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院無月也不指望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他信服,隻是接下來她卻不打算先開口了。
她看向魈,微微一笑:“如果隻是讓我一個人來講的話恐怕魈上仙會覺得我太咄咄逼人了,不如接下來由這位泰勒先生詳述一遍剛剛發生的事。”
她的話說的巧妙。
正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占先手的人會占據優勢,就連魈也覺得是泰勒在占便宜,但實際上泰勒本來就是說謊的那一方,鹿野院無月這一出讓他完全沒了思考的時間,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
不過泰勒也不是吃素的,儘管是在短時間之內編造的說辭,在邏輯上也幾乎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他深知謊言的藝術,半真半假地道:“我原本是剛在璃月賣了貨,順便又買了些煉金材料打算回蒙德高價倒賣給那些煉金術士,誰知道居然在這裡遇上了一個深淵法師。沒過多久這家夥就來了,我本來以為她是來救我們的,直到她把深淵法師放走了,我才發現他們居然是一夥兒的,目的是為了假借救命之恩敲詐勒索!虧我一開始還打算載她一乘呢!”
為了引起眼前仙人的憤怒,他特意強調了鹿野院無月和魔物為伍的不齒行徑。
然而魈不相信鹿野院無月的一句話,自然也不會偏信他的一面之詞。
泰勒的發言結束了,他再次看向了鹿野院無月。
倉促之下編造的謊言,即使邏輯看上去再縝密,也終究是有跡可循。
鹿野院無月冷靜地將他話語中的漏洞一一指出:“首先,我想請問泰勒先生,你既然是在璃月和蒙德遊走的行商,應該很清楚兩個國家官方商路是在石門,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璃月雖有仙人照拂,但魔物也不會完全銷聲匿跡,正常人都不會選擇來這麼荒涼的地方。
泰勒一時語塞,但還是強撐著道:“小姐,有誰規定我就隻能走商路呢?我的貨物基本都會銷往龍脊雪山附近的營地,我選擇這條近路可以大大減少貨運成本,這難道不正常嗎?”
“很合理。”鹿野院無月鼓掌讚成,下一秒卻反駁道,“但要是在這種地方遇上魔物把你的貨物都損毀了,你省下來的貨運成本真的讓你賺到了嗎?”
泰勒也知道這很牽強,漲紅著臉大喊:“之前都沒遇到過,我怎麼知道今天我就會這麼倒黴!富貴險中求不懂嗎,臭丫頭!”
對手的心理已經開始崩盤,鹿野院無月卻是點到為止。
這件事繼續掰扯下去沒有意義,畢竟行商選擇路線這種事太主觀了,就算有蹊蹺也不可能給他定罪。
於是她換了一個問題:“泰勒先生,你說我和深淵法師勾結,放走了它,請問你有證據嗎?”
泰勒此刻已經冷靜了些,聽她這麼問立刻冷哼一聲:“沒有。這兒畢竟隻有我們兩方人,就算我說我們都看到了你也可以反駁我,那我能怎麼辦?隻不過你自己也沒有辦法拿出否認你和深淵法師勾結的證據吧?”
他以退為進,反倒讓鹿野院無月高看一眼。
不過誰說她沒有證據的?
“那麼能不能請你把你身後那個人手上的盒子打開,看看裡面究竟是不是我殺了深淵法師之後的掉落物。”
她的話一出,泰勒反倒鬆了口氣,像是抓到了她話裡的漏洞一樣迫切地道:“這可算不上證據啊,小姐。我在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在璃月進了一些煉金材料打算回蒙德賣,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怎麼可能是你口中那個深淵法師掉的呢?”
像是為了證明,泰勒讓身後的家夥把盒子打開,銀白樹枝靜靜地躺在裡面。
除此之外,他還讓自己的手下拿出了其他盒子,每一個裡面都是一種不同的煉金材料,不過以丘丘人面具、箭鏃之類的居多,銀白樹枝算是最高檔的那個。
這樣的行為大大增加了他話語的可信度,可鹿野院無月隻是不慌不忙地看向了靜站在一旁的魈,俏皮地眨眨眼:“既然魈上仙可以靠氣息分辨人,那是不是同樣可以靠氣息的濃淡程度來判斷這些材料是什麼時候獲取的呢?”
話音剛落,泰勒就瞪大了眼。
然而不管他內心作何感想,魈點了點頭。
鹿野院無月自覺地從泰勒手下那裡搶來了裝著銀白樹枝的盒子,遞給他。
魈沒有接,隻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仔細感受著盒子裡的東西。
魔物的氣息和血腥氣都還很濃鬱,這株材料最早也隻有可能是在一刻鐘前獲得的,而方圓百裡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出售這種材料。
真相顯而易見了。
少年仙人的槍尖對準了泰勒等人。
泰勒已經找不到理由作補,也不敢反抗看上去就強大無比的仙人,隻能頹然地低下頭。
見他不再反抗似乎已經認罪,魈卻蹙起了眉。
他身負業障,不便與凡人接觸,雖然泰勒等人犯下了搶劫栽贓的罪名,但該怎麼治罪不是他需要管的事,而是千岩軍,他仍然要負責他們的安全。
隻是荒郊野嶺的,他要到哪兒去找千岩軍?
魈下意識看向了在場唯一一個無辜者。
鹿野院無月正好也在偷偷看他,對上眼的一瞬間立刻低頭,完全沒了剛剛和人對峙時條理清晰、淡定自若的樣子。
原本還想把這群家夥交給她看管,等他通知千岩軍來收押犯人,但現在魈又不放心了。
看上去這麼靦腆弱小,等他走了之後萬一壓不住這群家夥該怎麼辦?
他似乎已經忘了鹿野院無月剛剛說自己殺死了那個深淵法師的事,又覺得她作為一個剛來到璃月的稻妻人,恐怕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千岩軍,也不適合另一個他留守她找人的方案。
半晌,魈無奈地做出了決定:“姑娘——”
“鹿野院無月。這是我的名字,魈上仙可以直接喊我無月。”
雖也對很多人直呼姓名,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特意強調過之後,魈反倒有了股奇怪的感覺,好像知道姓名之後就產生了某種聯係,將兩人牽連到了一起。
隻是在這種情形下一直叫姑娘確實不妥,因此他隻是猶豫了一瞬就順著鹿野院無月的話說了下去:“無月,能否請你代我押送這群人去找附近的千岩軍?”
鹿野院無月當然知道他的苦衷,爽快地答應下來。
魈鬆了口氣:“多謝。另外,不必擔心,我雖會隱去身形,但一直在。”
事實證明,他的話很有必要。
在魈的身形消失,鹿野院無月獨自一個人帶著他們踏上去找千岩軍的路程後沒多久,不甘被抓的泰勒就打起了歪主意。
在做了無數或大或小的小動作,鹿野院無月看上去卻依舊沒有什麼阻止他的意思之後,他覺得那位少年仙人口中的“一直在”恐怕不過是個嚇唬他的幌子,為的就是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不然恐怕早在他剛開始搗亂的時候,就出來給他個下馬威了。
泰勒不打算再這麼坐以待斃下去了,要是落到了千岩軍手上,他的名聲可全都毀了,無論日後是行商還是搶劫可都乾不成了。
他決定賭一把。
泰勒好賭,就像他之前願意賭自己的運氣好到不可能會遇上魔物一樣,這時候他也願意去賭那人說的話隻是個騙局。
他給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神,換來後者了然地點頭。
鹿野院無月像是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小動作一樣,自顧自地在他們身後走著,隻偶爾投來一眼。
泰勒比了個手勢,和手下不約而同地突然分頭朝兩邊跑去,手下甚至還大聲地喊著侮辱性的話,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鹿野院無月卻是不緊不慢地盯著泰勒。
儘管係統說她的記憶因為世界的自動糾錯丟失了很多,但也說過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就像她初見鹿野院平藏時能認出他一樣。
這種記憶的流逝也會因為某段記憶的深刻與否而產生不一樣的效果,所以她還記得魈,也記得和他有關的一些故事,知道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她刻意放縱了泰勒的試探,為的就是讓魈上仙出手。
畢竟她穿越之前可是一名魈廚誒,終於有了見到正主的機會,怎麼可能不想辦法為自己謀求一點福利!
果不其然,在泰勒兩人剛撒腿跑之後沒多久,魈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泰勒的前方。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讓那名狡猾的商人失去了拔腿的勇氣。
泰勒在他的注視下灰溜溜地走了回來,那名手下也被鹿野院無月給提溜了回來。
即使她抓回了逃跑的犯人,魈看著鹿野院無月仍然忍不住皺起了眉。
就在鹿野院無月忐忑地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看管不力而不滿時,魈開口了:“下次若是再遇上這種棘手之事,便呼我名。”
顯然,他也被鹿野院無月常年蒼白的臉色給騙了,認為她先前對泰勒的容忍是因為自身不適,又不好意思求助他,隻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