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真的假的。”

“真的。”

“......”

公寓客廳隻亮著一盞夜燈,周圍昏暗。

五條悟躺在懶人沙發裡,兩條長腿架在旁邊的置物櫃上,聲音拖長:

“真的假的——”

不遠處,黑卷發的少年正低頭將一柄尾端纏白符繃帶的長刀斜著塞進行李箱。

他發尾隨動作向兩側垂下,露出頸環正後方鴿血紅石,下方墜著的一小節金屬鏈隨動作晃動。

終於舍得放下手上動作,鬆田伊夏往沙發處看了一眼,重複:“真的。”

白發男人在沙發翻滾半圈,趴著看向對方:“事先說明,如果你叛逃,脖子上那東西,絕對不會再給你自己取下來的機會哦~”

那節金屬鏈是最後防線,如果遇到難以應對的緊急情況,它是一道可以被佩戴者自行解開的機關。

失去它,這個頸環就徹底淪為冷冰冰的枷鎖。

“當然。”男人打了個響指,“你如果想靠咒力強行掙脫也行,但我不推薦。”

他掀起眼罩,湛藍到沒有一絲雜色的眼睛暴露在室內,同寶石般輕微閃爍著熒光:“說不定這樣會讓你死得更早。”

話音落下,少年聞言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從來都是主動與追逐死亡的那個,在乍從老師口中聽到這句話時,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波瀾。

眼眸似黢黑深邃的死潭。

五條悟嘴角弧度淡去,凝視片刻後才重新開口:“果然。反正我也攔不住你。”

他表情退卻後顯得格外鋒利。

目光落在行李箱內,男人表情瞬變,控訴道:“一點都不可愛的學生要叛逃,拿的還是五條老師我的咒具!”

往行李箱裡塞東西的動作一頓。

鬆田伊夏乾脆將手裡這把匕首也抽出檢查了一番,比前不久說要叛逃時還理直氣壯:“你說過讓我隨便用。反正等回來了會還你。”

五條悟揚眉。

少年所謂的‘叛逃’不是基於利益衝突,也不是因為思想改變。他純粹是因為需要一個叛逃所帶來的詛咒師的身份,好更大限度去探索另一個可能。

所以現在在他的公寓裡打包要‘離校出走’的行李,卻還不忘讓他留門,預告自己過一陣子就回來。

白發男人坐起來:“inatu——”

鬆田伊夏:“.....咦。”

即使這麼久了,他也實在沒法習慣被用這麼甜膩的叫法喊名字。

這個語調簡直像黏黏糊糊的女高。

“可能根本回不來了哦,inatu是不是忘了自己可是死刑犯。”五條悟撐頭看他,“雖然在五條老師的努力下那群爛橘子不得已打消念頭,但是如果你叛逃,他們不可能再放過你。”

少年合上刀鞘,問:“你討厭他們嗎?”

“爛橘子?”男人道,“啊,非——常討厭。”

“嗯。”鬆田伊夏應了一聲,斂眸挨個檢查最後幾個咒具,“那我殺了他們,這樣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室內寂靜幾秒,五條悟突然在沙發捂著肚子暢快地大笑起來。

“哎~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他邊笑邊在沙發上,聲音聽上去洋洋自得,如果是動畫片恐怕已經變成Q版,臉上多了兩抹嬌羞的粉紅色塊。

已經習慣對方跳脫的性格,少年連頭都沒抬。

笑聲漸息,男人勾起自己的眼罩,側頭看他:“要是當時我沒把你撿回來,確實會非常難搞啊。”

鬆田伊夏不知善惡,他的世界裡沒有法律、規則和對錯。他所有的立場都依據一個原則——較親近之人的選擇。

這也導致,隻要避開他心裡最不可觸碰的那條線和那個人,然後往某些地方引導,他就會展示出自己的全部。

——毫無保留。

他笑著歪頭,用手指點點自己的腦袋:“你真是個小瘋子。”

“謝謝誇獎。”

男人終於從懶人沙發上站起來,走至對方身邊,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身看去:

“那我們從現在起就是表面意義上的敵人了。”

鬆田伊夏應了一聲。

他清點最後一遍咒具,合上行李箱,將箱身側過去扣上邊鎖。

落鎖聲響起的同時,異色眼眸驟然一縮。

掌風襲來!

少年左腿後撤一步,頃刻之間躲開攻擊,幾步退向旁邊。

五條悟沒使用術式,單裹挾咒力的一拳就憑空擊碎了他原位置後方的大半家具。

屋內霎時揚起一片灰塵。

鬆田伊夏在滿目煙灰中咳了一聲,他躲閃不及,臉側被掌風剮蹭出淺淡的紅痕。

少年站起來,手指蹭過新傷,揚眉問道:“你要在這裡打?”

兩秒後,他揉了揉後頸,就這麼欣然接受:“算了,反正是你的房子。”

咒力自掌心凝聚,瞬息蔓延至全身。

沒任何一個人覺得聊天中途突然打起來有什麼不對。

五條悟重新戴上眼罩,笑起來:“畢竟學生要在我面前叛逃嘛,要是不確定一下你真的有這個能力,那些爛橘子說不定要絮絮叨叨說是我故意把你放跑的。”

“你會怕被那群人說閒話?”鬆田伊夏揚眉,“隻是想借機打我一頓對吧。”

“嘛,因為伊夏剛才說要叛逃的樣子讓我很不爽。”

他雙手五指反向交疊,做出拉伸動作,“我不會用術式,不過除此之外,這次我可不會留手哦~”

——*“嘶......”

將搭在肩膀上的浴巾扔至一邊時,反而觸碰到肩膀和手臂位置的淤青,鬆田伊夏輕吸了口氣。

五條悟可謂是說到做到,的確沒半點手下留情,他最後是把自己從一堆家具廢墟裡刨出來的。

那件精心挑選過的約會用上衣滿是灰塵,下擺被扯裂,現在同一塊破布一樣躺在地上。

身形高挑的男高扣上長褲的皮帶扣,拉開衣櫃。

裡面一排屬於彆人的衣服在內置燈下,閃出格外柔潤的色澤。

即使鬆田伊夏對價格的嗅覺一直不靈敏,也被撲面而來的昂貴氣息閃了一下。

不過咒具都順走不少,再多件衣服也無妨。

——他總不能穿那件破布叛逃。

“剛才的警察居然覺得我是在家暴家裡小孩,太過分了。”尚未踏進臥室,五條悟的聲音就已經從外面傳來,“明明是在對可愛學生臨行前的專門教導。”

“誰讓你非要在公寓打,鄰居聽見這種動靜不報警才怪吧。”

甚至因為沒聽見‘被家暴者’的聲音,以為他把人打死了。

“明明你也用全力反擊了吧。”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還環著一圈淤青,是被對方借機用大腿圈住脖子絞的,“超級痛——差點就死掉了。”

鬆田伊夏對他日常的誇張說法不置可否。

他從衣櫃裡抽出一件黑色襯衫,尚未來得及從衣架上取下,就聽見側方手機震動起來。

【安室透】

少年揚眉,將電話接起側頭用肩膀夾住,繼續著手上選衣服的動作。

“伊夏。”前不久剛剛作彆那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帶著浮於表面的溫柔,“安全到家了嗎?”

鬆田伊夏眼眸一彎:“剛到。”

他最喜歡對方這種模樣,像是已然不想偽裝,隻在波本之上鬆鬆套了一層屬於安室透的殼,帶著虛實相交的輕慢與危險。

所以才會在此時打電話問候,因為他總是面面俱到,既然要約會,就會扮演那個最合格紳士的對象。

隨意閒聊幾句,他剛將那件黑襯衫從衣架上取下,就感覺視線驟然暗去。

高大的身影自後方籠罩,擋住了臥室上方的燈光,投下將人層層包圍的影。

“當然,下次......唔。”回應安室透詢問的話語突得卡在喉嚨裡。

他將微弱的氣音咽下,轉頭看去,五條悟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了眼罩。

見他轉頭,男人像沒看見對方擰起的眉和“彆亂動”的眼神,充‘耳’不聞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

他用食指用力戳了一下少年裸/露在外的腰部上,那片青紫指痕。

目光帶著十足的審視和詢問。

那邊,安室透問道:“.....伊夏?”

剛才是...什麼聲音?

“沒事。”少年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開,氣息尚有些不穩。

下一秒,他又聽見對方很輕地喘了一聲,努力將所有嗚咽都咽回喉嚨裡。

聲音忽變得很遠,像是在和另一個人說話:“.....你等等。”

話尾微顫。

隨後,他匆忙作彆,掛斷了電話。

捏著手機的安室透:“......”

等等。

等一下,鬆田伊夏現在到底在乾什麼!!

他表情逐漸陷入空白。

手機被扔到一邊,黑卷發少年終於有手去製止,他伸手拽著對方衣領拔高聲音:“你非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擦紅O油嗎?!”

五條悟手上拿著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的藥酒,對著他腰上的淤青就猛搓,簡直像是街邊非要拉人按摩的無良商家。

哪裡都不按,就對著那片掌印,藥酒像不要錢一樣往下倒。

“提前幫你習慣,叛逃以後沒硝子的反轉術式,隻能靠這些。”

又一通猛搓。

卷毛少年忍無可忍,在幾次阻攔未果後又和對方纏鬥在一起。

手上見縫插針的倒藥酒揉搓動作不停,五條悟表情在混亂中逐漸顏藝:“...居然是因為這個決定叛逃,還揍了自己完美的老師和監護人一頓,伊夏你這隻偷腥貓!!!”

鬆田伊夏瞬間把那通電話拋之腦後:“......這個詞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