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彆人打沒打聽出來,沈菡不知道。
反正她這邊除了送了份賀禮過去,知道翊坤宮裡有一院子太醫,其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季綸這些日子雖然在很努力地熟悉宮中人事,打通各方關節,沈菡也給了他一定的信任,打點的銀兩從不吝惜。
但他畢竟是從宮外回來的,不比打小在宮中長起來的太監有人脈。
如今人家是瞧著他伺候的主子得寵,才給他幾分面子。
可宮裡的太監拉幫結派,排外的很,季綸真想融入進去且得費些時日呢。
沈菡也不著急,她用季綸,無非是想著哪天宮裡出了什麼事,她能及時知道消息,彆犯了什麼忌諱。又不是想著讓季綸滿宮串聯,幫她做什麼。
沈菡見季綸沒打探出來情況有些忐忑,安慰他:“沒事,翊坤宮的事和咱們無關,知不知道的都不打緊。”
說不定不知道反而更好呢……
那納喇格格這早產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反正太醫們是眾口一詞地肯定道:沒事!
太醫們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旺盛的“求生欲”。
醫術好讓他們成為太醫,腦子好、口才好才能讓他們成為活的太醫。
伺候納喇格格胎的王太醫就是一位特彆有求生欲的活太醫,話回得特彆肯定:“格格年紀小,又是第一胎,素體稟賦不足。孕期情緒又起伏不定,焦躁難安,致使腎氣虛弱,腎虛衝任不固,胎失所係從而發生早產。”
簡而言之——不乾我們的事!
胎兒體弱是什麼原因?
——都早產了當然體弱。
有沒有人暗害?
——沒有!皇威森嚴,後宮平和,哪裡會有這種事?
反正就是什麼陰謀詭計都沒有,一切都特彆正常。
太醫個個都是人精,特彆知道‘多做事少說話’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宮裡,遇上什麼事都要說“正常,特彆正常”,不正常也得找出個正常的解釋來。
你要敢說是有人害的,那你就完蛋了。
誰害的?
你怎麼知道的?
你是不是參與了?
沒參與你怎麼可能會知道?
最後查不出人來,那就是你害的!
所以“管住嘴,管住眼,管住心”,乾好自己手裡的活就行了,其他的事少摻和。
王太醫看著手裡的藥方,這是納喇格格上個月腰腹酸墜時用的,他斟酌著又添了二錢杜仲,半錢菟絲子。
孩子雖說生了,但格格腎氣更虛了,得好好補補才是……
玄燁聽了顧問行轉達的太醫回話,隻說了一句:“知道了。”
孩子他也看了,比長生看著還要弱些,不過總算磕磕絆絆過了滿月。
玄燁給起了名字叫萬黼,不過他沒去看納喇氏。
翊坤宮裡,納喇格格不敢相信地看著繡雲:“你說什麼?皇上走了?!”
繡雲小心翼翼道:“皇上去看了看小阿哥,吩咐保姆和乳娘們好生照顧,就,就走了……”
繡雲跪在地上,見格格愣住,立馬垂著頭看地板,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格格遷怒。
繡錦得罪了格格,如今早不知道淪落到哪裡去了,格格的性子一天比一天古怪,繡雲伺候得戰戰兢兢,生怕惹格格生氣,隻盼著如今有了小阿哥,日子能好過一點吧……
宮裡對納喇格格產子一事表現得很平淡。
太皇太後照規矩賞了例銀和餑餑桌,又把納喇格格的份例提成了服緞十二匹,餘者再無其他。
皇上隻賞了小阿哥,對納喇格格隻字不提,見都沒見一面,大家還能不明白嗎?
既然知道皇上不待見那位,自然都得遠著些,連一向積極的覺禪氏都少去了。
所以翊坤宮縱添了小阿哥,卻並未熱鬨半分。
但叫沈菡看來,玄燁並非外面傳的那麼無情。
他不待見納喇氏是真,可對小阿哥還是很掛心的。
兩人聊天時,玄燁曾隨口說過這事:“孩子這麼小,身子又弱,每回朕去看他,乳母保姆都得一頓折騰,何必呢?再驚著他。”
沈菡一想也是,宮裡規矩是真繁瑣。
皇上要來看孩子,雖不必現給孩子洗個澡,但至少得收拾得乾乾淨淨,齊整一些吧,不然豈不是顯得她們工作不儘心?
沈菡幫媽媽帶過妹妹是知道的。那麼點的孩子,衣服上不是吐的奶,就是流的口水,與其說是奶香,不如說是一身奶腥味。皇上要是想抱抱孩子,粘上一身奶腥味怎麼行?
少不得要給孩子換身新衣裳。
天寒地凍的,又是個早產兒,換來換去,哪受得了?
再說今年是真的冷,這還沒進臘月呢,屋外頭已經冷得要命了。
而且沈菡體感這古代的冬天,絕對是比現代的冬天要冷的。
她之前給福格送炭的時候,就給她下了死命令
——老實在炕上待著,不準再大冷天往這來。
沈菡現在去昭仁殿,哪怕隻是步行景和門到昭仁殿那一小段路,還穿著貂皮鬥篷,帶著暖帽、圍脖、手護、手爐一整套,腮幫子也很快就會凍得通紅,從腳心往上直竄涼氣,等到了昭仁殿,人也快凍透了。
一進昭仁殿,暖意撲面而來。
玄燁正在東暖閣等她,見她兩手不停地搓臉:“怎麼了?”
沈菡解了鬥篷那一套,把兩手搓熱放在臉頰上捂著:“可能是凍著了,暖和一會兒就好了。”
玄燁捏過沈菡的下巴看了看:“嗯...是一冷一熱激著了。”
沈菡來時坐車,車裡狹窄,還點的炭盆,很暖和。
下車走過來卻是挨了一路凍,結果讓屋裡的暖意一刺激,皮膚就有些癢。
玄燁取了點玉顏膏,給沈菡抹上。
抹完見沈菡還是滿臉通紅,玄燁不解:“凍得這麼厲害?”
沈菡往旁邊一躲,兩隻手不由自主地在臉側扇了扇風
——媽呀……當皇帝的氣勢真是不一般啊!什麼霸總仙尊魔教教主絕對弱爆了!
看臉明明隻是一般帥,沒想到偶爾散發出氣勢來竟然那麼撩人!
剛才玄燁湊過來,漫不經心捏過沈菡下巴那一下,沈菡隻覺得從腳底到腦門‘騰’地竄起一陣熱氣,臉‘唰’地就紅透了。
玄燁看出來了,這是害羞了,隻是他更不解了:“害羞什麼?”
他們倆什麼事沒做過?這麼點動作就害羞了?
沈菡也不解釋——直男哪懂女人的少女心啊!
玄燁什麼腦子啊,見沈菡躲著不說話,一回想剛才的場景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把胳膊往炕桌上一支,單手托腮,下巴朝沈菡一點,不輕不重地來了一句:“過來。”
沈菡‘轟’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顧問行聽著屋裡傳來皇上低沉的笑聲,隱約還帶著點得意,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幾天皇上一直為了兩位小阿哥的身體鬱鬱不樂,他們也不得不縮緊尾巴做人,這下可以輕快兩天了。
……
他輕鬆了,沈菡可不輕鬆,這兩天她也正愁這事呢。
雖說納喇氏和馬佳氏的孩子都和她沒什麼關係,但……她這不是還有個已知的‘隱患’沒解決麼。
沈菡這些日子承寵越來越頻繁,她很擔心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懷上孩子。
雖然現在宮裡的佟佳氏不是康熙的表親,曆史上的佟佳氏還沒進宮,但萬一她生孩子的時候就進宮了呢?
而且,說到底,孩子被誰抱走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做出這個決定的肯定是皇上。
那麼沈菡要做的就是必須想辦法掐滅皇上這個想法!
就目前沈菡得來的消息,之前宮裡的皇子皇女雖沒有抱給彆的妃嬪,但有不少都抱給旁人養了。要麼是讓皇室宗親撫養,要麼就是抱到親近的大臣家裡撫養。
這種沈菡一樣不能接受——孩子連見都見不到幾面!
而最近新生的兩位小阿哥還沒有被抱走,都在生母宮裡養著呢。
雖然不在一個屋,孩子主要由乳母和保姆照顧,但並沒有明確規定禁止生母見孩子。
特彆是納喇格格生產後,她雖隻是個小格格,但皇上並沒有把她的孩子交給任何人撫養,一直都留在翊坤宮裡。
保姆和乳母也不可能阻礙她見孩子。
但沈菡印象裡,好似確實有‘清朝小阿哥都是養在彆的地方,生母見不著’的說法,具體什麼時間有的,到底是怎麼個見不著,沈菡就不知道了。
沈菡考慮過後,覺得很可能是因為現在宮裡各方面製度都不完備,連後妃的名位份例都很混亂,皇子的製式化撫養製度可能根本還沒建立。
一切都是太皇太後和康熙說了算。
這給了沈菡轉圜的機會。
隻要她能在製度明確之前改變一下‘康熙’的想法,或許就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但這很難。
‘康熙’雖然在她面前隻是個享受男歡女愛的男人,但實際上,他是一個浸yin帝位十數年的皇帝,論心機手段,沈菡連他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論心性之堅韌,史學家也已經給出了定論。
要改變這樣一個人的想法,沈菡完全沒有頭緒。
她也不敢輕易嘗試,萬一被‘康熙’識破她的意圖,那很可能會觸怒他,沈菡承擔不起這個代價。
但留給沈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她要冒險涉及‘母子’這個話題,那一定要在她還沒有懷孕時提起,風險最小,最不容易被‘康熙’懷疑用心。
而一旦她有身孕,一切涉及‘皇子撫育’的話題,都很難不引起‘康熙’的疑心。
上次馬佳氏生產,沈菡承寵時間不久,前途未明,也不確定自己一定能走到懷孕,並不敢輕舉妄動。
但現在她很清楚自己隨時有懷孕的風險,那麼這個事就不能再等了。
——她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保住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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