵——因為你。休斯認為她照顧不好孩子，希望她和你返回英國，他請人來照顧你們，但是伊娃拒絕了。因為她想要得到西班牙的國籍——居住滿2年，她可以獲得西班牙國籍。”

“她已經認為她和休斯之間未來隻會有無休止的爭吵，她不喜歡英格蘭，不喜歡英國，她不會英語，她不想在那兒生活。她更不喜歡休斯的職業，她恨透了聚少離多。”

“你能想象到一切會發生在情侶之間的爭吵，都在他們之間爆發了。”

“休斯中尉不得不低頭，因為抗命，他有可能要上軍事法庭。幸運或不幸的是，他被時任英國情報局局長‘C’【1】看上了。這得益於他在阿富汗的任務——最少是他執行的第一部分任務完成得相當完美。”

“為了不上軍事法庭，並不情願加入軍情局的休斯中尉隻能同意自己暫時被借調到情報局。”

“這期間你父母之間的關係稍微有些好轉，因為伊娃終於拿到了西班牙的國籍，她有了一點安全感，這對他們的感情維係稍有幫助。但我建議你理解為，這是因為他們的聚少離多，沒時間產生新的矛盾。”

“馬島戰爭爆發後，你的父親認為找到了脫離軍情係統的契機，他申請返回海軍。”

“阿根廷總統希望用馬島戰爭來轉移國內人民的注意力，撒切爾夫人也是這樣想的。休斯中尉和他昔日在SAS時的隊友衝刺在奪島第一線，在這場短暫卻被認為是二戰後最大的海戰結束後，你的父親因為傑出的表現，被授予維多利亞十字勳章。這是二戰後，第一次有人獲得這個勳章嘉獎。”

“不幸的是同樣是馬島戰爭讓你的父母之間徹底決裂。阿根廷人有著強烈的且讓我無法理解的民族自尊心，即使你的母親一心想要得到西班牙國籍，但她卻難以接受自己兒子的父親在這場戰爭中獲勳。”

“她不允許他見你。為此她返回了阿根廷。”

“當時你已經2歲了。但你還不會喊爸爸。”

“4個月後，官方記錄，‘阿爾伯特·安東尼·休斯’中尉，因救人而死。年僅26歲。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被克格勃盯上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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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局長C：C是代號，英國情報局第一任局長的簽名是C，後來變成了曆任局長的代號。

[2] 克格勃：國家安全委員會，通稱“克格勃”，是期間蘇聯的情報機構，在當時被認為是全球效率最高的情報收集機構。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境內的原克格勃機關改製為俄羅斯聯邦安全局。

“兔子”曰：拉法之所以是現在的拉法，是因為經曆造就了他。休斯上校現在之所以能成為休斯上校，也是從士兵休斯一路走到這一步。

時代不同，經曆不同，隻能說休斯最倒黴就在於他太優秀，優秀到被選中執行那個他不想做的任務。

沒有那個任務，他也不可能抗命、上軍事法庭、被“借調”到英國中情局，之後被克格勃盯上。

那還是個屬於冷戰的時代，屬於特工高度活躍的時代。

阿富汗那段改編自解密資料。

該交代的交代完啦，咱還是個足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