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不等她確認，江繁星已經信心滿滿的走了進去。

“沈天青，你帶的這個藝人是不是壓力太大，腦子不太好使了？”張潔轉頭看向旁邊的沈天青，眼睛裡有著譴責意味。

“他腦子可太好使了。”沈天青同樣扶額，“有時候，我突然覺得花瓶美人也挺好的，起碼聽話。對了，裡面導演是朱國富對麼？”

“對。”

“好吧，如果是他的話，我心裡放心一點。”沈天青總算鬆了口氣，“要是他真的被說哭了，也不算我們欺負人。”

畢竟朱國富導演，可是在媒體面前大罵劇組的某流量演員演技差、逼得人家私下連續道歉一個月的人。

簡單來說，他也不是個軟柿子，這樣江繁星欺負起他來，起碼不能算是欺負弱小。

“啊？”張潔覺得沈天青的腦子可能也壞掉了，瞧瞧這都說的什麼話？

江繁星進去之後，被要求換了戲服，然後劇組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開始給他化妝和帶發套等等。

第一次的試妝不需要多麼精致，大致弄一下就可以了，等到正式拍定妝照的時候才需要精致處理。

而現在，不過就是先例行看看大致情況，穿著戲服再去導演他們面前轉悠一圈罷了。

這也是朱國富導演的個人要求，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有些藝人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換上古裝就頭大身子小，和大頭娃娃似的難看，不如先換個裝再來。”

朱國富其人，以前也算是一線導演，手裡也有不少好作品，以前還是拍武俠劇出身的。

但問題就是，現在武俠劇基本沒落，古偶仙俠才是當下最捧人的，他自然也要跟著轉行。

資曆夠、輩分高，自然容易看什麼都看不慣。

江繁星換上衣服，旁邊的造型師都誇，“慕容清這個角色真的太適合你了，特彆有書卷氣，一看就是世家貴公子。”

原本以為沈天青帶來的藝人太過年輕會有些畏畏縮縮的，誰知道來的江繁星完全不是這種，反而還相當的有底氣，就像是肯定這個角色就是他的一樣。

江繁星從房間裡出來，走進試鏡的房間，裡面又有一個演員被罵的不行，在旁邊坐著生悶氣，旁邊的助理正在勸他。

“沒事，咱不生氣，朱國富也蹦躂不了幾天了，他都一把年紀了肯定要退休的。”

“你以後肯定比他厲害。”

“他就是仗著年紀大，我們不和他一般見識……”

見到江繁星過來了，助理立刻就閉嘴了。

江繁星算是知道小周之前哄自己那一套是怎麼來的了，合著整個娛樂圈裡的助理都是一個培訓班出來哄藝人的？

“下一個，念念工作室江繁星，這一次試的角色是男三號慕容清。”

隨著一聲喊，江繁星當即就走了進去。

穿古裝，本來就是又高又瘦的人占據優勢，江繁星裸身高就超過了181，再穿個鞋子，就往185以上走了。

因此他推開門進來的時候，頗有些叫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不過娛樂圈裡帥哥美女多了去了，大家心裡也有數，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房間裡正中間坐的是朱國富，旁邊坐著幾個副導演。而讓江繁星在意的是，朱國富後面一排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帶著帽子和墨鏡的女人在那裡。

這應該就是女主角喬翹吧。

對她來說，這是自己闖蕩電影圈頗為成功之後又回來拍的第一部劇，至關重要。若是拍的不好，彆人會嘲笑她好不容易混成電影咖了又回來拍電視劇的。

可外面的人怎麼知道，年輕女演員在電影圈裡可以發揮的角色少得可憐，電影主流全部都是中老生的地盤，年輕一點的男演員都排不上號，圈子封閉的厲害。她能夠拿下最佳女配，已經是她搏一搏的結果。如今電影沒有好本子給她，難道她就這麼一直檔期空著？

這部劇的大女主是她，她對男演員的敲定也有至關重要的看法。

當然，和女主角有關係的兩個男主角其實差不多就在那麼幾個流量小生裡挑，中間還要看他們各自的團隊撕資源的本事。至於男三，反而沒有那麼關鍵。而且這一個還是張製片人特定點名過的，一定要定下來的角色，來這裡基本就是走過場的。

隻要江繁星扮相不差，不是那種特彆明顯的整容臉，演技不是差到人神共憤就可以過。

等江繁星進來的時候，喬翹已經滿意了。

她閱人無數，看見江繁星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很適合慕容清這個角色，起碼對方看起來有書卷氣，不像是那種隻有美貌沒有腦子的花瓶，氣質上就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雖然不知道沈天青用了什麼辦法讓張製片同意的，但目前看來眼光還不錯。

喬翹有多滿意，朱國富就有多麼不滿意。

關係戶，又是關係戶！

導演和製片人大多不對付，畢竟是一個是負責花錢的，一個是負責審核花錢的，關係能好的才是少數。而朱國富，自認為自己的年紀當張潔這個小丫頭片子的爸爸都夠了，但以前拍劇找她要錢的時候，總是被各種卡。這一次好不容易有個大項目來了，居然還是這個小丫頭片子來當自己的製片人。項目還沒開拍，關係戶已經選上了。

喬翹的演技沒啥好說的，但是另外兩個男主的人選就真的一言難儘。之前哭著跑出去的那個秋崧盛，半點演戲經驗都沒有，要用這部劇當成熒幕首作來營銷的，另一個男主的人選也是連續撲街兩三部劇人氣下滑急需一部古偶救命的頂流男星，演技就那三板斧看了就叫人頭疼。

原本男三號這個人設豐滿的角色，他是看好了一個演員的，結果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去發邀請，就被內定了。

朱國富不氣才怪。

“江繁星，你的簡曆裡說你之前是跑龍套的，沒有正兒八經的演過電視劇，是麼？”朱國富看著江繁星的簡曆，不是很喜歡。

上面還說他是什麼A大法學係的學生，八成又是混學曆水上去的，比如走的什麼國際通道之類的，隨便考考就能上。

這些富家子弟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回去繼承家產麼？

“是的，我之前在橫店跑龍套，有幸被沈哥看中之後才簽約的。”江繁星開始還是好好願意裝一下的。

“哦，也就是說，你一個正經角色都沒有演過，你現在才大四吧，這麼好的學曆，畢業之後乾什麼不行，一定要來演戲麼？”朱國富繼續問道。

“我們大四沒有課的，可以在外面實習。”江繁星好脾氣的回答道。

“我侄女也是法學專業，學業很多很累，可沒有什麼時間去體驗人生跑龍套。”朱國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還年輕，還有很多選擇，並不是一定要吃娛樂圈這碗飯的。年輕人還是要穩紮穩打的好，上來就演戲份這麼吃重的角色有點難為你了，你還要準備畢業答辯吧？我們這個劇組要春天開拍，拍半年，我怕耽誤你了的畢業。不如這樣吧，你試試另一個角色，人設討巧，也不需要那麼高的演技，關鍵是時間自由。等你畢業了，我們再合作。”

喬翹和其他選角導演都不由的朝著朱國富看了過去，有些驚訝於對方居然會這麼說？但都沒有出言說話。雖然這個人是張製片指定的，但要是他自己願意換個角色，也就好說了。

而且一個新人，上來就演這麼重的男三號，確實是有點壓力。要是對方到時候再以畢業為由到處請假，拖累的就是整個劇組的進度。

大家都是人精，在沒有看見江繁星的底牌之前，自然是不可能輕易幫他說話的。

江繁星笑了一聲。

真換個新人過來，說不定還真被這一套忽悠住了，可惜自己以前也經常玩這種手段應付難搞的客人，那花樣多了去了，就朱國富這種，還著實有點不夠看。

果然，不管在哪一行哪一業，都有這種仗著年紀大輩分高就對年輕人指指點點的家夥，一直喜歡回憶往事不說，還動不動將“我以前年輕那個時候”掛在嘴邊，看起來一身正氣，實際就是欺軟怕硬。

“朱導演，不是我不想下次再和您合作，而是我怕趕不上。”江繁星歎了口氣說道。

“沒有什麼趕不上的，下部戲一定給你留個好角色。”朱國富笑著打算將這件事定了。

“大家都說您拍完這部劇就退圈養老去了，哪裡還會有下次啊。”江繁星唉聲歎氣的說道，“畢竟您已經連續拍了五部劇評分都在六分以下了，去年還有一部片子被嘲為劇組詐騙，在某站團建。”

朱國富臉色一僵，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個善茬了，當即也不再偽裝出和善的笑容，而是冷冰冰的說道，“我倒是也想要拍的好，可是你們的演技也就這樣，動不動就滴眼藥水，要麼就請假去走紅毯，我倒是想要拍好。”

“劇組找來的演員不行，難道不是導演的問題？”江繁星詫異道，“不是說導演才是把握劇組一切的人麼？難不成，您還不能自己選演員？不會吧，您可算是大導演，我爸媽特彆愛看您的劇。”

“你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心裡沒數麼？”朱國富氣笑了，“我倒是也想要自己選人。”

“哦，明白了，說到底就是投資商大老板這邊說了算，你還不夠資格挑人是吧。”江繁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秋崧盛難道就是聽了您說的這些話之後才氣哭跑走的吧。”

朱國富冷哼了一聲，“他自己承受能力不行怪誰？我在劇組也這樣，誰演不好我就直接罵。”

“那您之前拍劇看來是沒有罵出效果啊，也許這不是他們的問題。”江繁星一臉擔憂，“我以前實習的時候，我們律所合夥人也經常罵我們不爭氣，但就算有國外頂級法學院畢業的學生來了，他也不敢收啊，說廟小容不下大菩薩。我覺得，我們律所以前的合夥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投資商這邊選的人不行，您應該去和投資商反映，這才是正確的工作流程。同樣的，要是您在劇組都這麼罵人了劇還拍的不好，就不能說是演員的問題了。”

這人在說劇不好都是他的問題？

“我還需要你教我做事？”朱國富氣的拍桌子，“你給我滾出去，我管你是誰的人？立刻，出去！”

“導演，您要是對我不滿意，麻煩您去和製片人說。”江繁星還是十分有禮貌，“我什麼也沒有說，我隻是認為，一個劇拍的好不好，導演肯定也是要負責的。總不能劇播的好了就是導演的功勞，劇不好就是演員的錯，劇情好就是導演拍的好，劇情不好就是編劇的錯。難道導演就沒有錯了，製片人就沒有錯了，甚至背後的投資商甚至平台就沒有錯了？您如果對現狀不滿意，應該去找資本方才是。”

“哦，投資商是給錢的人，是甲方爸爸，你不好意思去說對不對？”江繁星搖搖頭，無奈歎氣，“朱導演，這可不行啊。我聽說王導演拍片的時候，都是他選投資人的，那多硬氣！聽說你們是大學同學，也許您需要和他請教一下如何挑選投資人？”

都是大學同學，可是一個是電影圈裡赫赫有名的票房保證大導演，一堆投資商上趕著投錢，一個還在古偶劇裡打轉，借著老資曆教訓後輩，一個不小心還會被他冠上“耍大牌”“不尊重老前輩”的名頭。

這要是心裡不介意才有鬼，越是同學，越是喜歡比較。

“你……你……你……”朱國富氣的幾乎腦子發昏，江繁星居然字字句句都在紮他的心。

江繁星安靜的坐在原地，笑眯眯的看著朱國富氣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點都不帶怕的。

場上其他人已經開始怕了。

這是哪裡來的愣頭青啊，到底什麼來路膽子這麼大？

江繁星怕有才鬼，他全程錄音著呢。

而且還有秋崧盛被這個老家夥罵哭的石錘，真爆出去了這老家夥不得被秋崧盛的戰鬥粉扒個底朝天！

不管哪行哪業，都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自己若是退讓才會讓人覺得好欺負，真撕破臉了自然是這種家大業大的人更加擔心自己的前途。

呸，就當是替天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