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被毀容的白月光前太子「……(1 / 1)

“噗呲——”

磨的尖銳的發釵在寂靜的夜裡已經模擬了不知道有究竟多少遍, 隨著一聲利刃刺入肉/體的聲音響起,寧恒遠尚且有支撐的身體頃刻之間宛若一座肉山一樣重重的壓了下來。

過於肥胖的人心臟負荷都會比較大,呼吸本就比普通人要困難一些, 此時寧恒遠的整個心臟被被發釵刺穿, 他遠渾身顫抖,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想要放聲呼救卻發不出半點聲響,隻能絕望地張大嘴巴,劇烈的喘息。

可即便如此,他鼻腔中呼吸道的新鮮的氣體卻也越發的稀薄了起來。

“你……給我起開。”如蘭此時也不再裝了,她用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寧恒遠,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那雙滿是媚色的眼眸中充盈著笑意, 帶著一股由內而外的悵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喟歎。

那個宛若山一樣高不可攀的男人,隨隨便便一句言辭就毀了他們一家的男人,讓她跌進塵埃裡,滿腔仇恨,活的不人不鬼的男人, 就這樣脆弱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原來寧恒遠的命, 也可以這麼的卑賤。

如蘭捂著唇笑得肆意又張揚, 若不是因為擔心被守在外面的護衛發現,她勢必要仰天長嘯一番才肯罷休。

她緩緩壓低了身子,湊近寧恒遠尚且還未徹底擴散的瞳孔, “你沒想到你會有這麼一天吧, 太守大人。”

最後這四個字被她說的咬牙切齒,烏黑的雙眸在寒夜裡散發著銳利的光芒,“還記得嗎?我姐姐死的那天, 月亮也是這樣的亮。”

如蘭抿了抿唇,心中發狠,捏著發釵的手又將其往裡送了幾分,“你去地下和她贖罪吧!”

心臟被刺穿的痛楚使得寧恒遠渾身上下一陣一陣的發冷,哆哆嗦嗦口齒不清,他整個身體都蜷縮成了一隻煮熟的蝦子,內心瘋狂的叫囂著,痛苦的呐喊著,可終究隻能發出幾道虛弱的宛若貓兒一樣的聲響。

他拚儘全力的伸手抓住如蘭的胳膊,試圖將插入自己心臟的釵子拔出來,可那雙如若無骨的小手卻好似焊在了他的身上一樣,始終紋絲不動。

寧恒遠清晰的感到自己的身體仿佛在一點一點的變冷,從靈魂深處透露出濃烈的恐懼和絕望,他拚命的張大了嘴巴,眼眸裡還夾雜著些許不知所措,“嗬……嗬……”

你姐姐到底是誰啊?!

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就要殺了我,你TM的有病吧?!

如蘭在看清他眼眸當中神色的一瞬間,身體猛地一頓,隨後眨了眨眼,笑出了淚來。

太可笑了,當真是太可笑了!

她那可憐的姐姐,死無全屍的姐姐!

寧恒遠竟然把她給忘了!

如蘭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了,父親常年在外做工,姐姐比她大了十歲,既當爹又當娘的將她拉扯大。

姐姐是她此生最為親近的人。

可就在姐姐十六歲那年,因為即將要嫁作人婦,帶著她一起去街上買釵子的時候,因為容貌過於豔麗而被身為太守的寧恒遠給看中了。

就那麼在大街上,姐姐沒有一點尊嚴的被寧恒遠手下的人抓了起來,捂著嘴巴拖回了太守府。

如蘭拚了命的想要去拉住姐姐的胳膊,不想姐姐就這樣被帶走,可是那時的她太小了,矮矮的身體根本不是那些武功高強的護衛的對手。

她被死死地踩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姐姐被拖走。

那些護衛離開後,她想要衝進太守府裡去救姐姐,可太守府的大門是那樣的高,太守府的院牆是那樣的厚,像是一座永遠都無法跨越的大山阻擋在她的面前,徹底的隔絕了她和姐姐。

她在太守府周圍等候了整整一夜,在天快要亮的時候,發現有幾個人拖著一個麻袋從後門走了出來。

鬼使神差般的,如蘭跟了上去。

那些人將那個麻袋拖到了城外的亂葬崗,將其扔在了一片腐臭的屍骸當中。

如蘭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一點一點的將麻袋解開,露出裡面破碎不堪的屍體。

那笑著給她講故事的,會把她抱在懷裡細心安撫的,會把好吃的都留給她的,永遠溫柔的,即將要嫁作人婦的姐姐,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姐姐渾身上下都是傷,青青紫紫的痕跡和牙印映滿了原本白皙的皮膚,下半身被鮮血浸透,淒慘的幾乎沒了人形。

隻有眉弓處那一顆黑色的小痣,在一片血汙當中格外顯眼。

她顫抖著手從姐姐頭上取下了那根白日裡才買的銀釵,重重的在自己眉弓處相同的地方刺了下去。

疼痛讓她的面容扭曲,可心裡卻無比的暢快。

姐姐應該……比她更痛吧。

她終於能夠和姐姐感同身受了呢。

一開始她想要申冤,想要還她姐姐一個公道。

可她從未想過,公道竟是這般的難以獲取。

爹爹被衙役打成了殘廢,拖著病弱的身軀苟延殘喘了不過十日便去尋了姐姐。

自此,如蘭知曉,這世間,再無人愛她。

此後十載,她帶著屬於姐姐的痣,和那根銀釵,開始了複仇的計劃。

她知道寧恒遠喜歡美人,於是她自願入了青樓,她拚了命的練習身段,練習舞蹈,跳的腳下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後長出血痂,血痂掉落後磨出老繭。

十年如一日非人的訓練,終於換來了今天。

如蘭微微舔了舔唇,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太守大人,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幫你一點一點的想起來。”

她猛的一下將銀釵從寧恒遠的心臟處拔出來,一手用力捂住寧恒遠的嘴巴不讓他發出聲響,一手捏著釵子又狠狠的插在了他的手腕上,“這一刺,是為了報姐姐被你折斷了雙手之仇。”

“這一刺,是為了報姐姐被你淩虐之仇。”

“這一刺,是為了報爹爹被你杖殺之仇。”

“這一刺……”

如蘭似瘋了一般,機械性地舉起釵子刺進去,隨後又拔出來換一個地方。

一下又一下。

直到不斷掙紮的寧恒遠再也不動,沒有了半分的聲響。

發釵因為脫力而掉在柔軟的床褥上,如蘭踉蹌著身形曲腿跌坐,她抬起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寧恒遠的臉,小聲問道,“你想起來了嗎?”

然而,早已經死去多時的寧恒遠終究是不會給予她答複了。

“哦……”如蘭歎了一口氣,“原來你死了啊。”

她神情平靜,呆呆傻傻的跪坐在一旁。

壓抑在心底十年的大仇一朝得報,她突然感覺前路一片迷茫。

接下來,她該去哪裡呢?

以後的生活,又該怎麼辦?

當滿腔的憤怒消散而去,情緒稍微緩和下來以後,如蘭後知後覺得有些害怕。

她哆嗦著撿起發釵,雙手死死的捏著釵尾,白皙的指尖硬生生被她捏出了血色,寧恒遠滾燙的血滴落在她指尖上,放大了她每一處掙紮的神經。

她殺人了……

該怎麼辦?

她會死嗎?

但是寧恒遠本就該殺,他虐殺了那麼多的姑娘,在胡人壓境之前棄城而逃,這樣的雜碎,又有什麼資格能夠活著呢?

她沒錯!

如蘭在心底努力的自我安慰著。

“對……胡人……”那雙暗淡的眸子驟然之間迸發出晶亮的光芒,她已經替爹爹和姐姐報仇了,他們泉下有知,也應當得到安慰,如今胡人來襲,那就試試去做抵抗吧。

她的一條命,本來也不值錢,死在保護雍城的戰爭中,終究是好過繼續當一個舞姬輾轉男人身下。

有了目標,如蘭拿過剛才被寧恒遠脫下的衣衫將臉上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擦乾淨,然後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找出另一套乾淨的衣裳換上,隨後跳下了馬車。

幾名護衛在守夜,看到她後下意識開口詢問,“如蘭姑娘怎麼下來了?”

如蘭扭頭看了一眼身後一片安靜的馬車,悄悄將手指豎在嘴唇邊噓了一聲,“大人累著了,如今已經熟睡,你們不要上前去打擾。”

說著她又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樹林,露出一抹羞澀的神情來,“我想去方便一下。”

護衛們料想不到如蘭會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對寧恒遠下手,因此並沒有懷疑她說的話,“如蘭姑娘早去早回。”

如蘭應了一聲,邁著小巧的步伐一點一點往前走,在護衛們看不見她的時候,瞬間撒丫子狂奔了起來。

夜晚的風刮在耳畔呼呼的響,和著如蘭如鼓點般的心跳,她像是一隻雀躍於林間的小鹿,在星光下肆意的奔跑。

但好景不長,跑出去沒多遠的時候,便被一小隊人馬給攔了下來。

這是一隊穿著鎧甲的士兵,手中的兵刃上並沒有什麼血跡,但那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冽寒意卻還是驚的如蘭身體一陣哆嗦。

她委屈巴巴的用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後背倚靠在一棵大樹上,睜大的眼眸萬般警惕的直視著前方。

她聽說胡人向來是葷素不忌的,甚至連倫理廉恥都絲毫不被他們放在眼中,一個女子可以同時委身於父親和兒子,也可以同時委身於兄弟。

女人在胡人的部落裡沒有絲毫的尊嚴和地位。

她該不會剛剛逃出魔爪,又要入了狼窟吧?

如蘭瑟瑟發抖: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要不然她乾脆直接一頭撞在樹上撞死算了。

如此也好過被這些胡人抓去糟蹋。

影十七看著眼前的女子從變戲法一般不斷的變換著神情,隻覺得萬般的有趣,他雙手抱胸,歪著腦袋盯著她,“姑娘,你要不要考慮先平複一下你的情緒?”

“哎?!”

在聽到如此熟悉的話語之後,如蘭猛然間瞪大了雙眼,“你們不是胡人?”

影十七莞爾,不答反問,“你說呢?”

“太好了,”如蘭喜笑顏開,“你們是雁門關崔將軍手下的將領對吧?雁門關沒有破,雍城也保住了?”

少女長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加上眉弓處的那顆鮮豔的小痣,應該是十分媚態的,可此刻她瞳孔微擴,晶亮的眼睛裡全然都是驚喜,像是小鹿一般,帶著些許的純真。

“嗯,”影十七下意識的點頭,“不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此條路線是他們通過太守府書房的密道追逐而來,他們的任務是要把棄城而逃的雍城太守寧恒遠給抓回去。

會走這條路的人,除了寧恒遠手下的護衛以外,就是他的妻兒和那些小妾了。

想到這裡,影十七身形微頓,“你是寧恒遠的小妾?”

話雖然是問句,但如蘭卻還是聽出了其中肯定的意味,她一時之間呆愣在當場,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過,影十七沒有要求她做出回答來。

殿下交代過,寧恒遠的小妾當中會有一個因為爭風吃醋而手刃了他,如蘭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裡,很難不讓影十七懷疑她就是殿下口中的那個小妾。

“帶我們去找寧恒遠吧。”見如蘭長久的不說話,影十七更加的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如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啊,躲不過也逃不開,寧恒遠注定是她此生的劫難。

“就在前面不遠處,”如蘭沒有選擇撒謊,如實說道,“跟我來吧。”

她會帶崔將軍的人去找到寧恒遠,至於她的死活,無所謂了。

反正她已經大仇得報。

濃濃的夜色裡,寧夫人和一雙兒女以及小妾尚且都還在馬車裡安靜的熟睡,突然被外面的喧鬨聲給吵醒。

剛剛掀開車簾走下來,睡眼都還惺鬆著,就被眼前寧恒遠幾乎死不瞑目的慘象給嚇得暈了過去。

如蘭:……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如果她說真是不是故意要把寧恒遠弄成這副鬼樣子的,寧夫人會相信嗎?

影十七側頭看了一眼這個嬌小柔弱,仿佛無比的需要人憐惜的姑娘,忍不住心頭一驚。

果然還是殿下說的對呀,任何時候都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下屬的士兵迅速製服了一眾護衛,將他們挨個捆了起來,寧夫人等人也全部都被關在了同一輛馬車上,準備一起返回雍城。

似乎是因為當兵的動作都比較粗魯,幾個嚇暈過去的小妾們在被扔回馬車上後,又慢慢悠悠的轉醒了過來。

她們茫然的看了看對方,瞅了瞅自己被捆住的四肢,隨即又想起方才寧恒遠屍體的那副慘樣,一時之間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本該是寂靜的能聽到蟲鳴鳥叫的夜裡,卻突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響,驚的周圍的鳥都成片成片的飛走了。

如蘭忍無可忍,衝著馬車裡不停抹眼淚的小妾們怒吼了一聲,“誰再哭一聲給我試試,寧恒遠就是我殺的,再繼續吵吵鬨鬨,信不信我立馬就送你們去見寧恒遠?”

面對死亡的威脅,小妾們不得不努力壓抑下心中的恐懼,捂著嘴巴再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影十七向如蘭投去了目光,卻見她此刻又再次恢複了柔弱的模樣。

衣衫單薄,鼻子通紅,身材纖細,半點不見方才的凶神惡煞。

影十七略微沉吟,此人的演技,倒是比影十一還要精湛上幾分。

以後殿下若是還需要人演戲的話,或許可以將如蘭給推薦出去。

馬車調轉方向緩步前行,如蘭看了看自己沒有任何束縛的手腳,疑惑地對影十七開口,“你不用綁我嗎?”

影十一沒有回答,挑眉反問,“你喜歡被綁著?”

如蘭:……

其實你如果不想回答的話是可以閉嘴的。

一路無言,眾人趕在天光大亮之前返回了太守府。

——

因為之前故意在雁門關點起烽火讓雍城的百姓以為是胡人入侵了,所以寧恒遠這個棄城逃跑的太守就成了整個雍城百姓唾棄的對象。

季青臨隨意的看了一眼寧恒遠的屍體,“掛在城門口示眾吧。”

有了這麼一個貪生怕死,放棄滿城百姓的太守的對比,他們才能更好的掌握民心不是。

廢物有的時候也有被利用的價值,如此一來,寧恒遠倒也不算白死。

死後被百姓鞭屍,去了地下都不得安寧的寧恒遠: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寧恒遠的妻兒和小妾們該放還的放還,該發配的發配,季青臨對那個殺死寧恒遠的舞姬起了興趣,“帶她來見見我吧。”

在這個女子勢弱的社會,能夠以如此快準狠的手法殺人,殺人後又保持冷靜的頭腦逃脫開寧恒遠護衛的懷疑,如蘭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舞姬。

果不其然,在看到如蘭的第一眼,季青臨就知道她不是這個古代社會普遍意義上的弱女子。

她的眼睛很媚,眼波流轉,如若無骨,是那種絕大部分男人都喜歡的小鳥依人,但裡面卻充斥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名為野望的光。

“你名喚如蘭?”季青臨坐在案桌後面,目光柔和,“能告訴我你殺了寧恒遠的緣由嗎?”

他不信這樣的一個姑娘,會如劇情中所描寫的那般為了寧恒遠一個渣滓爭風吃醋。

事情已然敗露,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如蘭將寧恒遠對她姐姐和爹爹做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然後仰起頭看著季青臨,“我不後悔殺了他,一點也不,甚至覺得就這樣讓他死了根本抵不上我爹爹和姐姐曾經受過的苦,太便宜他了。”

“我知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如蘭態度不卑不亢,語調中也沒有絲毫的懼怕,“大人要判我砍頭嗎?什麼時候執行?”

十六歲的少女,正處於坐在寬廣明亮的教室裡讀書的年紀,如蘭卻背負著滔天的仇恨踽踽獨行了十載。

她的生命,不該在如此美好的年紀凋謝。

季青臨回想起方才察看寧恒遠屍體時所看到的情況,寧恒遠身上的傷口雖然很多,但致命一擊還是在心臟的位置上。

那一釵子從寧恒遠身體背後刺入,正中心房。

即便如蘭後面不補刀,寧恒遠也會因為心臟破裂導致失血過多而死亡。

寧恒遠身材肥胖,背後的脂肪堆積如山,如蘭如此一個身材瘦弱的姑娘,卻能夠精準的刺穿寧恒遠的胸膛,若說她沒有用上什麼巧勁兒的話,季青臨是不可能相信的。

他勾著唇笑了出來,“我為什麼要判你砍頭?”

“哎?”如蘭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我殺人了啊。”

季青臨神情坦然,“我殺的也不少。”

如蘭:……

難道我還要誇誇你不成?

她咬了咬牙,“大人留著我一條命,有什麼目的?”

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

季青臨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開口道,“我可以饒你一條命,不殺你,但你需要將功補過,你覺得你能付出什麼呢?”

“流氓!”如蘭瞬間抬手裹緊了胸前的衣裳,視死如歸般的怒視著季青臨,“我是不可能為了苟活就出賣自己的身體的!你彆做夢了!”

季青臨:……

我能說我隻是看中了你那一手準確無誤的外科技巧嗎?

季青臨萬般無奈地歎了口氣,“如蘭姑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有什麼其他的技巧?”

“我會跳舞!”如蘭立馬搶答,可在季青臨沉默的目光下,她又有些不太確定了,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如蘭猛的抬起頭來,“我會醫術!”

他們家祖上曾經是某個朝代的太醫,後來因為知道了後宮當中一些陰私的事情而被貶到了雍城,自此再也不被允許治病救人。

父親和姐姐離世後,她變賣家產時,翻到了一本古樸的醫書手劄,看到裡面有能夠美白嫩膚和去除疤痕的藥膏方子的時候,便將這本醫書手劄給留了下來。

她年幼的時候經常跟在姐姐屁股後面做活,手上的肌膚很是粗糙,也留下了大大小小不一的疤痕。

為了能夠更好地接近寧恒遠,她偷偷的搜刮著這方子所需要的藥材,將那除疤嫩膚的藥膏給煉製了出來,否則僅憑她因為長時間練武而磨出了繭子的那雙腳,就不可能入了寧恒遠的眼。

而且為了能夠在刺殺寧恒遠的時候一擊致命,她將醫書手劄裡的人體骨骼圖背誦了千千萬萬遍,如今就算是她閉著眼睛,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將釵子插進寧恒遠的心臟裡去。

或許這一手醫術,是她背負著滿腔仇恨的這十年裡,唯一的慰藉了吧。

如蘭在這一刻,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她目光灼灼的望著季青臨,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我可以用我的醫術治病救人,軍營裡因為打仗而受傷的將士肯定不少,我能夠幫他們減輕痛苦。”

“如此,甚好。”季青臨見如蘭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吩咐影十七將她帶下去。

隻不過,如蘭在臨走之前頻頻往後面看,臉上還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青臨輕笑出聲,疑惑道,“如蘭姑娘可還有其他的事情?”

季青臨此時負手而立,如蘭需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青年淡淡的笑著,因為戴著面具而看不清具體長什麼模樣,可如蘭卻感覺他飄渺的好似要乘風歸去一樣。

思索了一瞬,如蘭硬著頭皮開口,“大人之所以戴面具,因為臉上有疤痕嗎?”

她吞了吞口水,說話小心翼翼,唯恐觸碰到季青臨不願提及的過去,“或許,我可以治好。”

“真的嗎?!”季青臨還沒有彆的什麼反應,影十七整個人激動的都快要跳起來了,他緊緊地抓住如蘭的手臂,緊張不已。

天知道他在南黎皇宮裡看到自家風姿雋永,不染塵埃的太子殿下被毀了容貌的時候,內心究竟有多麼的悲痛。

他那麼好的殿下,卻因為擔心臉上的疤痕嚇到彆人,便無論天寒天熱都帶著面具。

那該有多難受啊。

自從帶了面具以後就少了許多憐憫的視線打量過來的季青臨:倒也沒有你說的那樣誇張,我覺得挺好。

“疼……”

如蘭痛呼一聲,斜著眼睛瞪了一眼影十七,這個鐵漢子下手真是不知道輕重,捏的她手腕都快要斷掉了。

影十七立馬道歉,“是我方才莽撞了,還請如蘭姑娘看看我們主子的臉。”

並不覺得臉上的疤痕有什麼阻礙,甚至因為戴了面具可以隨時遮掩情緒的季青臨:……

算了,看在影十七如此熱心腸的份上,就依他吧。

銀白色的面具被取下,露出一張疤痕遍布的,略顯蒼白的臉。

如蘭對人體的骨骼結構萬分了解,透過這傷痕累累的肌理,她發現這張臉上的五官每一個都長得恰到好處,少一分太寡淡,多一分太妖豔。

就這般不多不少,恰如其分,構成了一張清俊如明月般的容顏。

“太可惜了。”如蘭忍不住開口歎惋,讓這樣一張臉整日遮蓋在密不透風的玄鐵面具下面,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大人放心,”如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季青臨臉上的疤痕,“我肯定能把你的臉治好的,不過因為大人傷的時間有些久了,需要花費很多功夫才是。”

“藥材什麼的都不是問題,”幾乎快要忙成狗的崔俁聽說太子殿下帶了一個姑娘回來,立馬丟下手裡的工作跑來看熱鬨,卻沒想到剛來到書房門口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說辭,他唯恐殿下因為擔憂耗費太大而放棄治傷,“隻要能治好,花費再多的功夫都可以。”

如蘭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了一名笑意盈盈,十分和藹可親的老頭,“大人,您是?”

崔俁抬手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須,“老夫行名不更名坐不改姓,崔俁是也。”

如蘭:……

我懷疑你在驢我,但我沒有證據。

崔將軍可是雁門關的守護神,行軍打仗無所不能,怎麼可能會是這樣一個小老頭呢?

看著如蘭滿是不可置信的眸光,影十七十分好心的提醒道,“這真的是崔將軍。”

“好你個小姑娘,”崔俁眉頭微皺,他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還被懷疑,“那你覺得誰更像崔將軍?”

如蘭眨了眨眼,隨後視線越過崔俁,落在了他身後的遲蔚身上。

很明顯,穿著一身鎧甲,渾身肅殺氣息的遲蔚可是比崔俁本俁更像將軍一點。

樂嗬嗬準備吃瓜的遲蔚:不是,怎麼突然都開始看我了?發生什麼事了?我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哼!”崔俁冷哼了一聲,開始吹胡子瞪眼,“遲副將啊,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城裡的百姓都安頓好了沒有?”

遲蔚:……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被小姑娘氣著了拿我撒氣!

雖然心裡MMP,但面兒上還是要笑嗬嗬的,遲蔚低著頭嘟囔,“未曾。”

崔俁轉身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然後怒吼一聲,“那你還不快去?!”

“小姑娘,”展示了一下自己威風的崔將軍再次露出笑容,問如蘭,“你現在覺得誰更像崔將軍了?”

如蘭沒有說話,反而是一直盯著崔俁的腦門在看。

因為剛才崔俁站在書房的門口,在陽光的照射下看不太明顯,可此時當他進入到了書房裡面,沒有了強光以後,如蘭很快就發現了崔俁不對勁的地方。

“印堂發黑,眼睫有出血點,”如蘭在崔俁疑惑的眼神中忽然開口,“崔將軍,你中毒了,而且中毒的時間還不短。”

崔俁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這小姑娘的醫術竟然會這般的厲害,一眼就看出他中毒已深。

但緊接著,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去,然後就和季青臨平靜無波的眼眸對在了一起。

那雙瞳仁黑黝黝的,很是淡然,但無端的,讓崔俁感受到了一股隱藏在平靜海面下的波濤洶湧。

他不自覺的往後挪了一步,像是一個在家長面前犯了錯的小孩,“那個……我不是故意隱瞞的。”

季青臨也是才知道崔俁竟然是中毒了。

他以為原劇情裡崔俁之所以會死在戰場上,是張修堯放冷箭的緣故,卻沒曾想,這裡面竟還有這樣一番隱情。

季青臨掀起眼簾,聲音中沒有半分的情緒,“什麼時候知道的?”

崔俁搓了搓手,聲音低弱蚊蠅,“五……五年前。”

這意思就是張修堯一開始被抓住的時候崔俁就已經知道自己中毒了,一瞞就瞞了他五年。

可真是好的很!

眼瞅著自家太子殿下周圍的氛圍越發的森冷,崔俁心裡都有些毛毛的,他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我這不是不想讓主子替我擔心嘛。”

季青臨怒極反笑,“五年過去了,毒解了嗎?”

崔俁:老實巴交ing.

不敢說話jpg.

“看來崔將軍覺得自己的身體好的很,還是不忙啊,”季青臨揚起唇角,“那安頓百姓,考校軍隊的事情,便也都交給崔將軍去做好了。”

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個大夜,忙得腳不沾地的崔俁:……

我就不應該因為想要看太子殿下帶回一個姑娘的熱鬨而來到這裡。

當事人崔將軍表示無比的後悔,某些人的熱鬨真的不是他能夠看得起的。

哭唧唧……

“主子……”崔俁試圖狡辯,“我……”

“嗯哼?”季青臨沒有說話,隻是長眉微挑,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成語調的音節。

崔俁:打擾了。

“我現在就去!”

如蘭噗呲一聲笑出來,“大人,原來崔將軍也有害怕的人啊。”

“他不是怕我,”季青臨搖頭笑了笑,“隻是因為在乎罷了。”

“崔將軍的毒可能解?”

如蘭也不是很確定,“我隻是觀察到了崔將軍中毒的征兆,解毒的話,還需要看看毒藥的具體成分才行。”

“嗯,”季青臨低聲行下,“麻煩了。”

——

崔俁黑著臉一路衝出太守府,然後在街邊找到了正安頓百姓的遲蔚。

他怒氣衝衝的走過去一把將什麼也不知情的遲蔚推開,咬牙切齒的說了聲,“殿下讓你去休息!”

“哎?”遲蔚頓了一下後,瞬間樂的有些找不著北,“殿下如此關心我嗎?”

隨著遲蔚話音的落下,崔俁的臉色越來越黑,一想到自己還要不知道熬幾個大夜,他的肝就一陣一陣的疼了起來。

如此,便越看傻嗬嗬光顧著樂的遲蔚不順眼。

“滾犢子吧你!”惱羞成怒的崔將軍再次一腳踹在了遲蔚的屁股上,“不要讓本將軍再看見你!”

遲蔚爬起來有些不明所以的撓了撓後腦勺,“將軍這是吃槍藥了?”

不過,能夠休假還是很快樂的,開心ing.

——

這一邊,自從醫術過了明路,如蘭便一直跟在了季青臨的身邊。

她一邊幫季青臨治療臉上的傷痕,一邊替崔俁解毒,還要一邊跟著軍隊四處奔走,給那些在戰場上受了傷的將士們治傷。

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十個人用的如蘭:我感覺自己上了一條了不得的賊船。

就是不知道現在後悔了,想要下船還來得及嗎?

——

兵不血刃的拿下雍城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季青臨趁熱打鐵,留下一部分人守住雍城後,取道西南穿過善水,奪下息郡後一路向南借道奔襲一千三百餘裡,帶著三十萬大軍駐紮於長江以北,直逼前北齊國的都城幽都。

幽都郡守八百裡加急跑死了三匹馬將軍情送到了燕都的秦昭面前,請求支援。

因為季青臨每奪下一個城池便嚴格控製百姓進出,且從未公開過自己北齊太子的名號,因此直到幽都危矣,秦昭才在時隔六年以後再次獲得了季青臨的消息。

秦昭:我有一句MMP不知……

不,我一定要講!

MMP!MMP!MMP!

他六年前夙興夜寐,夙夜憂歎,夙興昧旦,才好不容易把北齊滅了國,結果剛享福沒幾年呢,突然告訴他屁股被人捅了?

當他是絕世大冤種呢?

大朝會上,秦昭鐵青著一張臉將奏疏重重的扔在了文武百官的面前,“幽都800裡加急,人家欒初言都帶著大軍馬上打到我們家門口了,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朕養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

罵罵咧咧了一通,秦昭終於緩和了些許的情緒,他注視著下方跪了一地的官員們,“現在,誰能誰能主動請纓前去支援?”

然而,回答秦昭的隻有一片寂靜。

畢竟,文武百官又不是傻子。

那可是能把胡人的王庭都拆了的崔俁,誰敢和他面交鋒啊!

開玩笑,他們之所以願意跟著秦昭也都是為了榮華富貴好嗎,明知道打不過還要眼巴巴的衝上去送死,這是蠢!

所以,秦昭罵歸罵,他們都可以聽著,但想讓他們率兵出征,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彆說門了,窗戶都沒有。

秦昭:……

MMP!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