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叔之前對於先生知之甚少,先生雖然從未在奇叔面前展現武藝身法,可卻指點過奇叔,也受益頗深。
而先生的解釋是,他喜好這些,但身體弱無法習武,便也是紙上談兵罷了。
奇叔對先生無比崇敬,從不曾有絲毫不信任,先生如何說,他便怎麼聽便是。
不過,奇叔能肯定的兩點是:第一,先生確實不會武,且身體是真的差。
第二則是,先生確實死了,也是他將屍體火化了,骨灰也撒入了山川河流之中。
秦荽本來還有一絲希望,希望先生還活著,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有什麼原因來教了自己十年,她都想再見見他,再聽先生一句教導也好。
見秦荽微微垂首,一滴眼淚從眼中滑落,蕭辰煜伸手握著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秦荽抽出手帕擦了眼角淚珠,瞬間便恢複了正常,隻是眼眶依然微紅,說話有些鼻音。
“那九王爺究竟想讓您做什麼?”
奇叔沉默幾息,道:“他讓我去蝶穀。”
秦荽的嘴巴張了張,又抿了抿唇,臉頰都忍不住抖了抖,不等她說話,蕭辰煜則開了口。
他驚訝地問:“蝶穀?蝶穀是不是真的全是蝴蝶?”
此話一出,倒是將凝重的氣氛打破了,奇叔笑了笑,點了點頭。
秦荽也從那種窒息的感覺中緩了過來,瞪了眼蕭辰煜:“你怎麼就記得蝴蝶,這時候關注蝴蝶是重點嗎?”
蕭辰煜摸了摸下巴,笑道:“這蝶穀啊,我就記得這個,我時常在想,滿穀的花海和蝴蝶飛舞,那該是多美啊。”
可偏偏,去的人是武夫奇叔,他除了最開始的震驚外,並未有太多的感受,反而覺得蝴蝶飛來飛去煩人。
不過,奇叔接下來的話才是讓人震驚。
奇叔去蝶穀,其實是去取一些藏在山洞裡的東西。
而蝶穀早就人去樓空,也就是說,蝶穀裡的蝶骨早就沒了。
秦荽忍不住打岔:“那當初殺死喬大壯的,不是說就是蝶骨的人嗎?”
奇叔擺了擺手,示意秦荽不要打岔。
秦荽訕訕閉了嘴,抬了抬手,請奇叔繼續說。
蝶穀裡的蝶骨沒了,不代表蝶骨沒了。
奇叔取了東西後,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發現了機關,裡面藏了一本手記。
奇叔將手記從懷裡取出來,放在桌上,道:“這是你先生手寫的手記,關於他的一生,還有你外祖母短暫的一生。”
這突如其來的手記讓秦荽和蕭辰煜都愣住了,一齊盯著奇叔身邊的手記。
秦荽見隻有薄薄一本,又皺眉:“就這麼點兒,能寫完先生和我外祖母的一生?”
奇叔轉頭看向那靜靜放在桌上的手記,歎了一口氣:“可不是,就這麼薄薄的紙啊。”
一個人一生的苦難、悲歡離合,最後僅僅用這麼點筆墨紙就能寫完,而多數人的一生,卻更是雁過無聲,水過無痕,就這麼消失無蹤。
秦荽和蕭辰煜突然有種無力又心酸的感慨。
蕭辰煜道:“你外祖母大概從未想過,幾十年後,還有她的後人提及她。”
“唉!”秦荽歎了口氣,腳步沉重走過去,恭敬朝著先生的手記磕了個頭,這可是先生和外祖母的一生,她恭敬些是應當的。
雙手捧起這本不厚的冊子,卻覺得重逾千斤。
轉身坐了回去,卻並未打開來看,而是握在手中,看向奇叔,繼續問他去蝶穀的事兒。
奇叔去了早就荒廢的蝶穀,然後取了一個用機關鎖死的匣子回來交給九王爺,至於這本手記,他並未告訴九王爺。
至於匣子裡是什麼,奇叔完全不知道。
“他有沒有威脅您?”秦荽比較關心九王爺的心思,就怕他對奇叔心生歹念。
“沒有,隻是叮囑我,要對你娘好,不許讓她有絲毫的委屈和不滿,不然......”
秦荽明白這個不然後面的話,也不問了。
想當初,九王爺是連蕭辰煜都看不上的,當然後來是秦荽比較堅持強硬,這才打消了這老頭想讓秦荽和離的打算。
當然,如今大概他是比較喜歡蕭辰煜了,相比較秦荽來說,蕭辰煜更有用些。
隻是沒想到,對於奇叔這個女婿,他是早就用上了。
秦荽看向蕭辰煜,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後怕,他們都想到了一件事:不曉得他們被九王爺盯上了多久?
也許是那次見到過秦荽後,九王爺就立刻派人去打探秦荽一家人的消息,而針對他們一家人的計劃,早就有了。
秦荽惱怒,卻也無法發泄,誰叫形勢比人強,自己無權無勢呢。
奇叔知道不多,說完坐了一陣便走了,秦荽和蕭辰煜送出遠門才回來。
秦荽拿起手記,準備翻看,蕭辰煜忙湊了過來坐在一旁探頭過來。
秦荽用指尖戳他的額頭:“你湊什麼熱鬨?一個大男人,怎麼這般喜歡窺探彆人的隱私?”
蕭辰煜用手將秦荽的手握住,笑道:“你的外祖母就是我的外祖母,你的先生也是我的先生,我關心他們是應當的,怎麼能說是彆人的隱私?”
見秦荽無語瞪他,忙又舔著臉再次解釋:“再說,裡面可是涉及到了蝶骨呢,我可不得好好瞧瞧,萬一有些重要線索,我還是知道些的好。”
秦荽也不多說,翻開了手記,猶如翻開了塵封的一段曆史,對於秦荽和蕭辰煜來說,這是紙上的字跡,是遙遠的記憶,可對於裡面的人來說,卻是鮮活的一生......
先生和蝶姬從記事起就在這片充滿了鳥語花香的山穀中,山穀裡的孩子非常多,但都不大。時不時還會送來一些小嬰兒或者一兩歲的幼童,男女都有。
大些的孩子要負責照顧小的,當然嬰兒是有專門的人照顧著。
小時候的他們追逐山雞野兔、采花追蝶,好不快活。
直到六歲後,他們就會去後山居住,開始了殘酷的、血腥的訓練,隨後便是淘汰,那些一起玩耍的孩子一個個死在自己的手中,先生和蝶姬的心開始日漸麻木起來。
生命不再重要,殺戮才是永恒。
一批人中,最後隻會留下一男一女,他們這一批中,男的自然是先生,女的便是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