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化身為狼(1 / 1)

捕頭聲如洪鐘, 震的眾人快要破了膽。

他們齊齊看向齊玉與季子漠。

齊玉血液凝固,指尖無意緊按著皮肉。

季子漠雖緊張卻面不改色,回神道:“各位差爺來這一路辛苦, 隻是齊玉並非齊文先之子,這點族中長輩皆可證實。”

“另族譜也在此,上面齊文先與許小倩之子叫齊言玉, 我身側的齊玉不過是失子後的慰藉。”

他緩慢轉身,指向一旁的族譜。

轉身間, 把手中的文書一分為二, 一張塞到衣袖間, 一張回身遞向捕頭。

“這是寫明齊玉非齊言玉的文書, 還請差爺一觀。”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

捕頭接過大致一掃, 眉頭深皺道:“你的意思是說, 齊文先一支無人了?”

縣衙內

吳施中在桑農縣當縣令,已有三年, 此時閒暇與師爺對弈。

師爺落下一子笑道:“齊家乃是縣裡大戶,大人怎不想著親自去查抄。”

吳施中撚著棋子,思索著該如何落子:“天冷, 懶得動。”

師爺:“可惜了神童, 若是沒有上次的事,大人定是會給他留個時間,讓他寫封棄郎書, 免受流放之苦。”

吳施中笑了笑未說話。

有人敲門而來。

吳施中看過一紙文書,遞向對面:“師爺怎麼看?墨應當是沒乾多久。”

師爺接過文書, 琢磨著:“齊家處事和善,這些年時不時的布粥不說,偶遇災害, 也是對大人多有支持,有這一紙文書,凡事都能說得過去,隻是此事是上頭吩咐,要是一個人都沒抓著,怕是大人不好交代。”

為人處世,寧死道友不死貧道,吳施中落下一子,衝來人說了兩句,揮手讓人去辦。

原以為也就如此,誰知手上一局剛分勝負,下人再次敲門而入。

依舊是遞上一封文書,上面言明齊家自始至終主事的,都是齊文後。

兩人微楞,這事實在是巧,由不得人不多想。

若是這一切是算計,那就有些嚇人了。

能算計的人兩人見過不少,但有計謀又能狠心牽扯無辜的人,當真是不多見。

等到把事情問了個清楚,兩人不由的笑了起來,暗道自己多疑。

吳施中吩咐了人出去。

師爺搖搖頭輕歎道:“當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是季子漠如此心腸,不知齊家那哥兒要如何了,歎兮哀兮。”

齊家祠堂內哭喊響破天際,齊文後扯著齊言歸,直言他是齊文先之子。

齊言歸嚇的臉色蒼白,季子漠適時幫了一句,他是齊文後為了爭家產雇來的。

齊言歸還算有兩分聰明勁,當下就點頭如搗蒜,咬死了自己是齊文後找來的。

功虧一簣,齊文後恨季子漠恨之入骨,大罵著季子漠。

從院外跑來一個捕頭,停住腳和總捕頭耳語了一番。

總鋪頭眸光閃了閃,揮手道:“上峰有令,按號令拿入,齊家主事之人一支流放塞北邊塞。”

說著側身指了幾個捕頭:“你們幾個去拿齊文後一支其他人。”

祠堂內有齊文後與兒子和哥兒,聞言腦中一片空白,哭喊著自己冤枉,猶如野獸一般的撲向齊玉。

季子漠轉身把傻住的齊玉護在懷裡,脊背上落下一下下重力,有揮舞的長凳,有砸碎的牌位……

他死死抱住齊玉,不知是他是想護著齊玉,還是想從齊玉身上汲取溫暖。

禁錮住齊玉的胳膊如同鐵臂,他的上半身被綁的生疼。

齊玉在一片哭天喊地,喊打喊殺中回神,這才發現抱著自己的季子漠,不知是疼的,亦或是嚇的,身子在微微發顫。

捕頭用麻繩綁了齊文後幾人,又找了抹布堵住幾人的口,猶如拖拽死豬一般,拖了出去。

祠堂內死寂一片,捕頭隻說了句無關人等速速離開,便帶著其餘的人轉身離去。

不過片刻,就隱隱約約傳來其他院落查抄的混亂動靜。

蓋棺定論,祠堂中的眾人一個個退出,慌亂的離開是非之地。

齊文後家中大大小小的人,大大小小的奴仆,都儘數搬了來,此刻哭爹喊娘甚是可怖。

一行人站在齊宅大門外,回頭望去,隻覺裡面是吃人的虎。

有人稍靈敏些,憶起一切,渾身直打冷顫,大冬天的脊背都快要冒了汗,低聲道:“太爺,那些主意好像都是季子漠引著我們說的......”

那頭發發白的族老心慌不止,道:“莫要再說,快回家去,日後不要再提,也不要招惹季子漠這人。”

說話的人心中不甘:“太爺,我們被人如此算計,就這樣算了嗎?”

族老扶著他往前,低聲道:“古人雲,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等心狠手辣,談笑間讓齊文後一家幾十口子流放的人,我現在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另一條,縣衙那邊早不抄家晚不抄家,偏偏等齊玉和季子漠回來才抄家......你想想裡面的門道。”

中年嚇的手一抖:“太爺是說縣令偏幫齊玉和季子漠。”

族老低聲斥責了句,讓他再莫要多說。

肅穆的祠堂,桌椅倒地,供品踩塌,狼藉一片。

往日珍視的祖宗排位,有的落了地,有的已經斷裂。

身子被季子漠摟的生疼,憶起剛才一切,齊玉猛的推開他。

季子漠猶如破碎的紙張,連連後退兩步,隨後如被人抽了根骨,無力的坐在角落陰影裡,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齊玉把供桌上的桌布從地上抽出來,跪地三拜,隨後把牌位請到桌布上。

從左到右,跪了又跪,拜了又拜,直至最後一個放到桌布上。

他跪在地上,把桌布係好,一步步季子漠身旁。

居高臨下道:“你可有話要說?”

他想知道,是齊家當真對不住季子漠,還是季子漠本性如此。

與齊家人貪婪談條件的季子漠,面容醜陋無比,齊玉當時真恨不得生吃了他。

木地板上的涼意如寒針一般,穿透衣袍刺入皮膚,季子漠似是覺不出冷,胳膊鬆垮的搭在膝蓋,肉眼可見的頹廢。

“齊玉,你讓我緩緩。”他虛弱的聲音略帶請求。

祠堂外的哭聲震天,聲嘶力竭中皆是絕望無助,他們哭著,罵著,罵齊玉,也罵季子漠。

季子漠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可他也未做過惡。

他心裡告訴自己,他這不叫作惡,隻是自保,齊文後圖謀家產在他,他將計就計在後。

道理明白著,但耳邊的那些絕望,讓他恐懼著,他怕。

齊玉腦海中都是季子漠貪婪的面目,清冷的眸子閃過恨意,他問,為什麼。

季子漠終是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季子漠目如把脈絲線,深深的望進去,似是想看透齊玉所有。

他的視線太過攻擊力,齊玉垂下的手收緊,強撐著未後撤。

過了良久,季子漠眼中像是劃過一抹失望,升起消散的速度過快,像是齊玉看花了眼。

季子漠直了直身子:“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幫著齊文後。”

季子漠臉嫩眸深,各種想法難以看清,他頭抬的有些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告訴你 。”

齊玉靈動的眼眸如今死氣一片,他不肯坐下,季子漠聳了聳肩:“不坐下我就不說咯。”

等人坐下,季子漠才道:“這樣不好嗎?剛好把你摘了出去,要不然現在就是你在哭了。”

季子漠臉嫩眸深,各種想法難以看清。

齊玉:“我是摘了出去,可現在牽連了那麼多無辜。”

季子漠笑了:“無辜?不是吧!人家趁你病要你命,都要把你從家裡趕出去,你還善良的說人無辜?”

他上下打量,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讓齊玉終是有了些許情緒:“我不是說他們,我是說其他人。”

季子漠笑出了聲:“其他人?無論是齊文後的妻妾,還是他的丫鬟小廝,從他們跟著或者聽從齊文後的話,跟著搬進來的那刻起,就不無辜。”

“跟著享福的時候不無辜,爭敗落難了,就成了無辜?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如你那個二叔的夫郎,他沒有直接進來撕扯你,就是無辜嗎?”

齊玉被他堵的啞口無言,逞強反駁道:“我二叔的夫郎為人不錯,他......”

“他為人是好是壞有何關係?他站在分勝利果的位置上,就要承擔吃惡果的結果。你就說,你二叔要是成了,他是不是會和你二叔一起,住你爹娘的房子,睡你爹娘的床?”

自小的教條被顛覆,齊玉難以承受,他想反駁,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他一直都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家人,可現在,他竟覺得季子漠說的言之有理。

冬日裡瓜果少,祠堂隻供奉著一盤柿子,剛鬨騰間嘰裡咕嚕的滾子了圓柱旁,隻磕破了一塊皮。

季子漠伸手拿起,一邊剝一邊隨意道:“他們無辜,我不無辜嗎?我們明面上夫夫一體,你流放我要跟著流放。”

柿子軟的流汁,皮怎麼剝都剝不好,反弄的自己一手埋汰,季子漠猛然欺身,眉間帶怒道:“我才來你們家幾天,才過了幾天好日子?憑什麼跟著你流放?你心裡有人,等著人回來娶你,我就一個擋箭牌,你又不是我真正的夫郎,我憑什麼跟著你受苦受難?”

他像綿羊撕開真面目,化身為惡狼,轉變的措不及防。

似是海浪迎面撲來,齊玉身子後仰,手撐著地面,決絕怒視道:“世道對哥兒不公,夫君遇禍事夫郎不可逃,夫郎遇禍事,夫君可丟一份棄郎書,便可摘的一乾二淨,我從未奢求過你陪我風雨共度,我自是會求的時間,讓你寫一封棄郎書,就算不能,我直接一頭撞死在牢裡,也不會牽連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