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所以,你輸了(1 / 1)

我的民俗怪談 冬行意 9896 字 3個月前

居然沒水了。

不用想, 肯定是黑袍人乾的。

真是黑心肝啊。

鈴蘭在心裡暗暗唾罵了一下黑袍人,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一點喜怒都看不出來。

見她這不緊不慢的樣子,王永柱再次沉不住氣, 說道:“肯定是黑袍人乾的, 要不要想辦法偷回來?”

王永柱自己辦不到,但他覺得鈴蘭可以, 鈴蘭應該有辦法。

雖然一開始王永柱根本不同意鈴蘭來金錢鎮,也不建議她插手,可既然已經淌了渾水, 王永柱就會想贏。

贏,總比輸好。

鈴蘭搖搖頭,說道:“先不必了。”

沒有要動的意思。

羅布著急道:“要不……我們去鄰居家打點水來?”

鈴蘭同樣搖搖頭:“不用了, 他們能讓河水乾涸,就能讓鄰居的水缸沒有水。這是他們釜底抽薪的手段之一。”

沒有了水,鈴蘭就不能摻水賣了。

黑袍人這是要逼她走高價路線,他自己去走低價路線。

然而鈴蘭的鬯酒有限,她就是想賣五百一杯的鬯酒也做不到,她隻能摻水賣。

這就導致鈴蘭陷入了一個僵局當中。

這招釜底抽薪真是夠狠的。不過現在黑袍人還不知道她的家底沒用那麼厚, 不知道她拿不出這麼多的鬯酒。

他如果知道的話,想辦法搶走鈴蘭的酒壺,壟斷了鬯酒之後, 坐地起價就行。

但不管怎麼樣,鈴蘭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

黑袍人不需要自己去推測博弈,想出來這個鎮子到底適合高價還是低價,隻需要根據鈴蘭的解法來作出相應的改動,就能把鈴蘭的答案偷走。

好討厭啊。

她垂眼看了水缸還剩下的水,又盤算了一下今天接下去還會來購買的居民。

“剩下的這點水還夠用完今天, 等過了今天之後再說,我另有打算。”

聽見鈴蘭這麼說,其他人也就不問了。

接下去,鈴蘭所料不差,沒太多人來購買藥劑。

水缸裡還剩下的水也夠用,但也快要見底了。

想要撐過明天,顯然是不夠用。

鈴蘭看了一眼,心底稍微判斷了一下時間,說道:“直接關門吧,今天不必再賣了。”

沒多久,天色就黑了下來。

吃完晚飯後,鈴蘭來到擂台前看了一眼,數了數今天的收益,賺了三千五百文錢。

加起來三天,她一共賺了一萬八千文。

黑袍人今天一天賺的是兩千四百文,三天加起來一共是九千四百文。

目前來說,還是鈴蘭具有優勢,在比賽中領先兩千四百文。

可如果缺水的事情不解決,明天根本沒法開張,到時候就被黑袍摁著打,這兩千四的差距瞬間就被撫平了。

鈴蘭不會讓黑袍人贏的。

鈴蘭拿出神諭之書:“郵表畷,送我去找黑袍人。”

話音落下,眼前的景色一陣變換,月光中空氣被照映出一股朦朧不清的影子,鈴蘭踏上了這條郵表畷給她開設的道路。

鎮子裡彼此之前的距離不算太遠,鈴蘭很快就來到了黑袍人面前。

在黃老爺的宅子裡。

黑袍人坐在天井的一個石凳上,雙手環抱著胸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邊的空氣一陣輕微的顫動,沒等鈴蘭出現,黑袍人就抬起頭來,往某一處看去。

在他注視下,鈴蘭逐漸顯露出身型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的神明還挺多。”

其實不多,隻是正好夠用而已。

鈴蘭假裝自己真的有很多,凶巴巴威脅道:“你也看到我的本事了,你要是敢動手,我就弄死你。”

“我沒有要弄死你。”

“那你把河水弄乾涸了?你怎麼做到的?”鈴蘭目光有意無意在他身上掃來掃去,試圖找出神諭之書的蹤跡,想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什麼東西居然裝滿了。

可惜看來看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連黑袍人把神諭之書藏在哪裡都看不出來。他身穿寬寬大大的黑袍,完全掩蓋了身型。

鈴蘭失望地收回目光。

黑袍人說:“我有夫諸,可以把河水吸乾。不過你放心,過後我會讓祂把水放回去的。我留著又沒用。”

“你可以賣一杯五百文的,甚至更多。”黑袍人很好心的提醒,“畢竟你是薩滿嘛。哦不,親傳弟子。”

他的話語分明是揶揄的。面對拿著羽扇的鈴蘭,居民不去深思,但這種神諭之書都已經寫滿的老妖怪,應該知道她壓根不是薩滿,有的隻是一柄羽扇。

聽著黑袍人一本正經的解釋,鈴蘭睜大眼睛看他,左看看右看看,都隻看見了“厚顏無恥”這四個字,卻分明從他微微揚起的嘴角中,看出了點坦蕩和得意感。

留著沒用,難不成,還要誇他誠實,太誠實了嗎?

鈴蘭放棄探究一個壞蛋的內心寫照,直言道:“行,我知道你不會把水放給我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黑袍人剛剛蕩起的笑意僵了一下,緊接著轉化為更深的笑意。

“你說,什麼選擇。”他真的好奇。

已經很久沒有人和他這樣,過招過得有來有往的了。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這個世界很無趣,但進來的人都有點意思。

鈴蘭伸出兩根手指:“第一,繼續不給我水,然後我明天賣一杯五百文的鬯酒。你知道的,我是薩滿,居民信我,我就是。隻要還有人信我,我就還能賣得動,你就得繼續和我比。”

“第二呢?”黑袍人問。

“第二。”鈴蘭說,“兩千文,我出錢買你的水。怎麼樣?”

聽了鈴蘭的話,黑袍人一張口想說什麼,但又頓了頓。

還以為她要出什麼招,結果是這樣。

正此時,鈴蘭的聲音又響起來。她對黑袍人解釋道:“今天第三天,我賺了一萬一千八百文,你賺了九千四百文。我算過了,拿出兩千來買你的水,我和你的差距也不會很大。而我有必勝的籌碼,明天會想辦法贏過你的。”

“哦?必勝的籌碼?”聽上去挺有意思的。

黑袍人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行,那我就把水給你。”

鈴蘭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她說道:“那你送到羅布家去,自己去取錢吧。”

說完,鈴蘭讓郵表畷開道,順著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黑袍人的視野之中。

回到羅布家裡,鈴蘭一直嚴肅的臉才垮了一下,吐出了一口氣。

真害怕黑袍人不給她水,不然她明天就得想彆的辦法了。

幸好這個黑袍人性格古怪,是個玩性很大的賭狗,越是說有必勝的籌碼,他越開心,總算是能把他引上鉤了。

哥哥說的沒有錯,賭狗是沒有理智的。

等這次擂台結束之後,就遠離他。

鈴蘭在羅布家裡等了一會兒,很快黑袍人就來敲門了。

他是自己走的,花了不少時間。

“你也不等等我。”他說,“讓我順個路。”

鈴蘭懶得搭理他:“水缸在那裡,你給我水,我給你錢,咱們銀貨兩訖。”

黑袍人點點頭,走到水缸前站定。

他掏出神諭之書,喊了一聲:“夫諸。”

一道柔和的白光閃過,隨後眼前出現了一隻形似白鹿長角的動物。

祂身披祥瑞雲紋,繞著黑袍人騰雲飛了幾圈,歡快的撒開蹄子。

黑袍人指著水缸:“填滿水缸。”

夫諸依言而行,很快把水缸填滿。

見此鈴蘭充滿警惕:“你不會下毒來敗壞我的生意吧?”

黑袍人看她一眼,隨後拿起水瓢,喝了一口:“信我了?”

鈴蘭還是不信她。

她接過水瓢,自己也喝了一口,喝之前說道:“你如果下毒,我就死了。”

說完一飲而儘。

黑袍人隻是看著她喝下去,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鈴蘭感覺她身體機能還在正常運轉,根本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她道:“行了,你可以把前拿走了,兩千文。”

話音落下,吉祥天母擂台上的錢消失了兩千文,與之相應的銅錢出現在五猖神的擂台上。

鈴蘭失去了兩千文,黑袍人得到了兩千文,如此一來,鈴蘭保持的領先優勢就沒有了。

她隻剩下九千八百文,黑袍人則變成了一萬一千四百文。

黑袍人又笑了:“明天見。”

鈴蘭瞪著他,把他目送走遠。

等次日,第四天。

來羅布家買藥劑的人,比之昨天又少了一些。

這也在鈴蘭的意料之內。

對居民來說,驅除適度的汙染,可以活動身體,不影響日常生活就可以了。

沒有錢,就是硬捱,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會每天過來買藥的。

一整天過去,鈴蘭賺了兩千文,一共是一萬一千八百文,黑袍人賺了一千五,一共是一萬兩千九百文。

雖然黑袍人賺的沒有她多,但因為基數比鈴蘭大,所以整體上還是鈴蘭落後了。

王永柱又開始憂愁了。

他試探性提議:“要不,我們也降價?”

如果鈴蘭也降價,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鈴蘭卻搖頭道:“不,不降價。”

王永柱勸她不動,也就放棄了。

他心裡沉甸甸的,感覺這一次比賽要輸。

-

又過了一日,第五日。

今天是擂台的最後一天,等天一黑,擂台就徹底結束了。

事關重大,沒等天黑,羅布家裡所有人都提心吊膽起來。

最折磨人的不是行刑時刻,而是死期之前的等待。

羅布說話都不敢大聲說,多吉則是緊張得幾乎不敢呼吸,感覺比打獵還刺激!

今天來買藥的人,更少了。

王永柱倚靠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鈴蘭依舊堅守崗位,來一個,她就賜福一個。

大約到了中午的時候,羅布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黑袍人出現在門口。

王永柱渾身防備:“你來乾什麼?”

黑袍人的聲音聽上去笑嘻嘻的:“已經快結束了,我過來提前看一下你們的敗相。”

“你——”王永柱拳頭開始癢了。

黑袍人徑自搬了椅子,在鈴蘭身邊坐下。

鈴蘭偏頭看他一眼,什麼話也不說。

”反正已經要塵埃落定了,我過來或不過來,已經影響不了大局了。”黑袍人遙遙領先,接下去,他什麼都不需要做,隻需要等待,就會贏。

鈴蘭還是什麼話都不說,就又安靜的坐了這麼許久。

沒有人再來了。

鈴蘭說道:“把門關了吧。”

“啊?可是——”王永柱心頭火燒火燎的,可是他們還差黑袍人一大截沒追上啊。

現在關門了,那差距怎麼追趕上來?

黑袍人一共賺了一萬四千七百文,鈴蘭這邊才一萬兩千八百文。

這麼大的差距,怎麼搞。

鈴蘭沒有向王永柱解釋什麼。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扯掉身上的帽子和衣服,不再裝扮薩滿。

鈴蘭說:“沒事的,反正已經要結束了。”

黑袍人沉默看她,再一次不明白她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自曝自棄了?

鈴蘭抹了一下臉,說道:“這幾天,我在賜福的時候,一直在注意感受時間的流逝,並不是單純坐在這兒賜福的。”

“哦?”黑袍人費解。

“我的意思是說,我大概掌握了這裡的時間規律,這裡的天很快就要黑了。”

黑袍人順著她的話說:“是的,我們的擂台很快就要結束了。”

“所以,你輸了。”鈴蘭笑了起來。

在天色即將黑下的那一刻,鈴蘭拿出神諭之書。

“青蚨飛入。”

話音剛落下,空氣中忽然傳來撲簌簌的飛蛾煽動翅膀的聲音。

五猖神擂台錢的銅錢,正以飛快的速度流向吉祥天母的擂台之上。

不多不少,正好兩千文。

之前鈴蘭花出去的錢,重新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