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似乎一夜之間便爬滿了枝頭,地上的小草也紛紛冒了頭。
昨夜的大火一直燒到了天亮,總算沒能繼續蔓延開來,隻苦了相鄰的兩家人,被扒了屋頂的那家還好些,隻需要買少量的梁和瓦補上即可,另一家慘了,被燒了一半的家還找不到隔壁院子的主人賠償。
秦荽帶上了蘭花和蓮兒去了布莊買布料,春天到了,蘭花和蓮兒都沒有春裝,還有蘇氏和桑嬸,她們以往都顧著秦荽,自己很簡樸。
如今秦荽不缺錢,便想著對家裡人好些。
布莊裡來往的男女都有,不過女人多些,大家都紛紛說起昨夜大火,這個很少人提及的後街小巷突然間便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談資了。
秦荽說要的布料多,夥計便殷勤招呼三人進了隔間坐,布料都是送來放在一邊的長欄杆上請她們隨意挑選。
秦荽看似悠閒喝茶,實則在聽外間人的議論,挑選布料衣裳的事交給蘭花和蓮兒自己做主。
不過,聽了好一會兒也並沒有聽出有用的線索,無非是那個小巷子在鎮子尾,後面靠著連通縣城的一條河,大家幾乎不去那邊。
聽得七七八八後,秦荽回神,這才發現店夥計笑得見牙不見眼,正指著一匹緋色團花鳥獸錦緞誇得口若懸河,說蘭花穿上這匹布製作的衣裳,定然能令天上的太陽都遜色幾分。
秦荽無語極了,結果發現蘭花居然高興的連連點頭,蓮兒也在一旁問:“那我呢,我穿什麼最好看?”
夥計笑得露出一顆小虎牙,忙指著另一匹大紅散枝印花綢緞道:“這個顏色花朵都很適合姑娘如此嬌嫩的肌膚,等春分過後,姑娘穿著這一身衣裙,往那玄妙觀後山的桃花林裡一站,那些桃花啊,隻怕都要羞得掉落一地了。”
見兩個丫頭被人哄得像是傻子,秦荽強忍著笑意和無奈,要說好看是好看,可她們倆一個在香房裡忙碌,一個整天鑽廚房,這些矜貴布料怕是穿不了兩天便要壞掉,若是尋常時候不穿,以蓮兒長身體的速度很快便穿不下了。
於是,秦荽起身,從架子上指了幾塊結實又好看的布料,讓夥計找人來給兩人量身定做衣裳。
夥計一看秦荽的選的布料都耐用,可價格卻便宜上許多,心裡雖有些不滿意,但好在秦荽說在這裡做衣裳,倒是能賺一筆工錢。
等量好尺寸後,兩人還戀戀不舍看著那些花團錦簇的布料,秦荽最終還是大方的給她們一人選了一塊布料,蓮兒和蘭花喜得原地蹦起來。
秦荽很怕蘭花蹦高了把人家店裡的地板踩碎,忙讓兩人安靜些。
終於弄完了,秦荽都想扶額長歎帶這兩人出門實在不易。
前世的秦荽一直喜靜,後來做了高門主母更是冷心冷情,又十分注重規矩,身邊的人皆不敢隨意嬉笑。經曆太多後,秦荽反而很能容忍蘭花和蓮兒胡鬨,也是稀奇得很。
又選了些適合蘇氏和桑嬸的布料,想了想,周氏和李四娘的孩子也各有一匹布,讓夥計差人送去家中後,三人便出了布莊。
不遠處便是蘇家開的茶樓,曾經是秦荽的鋪子,隻是現在和她無關了。
經過茶樓時,突然看見蘇老二披頭散發從外面衝了進去,門口有兩個夥計忙攔住了他,蘇強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身光鮮的衣著,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些什麼?
秦荽嘴角泛起冷笑,隻看了一眼便離開,都說家和萬事興,怕就怕一家人內鬥,如今看來,他們已經鬥得很起勁了。
隻是,即便蘇強拿了鋪子,也不至於就趕走蘇老二吧,蘇老太太也定然不允許。所以秦荽想不通蘇老二何至於如此作態?他也是做了多年掌櫃的人,臉面還是要的吧。
拐過街角,秦荽的腳步稍頓,對蓮兒說:“你去剛才鬨事的那家茶樓瞧瞧,看能不能聽到些有趣的事?”
蓮兒點點頭,又看了眼蘭花,蘭花也很想跟著去,秦荽卻說要去鏢局,隨便蘭花跟著誰?蘭花立刻拋棄了蓮兒。
秦荽再次踏入鏢局的門,這一次卻不同上次,大家都已經挺熟悉,加上蘭花如同回“娘家”一般高興,院子裡的人也很是高興,拉著蘭花問東問西。
秦荽被請進堂屋裡坐下,魯大跛著腳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的左腳上纏了布。
見秦荽打量,魯大主動交代:“救火時不小心被釘子紮了腳,我說沒事,可這幫家夥非要給我纏成這樣,以至於我走路都不方便了。”
秦荽淡笑著說了幾句需要保養的話後,話題進入了主題。
她看了眼屋裡的另外兩個人,魯大很是有眼色的將人趕了出去。
等人一走,秦荽才問:“魯鏢頭可知道昨夜著火的院子主家是何人?行什麼營生?”
魯大本以為又是什麼賺錢的活計,誰知道竟然問起起火的院子?
“你為何對這事如此上心?”魯大並不像表面那邊魯莽,已經從秦荽的兩個問題裡嗅出了點什麼。
“我家夫君昨夜去救火差點弄了一身傷,我心疼得很,又有些氣不過,想著這幫了人卻連主家是誰都不知曉,豈不是很冤?”秦荽狀若生氣的說著。
魯鏢頭笑了笑,也不知信了幾分,不過,這一段時間雙方相處很融洽,秦荽的活兒多,錢也給的大方利索,魯鏢頭也不會得罪這個財神爺。
“說來也奇怪,滿鎮子加上下轄鄉村,就沒有我魯鏢頭不清楚的人和事。可這院子卻是很奇怪,平日裡很少有人出入,就連米面糧食都是從縣裡運來,幾乎從不和鎮上的人打交道。”
秦荽皺緊了眉頭,照理說鎮上的人都很熟悉,也十分好熱鬨閒聊,如今有這樣一個特殊的院子存在,怎麼沒有聽見人提及過?
如此想,也如此問了?
魯鏢頭見秦荽對於鎮子很不熟悉,便給她解惑:“我們鎮子原先沒有這麼大,昨兒著火的那條街是前幾年新修的,一直靠著後邊的那條直通縣城的河。
這條街的人都是些外來經商的人買來作為臨時落腳點或者倉庫使用,那邊的人很少,本地人是極少去的,甚至都很少談論起那條街來。”
秦荽還是覺得很奇怪:“鎮上的人哪有什麼秘密可言,我幾乎不出門,第一次出門一落水還不是不出半日滿鎮子皆知。那麼一條巷子居然無人談論,魯鏢頭不覺得奇怪?”
魯鏢頭模棱兩可笑了笑,看樣子是不打算說了。
秦荽卻陷入了沉思:消息的起源不外乎茶樓、青樓、宴席等聚集場所,如果這些地方都避而不談,那麼久而久之便真的很少有人提及了。
魯鏢頭看她凝眉沉思,想了想還是提醒道:“昨兒大火起得蹊蹺,今天早上火滅了後,我進去瞧了瞧。”
說到這裡,魯鏢頭看了看院子裡鬨哄哄的眾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院子裡死了一個人,刀刺入腹部而亡,而屋裡還有好六七具燒焦的屍體,看樣子也被殺死而並非是燒死的。”
秦荽不動聲色聽著,心裡卻想著:蕭辰煜隻說院子裡那具屍體,他並不知曉屋裡的事情,如今看來事情更是複雜。
魯鏢頭卻有些心驚,眼前的女人不過是剛及笄新嫁人的女子,怎麼聽說死了人一點都驚訝害怕?
想歸想,還是繼續說道:“此事複雜,並非你我等能沾惹的。你最好裝作不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