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瑾灼熱的眼神幾乎貼在顧清月的臉上。
他目光輕掃,原本抵在膝蓋上的手不著痕跡,緩慢上前。
眼看著手指就要觸碰到顧清月的一時間,後者猛然向後靠去。
陸懷瑾探出去的手撲了空。
他眉心緊鎖,眼皮輕垂,胸口仿佛憋悶著什麼東西。
“王爺的私事不用和朕說。”
顧清月說完,即刻彆過頭,挑開車簾,看向車外黑暗的寂靜。
顧清月嘴唇微微蠕動,兩腮上下動了動,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嘟囔:“彆告訴我,我不想聽。”
嘴上這麼說著,可顧清月垂在身側的一雙手情不自禁地捏緊幾分,心中也閃過一個令自己有些害怕的念頭:
--也不知道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難不成除了阿嬌,還有其他人嗎?
--渣男!狗渣男啊!還要傷害多少女人才肯罷手?
心思飛動到了一半,顧清月卻在心中暗自嘀咕:為什麼我要想這些?陸懷瑾再怎麼說都是堂堂王爺,即便是當真心有所屬,或者多娶上幾房妾室,也著實不算什麼大事。
顧清月用眼角的餘光小心看向陸懷瑾。
他身姿挺拔,下頜線緊致,即便是隔著長袍,也不難看出他肩膀寬廣,甚至還有些許胸肌。
這麼看來,其實他還是挺帥的。
心底的聲音再度傳來:顧清月,你想什麼呢?他是王爺,你是皇上!你應該想的是如何駕馭他,讓他為你所用,而不是犯花癡。
想著想著,顧清月抬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拍了幾下。
陸懷瑾看得清楚,剛想追問顧清月這是做什麼。
馬車已經緩緩停下。
慧兒的聲音自馬車下傳來:“皇上,咱們到了。”
顧清月與陸懷瑾對視一眼,忙掀開車簾,一躍下車。
她甚至都不等陸懷瑾下車,已經拎著袍角,匆匆忙忙往宮中走去。
陸懷瑾單手扶著車門,一手挑開車簾,目睹顧清月的背影遠去,眼神逐漸沉了下來。
看來,她是真的不關心自己到底喜歡什麼人。
可是從前的她分明不是這樣。
難道她還在因為當初的事情記恨自己嗎?
再或者,她的確已經忘記了過去那些事。
陸懷瑾思索之際,阿才小心湊上前,用餘光膽怯地瞥了陸懷瑾一眼:“王爺,咱們回府嗎?”
車簾放下,馬車內傳來陸懷瑾淡然的聲音:“走吧。”
馬車漸行漸遠。
顧清月回到宮中,躺在榻上,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知道快要清晨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陷入短暫的睡眠之中。
即便如此,第二日慧兒剛帶著侍女們在殿外等候,顧清月便陡然睜開雙眼。
她定定瞧著天花板,微喘了幾口粗氣,即刻吩咐慧兒帶人進來洗漱。
“皇上昨日折騰到那麼晚,今日怎麼不多睡一睡?”慧兒一邊給顧清月梳頭,一邊輕聲詢問。
顧清月半眯著眼睛,雙手食指抵在太陽穴上,輕輕轉動:“早朝的官員們都到了嗎?”
慧兒一愣,挑起眉角,從鏡子裡望向顧清月。
從前顧清月從來不會主動詢問早朝官員們是否到齊了。
沉默片刻,慧兒點點頭:“除了王爺以外,其他人都到了。早些時候,議事殿上已經派人來過,詢問皇上今日是否上朝?”
顧清月猛然睜開雙眼。
鏡子裡那雙好看的眼睛登時爆發出些許陰沉之色。
慧兒被嚇得不敢說話。
“告訴議事殿的人,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問。”
“朕是一國之君,朕不上朝,難不成要他們上朝嗎?”
慧兒忙頷首點頭:“是,奴婢會叮囑他們。”
顧清月又合上眼,在腦海裡重新思索了昨日自己和陸懷瑾商量好的事情。
吐穀渾派人神秘進入進城,分明與馬場有關。
可是直到現在,楊太傅也沒有任何動靜。
既不上報朝廷,也不暗中調查,要麼就是當真不知道,要麼就是與吐穀渾私下有什麼往來。
今日在朝上,定然將這件事情搞清楚才是。
……
議事殿。
文武百官跪了滿滿一大殿。
顧清月身著龍袍,雙手交疊,搭在身前,在正前方來回踱步。
眾臣面面相覷,不知皇上今日又是怎麼了。
行罷禮,直到現在也不讓他們起來。
眾人不由自主,將視線投向楊太傅。
楊太傅清了清嗓子,掀起眼皮,望向顧清月:“皇上,大臣們……”
“昨夜,朕做了一個夢。”
顧清月打斷楊太傅的話。
她一挑眉角,眼底躍出一道淩厲的光芒,直充充地看向楊太傅。
後者心下咯噔,強做鎮定:“不知皇上做了什麼夢?”
“朕夢到京城來了一夥不速之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大明白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一大早上朝,竟然要聽皇上講述自己的夢境嗎?
顧清月卻不管眾人驚訝的目光,繼續幽幽地道:“這夥不速之客在京城做買賣,做的什麼買賣呢?竟然是倒賣戰馬的買賣。”
言畢,顧清月赫然彆過頭,陰冷的視線頓時落在楊太傅臉上。
眾臣依舊茫然不知所措。
可楊太傅卻眉心緊鎖,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
他嘴角抽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這才對顧清月抱拳行禮:“皇上,夢境都是反著的。皇上越是夢到有人倒賣戰馬,越是證明朝廷戰馬軍需完備,絕無這種事情發生。”
顧清月撇動嘴角:“是嗎?”
她雙手環抱身前,揚起下巴,漠然看向楊太傅:“朕這心裡還是不大安定。這些年,朝中軍馬馬場都是太傅一手操持,先帝和朕都甚少過問。”
“朕想著,忽然做了這樣的夢,莫不是上天示警,是馬場要出什麼問題嗎?”
楊太傅連忙叩首:“皇上明鑒,臣掌管馬場,雖然不能說做到極致,可是像倒賣戰馬這樣的事情絕對沒有發生過。”
他話音才落,顧清月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有幾個武將都露出不屑之色,顯然對楊太傅的話嗤之以鼻。
顧清月收回目光:“太傅彆著急,朕不是說你倒賣戰馬。不過,既然上天示警,朕也不能不管。”
“皇上想做什麼?”
“不若太傅將馬場的賬目交上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