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1 / 1)

和係統聊歸聊,但最後蘭鳶山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典當鋪,把因為爭吵所以面紅耳赤甚至想要和典當鋪的老板打起來的蘭君欽拉開了。

典當鋪老板哪知道蘭鳶山送來的東西是蘭君欽媽媽的遺物,被莫名其妙地指著鼻子罵了一頓,差點沒和面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毛孩動手,最後還是蘭鳶山往他面前一杵,他才有所收斂,沒把拳頭往蘭君欽臉上招呼。

不過即使蘭君欽鬨得怎樣厲害,這件事總歸是蘭君欽沒占理的,畢竟哪有拿了彆人的錢還想把東西要回去的道理。

所以在蘭鳶山把蘭君欽拉走的時候,典當鋪老板雖然自認打不過蘭鳶山這個遠近聞名的混混醉鬼,但心裡忍不下這口氣,嘴上還是不服輸,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蘭鳶山耳朵聽力好,自然是能聽見典當鋪老板在罵蘭君欽是個沒家教的小雜種,中間還夾雜著幾句方言,大概意思是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醉鬼賭徒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缺種短命的。

“.........”

蘭鳶山聽清了,聞言腳步一頓,轉過身,撩起眼皮,不輕不重地看了典當鋪的老板一眼。

按照劇情的人設,他現在頭發很亂,幾乎沒怎麼打理,臉上也胡子拉渣的,本身三白眼就有點凶,這下不說話,隻是輕描淡寫地看了典當鋪老板一眼,就瞬間當典當鋪老板汗毛一豎,隻覺一股涼意如同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往腦門上竄。

他隻覺得.......那不是在看一個人的眼神。

蘭鳶山的表情很淡,看他的目光像是對待一個無機質的死物,甚至漆黑的瞳仁眼底還泛著冰冷的殺意,上下打量他時,像是在考慮要從哪裡動手,才能最快又最迅速地製他於死地。

......不對,蘭鳶山不是一個找不到工作的廢物醉鬼嗎,怎麼可能會露出這樣的一個眼神?!

就在典當行老板被嚇得腿軟,有些驚疑不定,懷疑自己出現錯覺的時候,蘭鳶山已經索然無味地轉過視線,拉著蘭君欽離開了。

嚇一個普通人,沒意思。

在離開典當行之後,蘭鳶山看了一眼因為憤怒而雙拳攥緊、氣的臉頰通紅的蘭君欽一眼,半晌,才道:

“想打架?”

“........”

蘭君欽聞言,抬頭看了蘭鳶山一眼,忽然大吼一聲,直直朝蘭鳶山衝了過來。

蘭鳶山看都不看,直接伸出右手擋住蘭君欽的一拳,隨即一掃腿,徑直把蘭君欽撂倒了。

蘭君欽摔得眼前一黑,但片刻後還是頑強地爬了起來,又攥緊拳頭,狠狠朝蘭鳶山臉上來了一拳。

蘭鳶山怎麼可能被他打到,幾乎不要怎麼使力,一巴掌過去就把人推開了。

要是換做之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按照蘭鳶山的脾氣,早就讓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了,但是——

現在面前這個朝他發泄怒火的人是他名義上的倒黴兒子,蘭鳶山忍了,甚至下手還留著分寸,沒讓蘭君欽太痛。

在最後一次蘭鳶山踢倒在地,還是當著街上那麼多人的面,加上母親的遺物被賣了,可能再也要不回來了,所有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才十六歲的蘭君欽再也繃不住,蹲在街上,抱著膝蓋,痛哭出聲。

他心想,這他媽誰能頂得住,根本頂不住好嗎!

蘭鳶山:“.........”

他尷尬地站在旁邊,心想特麼說好的抑鬱酷哥主角攻呢,怎麼變成哭包攻了?

但蘭君欽哪裡知道他自己是個什麼人設,他隻知道母親的遺物沒了,自己還被吃喝賭就差沒去嫖的父親揍了,雖然這嫖也存疑就是了——

他越想越委屈,身上被父親揍出來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從一開始的嗚咽到最後抱著膝蓋淚流滿面,最後蘭鳶山也沒蚌住,拉著他就走。

典當鋪離家還有段距離,蘭鳶山拉著蘭君欽回家的路上還被無數人行注目禮,流言是會殺人的,饒是臉皮厚如蘭鳶山也沒頂住,最後拉著蘭君欽隨便轉進了一家小餐館,躲避街坊鄰居的視線。

不過現在正好又是接近午飯的時候,蘭鳶山去小餐館,也不算是師出無名。

看著周圍在用餐的客人,蘭鳶山正好也餓了,乾脆就既來之則安之,點了兩份炒面。

沒一點葷腥的炒面被人端上來的時候,好巧不巧,這家店的老板還就是蘭君欽打工的店的老板。

老板是個四十多的大姐,看著蘭君欽捂著紅腫的眼睛似乎是要躲避什麼視線的樣子,又看著蘭君欽臟兮兮的衣服,登時像是猜到了什麼,皺眉看著蘭鳶山,語氣頗為不善:

“你又打孩子了?”

她自己也有孩子,加上蘭君欽的難處是街坊鄰居都看在眼底的,不然她也不會冒著風險收留童工,當下就叉著腰怒罵蘭鳶山,用方言嘰裡咕嚕竹筒倒豆子地張嘴罵人:

“唔要死啦,這麼曉得事情的小孩子都打哦!哪裡有你這樣當爹的!”

蘭鳶山自知有虧,摸了摸鼻子,被罵了也沒吭聲,隻道:

“大姐,我看你那裡有雞腿,給我加一個吧。”

老板一愣,狐疑地看著蘭鳶山:“加雞腿多六塊錢哦!”

“加吧加吧。”蘭鳶山屬於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類型,大手一揮:“來一個。”

老板白了蘭鳶山一眼,夾著雞腿放到蘭鳶山的碗裡,一邊夾一邊歎息蘭君欽這麼懂事的孩子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爹,然後下一秒就見蘭鳶山把那個雞腿放進了蘭君欽的碗裡。

“...........”

這下,輪到老板和蘭君欽目瞪口呆了。

蘭君欽都多久沒有吃雞腿了,昨晚吃一個雞蛋都能熱淚盈眶的人,當下整個人都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蘭鳶山,像是在看一個鬼。

“吃不吃?”蘭鳶山作勢要夾回來:“不吃我吃了。”

蘭君欽立刻抹掉眼淚,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腿,一邊吃還一邊瞪蘭鳶山,護食的狼崽一樣。

蘭鳶山收回筷子,也沒再說話,自己吃自己的。

他沒想再遺物的事情上給自己辯解,因為就算事前知道,他也會這樣做。

原因無他,他們父子倆現在的情況蘭鳶山是知道的,蘭君欽年紀還小,怎麼可能天天穿個薄襯衫在外面晃來晃去,要是到時候生病感冒了,嚴重點甚至發展成肺炎,那蘭鳶山就算當了那個首飾估計也治不起了。

等吃完飯之後,蘭鳶山就帶著蘭君欽去買了保暖的被子和三件套,確保蘭君欽晚上不會著涼或者感冒之後,蘭鳶山才揣著一無所有的兜回到了一無所有的家。

——不過現在也算不得一無所有,起碼還多了一床溫暖的被子。

看著縮在被子裡,面色總算不再凍得蒼白的蘭君欽,蘭鳶山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莫名多了一層滿意。

買了被子和衣服、還有米以及菜之後,蘭鳶山還是沒錢了,也交不起暖氣費和燃氣費,不過好在接下來七天的夥食不用愁了。

蘭鳶山進廁所快速衝了一個冷水澡,緊接著哆哆嗦嗦地鑽進溫暖的被子裡,總算是活過來了。

“明天想辦法把燃氣費交了。”蘭鳶山咬牙切齒道:

“不然冬天洗冷水澡,遲早得感冒了。”

蘭君欽巴掌大的小臉縮了半張在被子裡,欲言又止,隻聽耳邊忽然滴的一聲,頭頂的燈應聲而關。

“.........發生什麼了?!”蘭鳶山有點應激,大驚失色地問。

“........沒電了。”蘭君欽本來打定主意以後都不和蘭鳶山說話了,但不再冰冷堅硬、而是舒服溫暖的被子卻讓他神使鬼差地開了口:

“家裡電費已經好幾個月沒交了。”

蘭鳶山:“.........”

受不了了,這故事男主怎麼這麼窮?!

他還沒受過這種委屈!

係統這時候適時開了口,好似還嫌熱鬨沒看夠似的,繼續補刀:“宿主,不是男主窮,是你窮。”

蘭鳶山:“你懂什麼,這叫與其內耗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係統:“.........”

好一個不要臉的宿主。

蘭君欽不知道蘭鳶山正在腦海裡和係統說話,見蘭鳶山沉默,還以為自己戳到蘭鳶山的自尊心和痛點了,張了張嘴,半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身上蓋著的被子和新衣服,還是想到了白天的雞腿,許久,他才下定決心,艱難道:

“我那五百塊錢.........你明天拿去交電費吧。”

蘭鳶山索性不再掙紮,躺平枕著自己的手臂,老神在在道:

“不用,”

他說:“賺錢雖然不容易,但是賺個電費還是可以的。”

言罷,他輕輕踢了一腳蘭君欽:“彆躺了,下床去給你爹我倒個水,渴死了。”

蘭君欽好心給錢還被拒絕了,脾氣也上來了,轉過身,道:

“不去。”

“不去?”蘭鳶山嘿了一聲,“我是你老子,你給我倒杯水怎麼了?”

“你是我老子又不是殘疾人,你自己怎麼不去倒?”蘭君欽裹緊被子,一點也不想下床。

“........”蘭鳶山聞言沉默半晌,許久,才歎氣道:“我能倒我自己就去了。”

他說:“我有夜盲症。”

本來以為解釋了原因就能讓蘭君欽幫忙下去倒杯水,但沒想到蘭君欽想也不想,就回道:

“你有夜盲症,我就沒有了?”

“.......”

蘭鳶山一愣,心想書裡沒說主角攻有這設定啊?於是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

“你怎麼會有夜盲症?”

“遺傳唄。”蘭君欽閉眼,語氣很煩躁:“我也不想什麼都隨你好嗎?”

臉沒隨媽就算了,連夜盲症都繼承了爹的破基因,想想都煩死了。

“?”蘭鳶山心道啥玩意,我又不是你親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聽蘭君欽鼓起勇氣,又小聲開了口,雖然聲音低不可聞:

“我不會原諒你的。”

他喃喃道:“總有一天,我要把我母親的遺物贖回來。”

“........隨便你。”

蘭鳶山連蘭君欽母親的臉都沒見過,聞言道:“那你贖唄。”

“.........”聽著蘭鳶山面對母親遺物時那滿不在乎的語氣,蘭君欽隻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要不是因為晚上看不見,還有白天差點被蘭鳶山揍得爬不起來的教訓在死死壓製著他,他說不定就跳起來動手了:

“蘭鳶山,你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你隻在乎你自己!”

蘭鳶山被這有點像偶像劇的台詞逗得差點樂出聲,但是又怕再次刺激到便宜兒子的幼小心靈,忙咳了一聲,使勁兒壓住嗓子裡的笑意,

“咳.......可是人都死了,你也彆想太多了。”

“那可是我母親!”

蘭君欽豁然轉過身,月光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底閃動:

“要不是母親為了這個家,為了你,他怎麼可能這麼早就走了!”

“你見過你母親?”蘭鳶山不懂蘭君欽怎麼會對早逝的母親有這麼強的感情:

“她不是在你四歲的時候就走了嗎?那麼小的年紀你能記得什麼?”

“我!”蘭君欽一噎,後槽牙都差點咬碎,搜腸刮肚地想要說點什麼來反駁蘭鳶山,但半晌也想不出什麼,直接熄火沒吭聲了。

許久,他又似不甘心,咬牙切齒道:“母親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你!”

“哦。”蘭鳶山繼續拱火,從逗蘭君欽這個便宜兒子裡找到了一點莫名的樂趣:“可是她愛我,我也愛她,所以才有了你。”

“你放屁!”蘭君欽怒火中燒:“你才是,這麼多年,從來不和我提母親,你根本就不愛他!”

“......”蘭鳶山聞言一愣,有些不可置信道:

“這麼多年,我沒和你提過她?”

“一次都沒有!”蘭君欽憤怒地大喊:“你還因為喝醉了,不小心把母親的照片都燒掉了!母親他一張照片也沒留給我!”

“.........”

這下,蘭鳶山總算明白,蘭君欽那對母親的執念究竟來自於何處了。

“咳........”意識到這件事的一瞬間,蘭鳶山此刻也察覺到自己好像剛才有點過分和過火了,半晌,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你,咳,你母親她..........”

“你都不和我說母親叫什麼名字,戶口本也藏起來,連他長相也不告訴我!現在連遺物都要賣掉!”蘭君欽多年的委屈在失去母親遺物後瞬間爆發:

“你太過分了!我討厭你!”

“行行行,彆吵。”蘭鳶山耳朵都要被震麻了。

他自知理虧,開始搜腸刮肚地想怎麼安慰便宜兒子,但他確實也沒見過蘭君欽母親,劇情裡也沒寫,他編都不知道怎麼編。

最後,係統看不下去,出來建言獻策:

“你不是有前妻嗎?隨便拿出來說說,哄哄孩子唄。”

蘭鳶山心裡白了係統一眼:

“我前妻是男的,不會生孩子。”

“有沒有可能這是一篇耽美文,男人生孩子很正常。”

係統持續性拱火:“何況你不說,誰知道前妻是男的。”

“.........”蘭鳶山在心裡靠了一聲,心想這他媽的男人怎麼可能能生孩子,這簡直是危言聳聽,但身邊的蘭君欽已經在崩潰邊緣了,他隻能捂著耳朵,隨口道:

“行行行,你消停點,我告訴你你媽叫啥名字。”

“........”蘭君欽瞬間噤聲,許久,他才像怕蘭鳶山反悔似的,聲音都改成了氣音,小心翼翼道:

“真的嗎,爸爸?”

“......真的。”蘭鳶山被這一聲爸爸喊得一震,心想這變臉也太快了點。

他猶豫了片刻,許久,才看向蘭君欽,一字一句,語氣在月色的氤氳下,竟然無端變的溫柔起來:

“他叫晚玉。”

“萬餘?”蘭君欽沒聽清:“哪個萬餘?”

“夜晚的晚,白玉的玉。”

“母親的名字真好聽。”蘭君欽愉悅地踢了踢被子:“母親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才不是。”蘭鳶山一秒變了語氣,冷冷道:

“他就是個超級大傻逼。”

蘭君欽:“.........”

一直在偷聽的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