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荽寫了份賣身契,當著劉喜和劉喜娘的面念了一遍,賣身銀子十兩。
六嬸哭得稀裡嘩啦,阻攔劉喜卻沒有成功,見到劉喜果斷按手指印後,知道事情沒了轉機,便也不再哭了。劉喜將秦荽給的十兩銀子和從燕子家得到的十兩銀子通通給了六嬸,六嬸便捂著銀子哭著離開了。
劉喜坐在堂屋裡看著大門久久回不過神來,若是他娘堅決阻攔他賣身,他心裡也會好過點。
秦荽拿著賣身契遞給劉喜:“給你。”
劉喜一愣:“我......還是先放在嫂子這裡吧,等我存夠十兩銀子再換這張紙。”
他垂頭喪氣地歎了口氣,雖然是為了擺脫蕭家臨時想的主意,他也知道秦荽不會去官府定籍,可真的簽了賣身契還是很難受,尤其是娘的態度更是讓他心寒如墜冰窖。
秦荽淡然一笑:“我娘深受賣身契之苦,你又喊我們夫妻兄嫂,我怎會要你的賣身於我?”
“啊?”劉喜不明白秦荽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你若是在一個月內,將這些字學會了,我便幫你安排個好差事。”秦荽將“賣身契”放在桌上,又道:“你不識字就是個睜眼瞎,你看,你連賣身契上寫了些什麼都不知曉,你也敢隨便按手印,就不怕是害你性命的事?”
劉喜的臉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嫂子是個好人,自然不會害我。”
秦荽站起身,朝後院走去:“我不是好人,你也不要期待著靠彆人的善心過日子,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靠自己才是立足之本。”
等人走遠,劉喜才緩緩起身,走過去拿了賣身契看,上面的字跡很是娟秀整齊,劉喜不識字,隻覺得這些字非常好看。
片刻後,他將紙張小心疊好,轉身朝玄妙觀跑去。
等找到位識字的道長拿出來請教,道長莫名其妙地說這是小孩子啟蒙的千字文。
“千字文?”劉喜愣怔許久,在此之前,他從未覺得不識字有什麼不好,甚至從未想過未來該如何過會更好。
他在這裡呆了幾天,屋子裡的那些瓶瓶罐罐裡裝著許多的香料和香品。他知道這些都是貴重的東西,秦荽讓他看好,他不敢大意,睡覺都不敢睡沉了,隻想著看好便了事。
可他從未曾想過去觸碰一下,去了解這是些什麼東西?
蕭辰煜曾經試圖教他讀書認字,被他拒絕了;蕭辰煜曾叫他計劃一下將來的日子,可他隻說將來能成親,有一塊地種就很好了。
他不知道認字有什麼用,可現在秦荽說認了字給他安排事情做,這便讓他生出了動力和希望。
此時,劉喜心中滿是對秦荽的敬佩和感激。並非是為了賣身契變成千字文,也並非是那個未知的好差事,而是他仿佛看見了前方的路。
高高興興地出了道觀,見許願池前聚了許多人。劉喜湊過去瞧熱鬨,發現是位女子落進許願池裡,而旁邊一圈看熱鬨的人卻無一人下去救人,隻留下那位姑娘一邊跳腳一邊呼救。
聽了一會兒,劉喜總算明白了。原來自從秦荽落水被蕭辰煜救上來,反而成就了一番好姻緣後,這幾日已經有三位女子落水了,而前面兩位都有人及時救了上來,不過還未曾知道後續。
劉喜問旁邊的人:“既如此,怎麼沒有人下去救她?”
那人摸著下巴道:“嘿嘿,如果下面的是個長得標致些的,估計一大男人堆得跳下去,你我怕是連邊都挨不上。”
劉喜看了眼下面那位超級肥胖的女子,了然地點頭表示同意。這樣的女人定然很能吃,救了就要娶回家,一般家庭誰養得起?而條件好些的家庭,又何須靠這種方式娶媳婦?
看了一陣熱鬨,還是玄妙觀的道士出來放了梯子下去,讓那女子自己順著樓梯爬了上來。
正月啟蟄,言發蜇也。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震蜇蟲蛇出,驚枯草木開。
驚蟄是個很重要的日子。這一日是否豔陽高照?第一聲春雷是否在這一日響徹大地,都直接關乎這一年的收成,關乎大家是否能吃飽穿暖?
驚蟄日,人們會手持清香、艾草熏家中四角,以香味驅趕蛇蟲鼠蟻和黴味。久而久之,漸漸演變成不順心的者拍打討厭人和驅趕黴運的習慣,也就是“打小人”的前身;意為驅趕身邊的小人,宣泄心中憤懣,並祈求新年事事如意。
蕭辰煜在驚蟄日回了家,並且將蘇氏和桑嬸接了回來。
蘇氏頭上戴了帷帽,一直坐在車上倒也不曾有人看見。
離家許久的蘇氏回到了家,隻覺得渾身舒坦,隻是在家也戴著帷帽,要不然便是躲在屋裡不出來見人。
蕭辰煜和秦荽一起熏家中前後院,就連地窖也點了一爐香慢慢燒著。
隨後又去了玄妙觀,隻見劉喜早就仔細熏過邊邊角角,還撒了石灰。
蕭辰煜看見桌上擺著狗爬般的字,有些奇怪,問劉喜怎麼突然開始學習寫字了,劉喜通紅著臉支吾著沒有多說,秦荽三言兩語對蕭辰煜說了事情的前因,蕭辰煜看向劉喜的目光便一言難儘起來。
“我多次勸說你識字,你都不聽,如今倒是突然認真起來了,不過倒也不晚,我幫你寫個臨摹的帖子,你照著寫,莫要這樣一個字鬥大如牛,一個卻又小的如一團墨汁了。”
劉喜跟著道長學了認字,回來自己跟著比劃練習,筆墨紙硯是秦荽送的,雖然是小孩子啟蒙用的便宜筆墨紙硯,但劉喜十分珍惜,前後面都寫了字,邊邊角角俱都填滿,所以看上去便如一團亂麻。
既然蕭辰煜和蘇氏都回來了,劉喜也關了門一起過去熱熱鬨鬨過了節。
蘇氏和桑嬸都很是感慨,家裡許久未曾如此熱鬨過了。
當夜,驚雷震天,眾人都紛紛披衣到窗前看,面上都帶著喜色,即便是鎮上人家沒有田地也照樣期待風調雨順,不然糧價上漲誰都要吃虧。
蕭辰煜和秦荽並未起身,多日未見的夫妻二人忙著溫存,聽見了雷聲滾滾,更是來了興致。
半夜時分,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白日還好,夜間但凡有些動靜,很快便能吵得全鎮子的人曉得。
秦荽迷迷糊糊聽見了動靜,剛動了動身子,便被蕭辰煜摟緊了些,輕拍她的後背讓她繼續睡覺,很快,兩人便睡著了。
蘇氏也聽見了,推醒了熟睡的桑嬸,桑嬸聽了聽動靜,披衣出去在院子裡瞧了瞧,發現動靜離家裡很遠,便也沒有興趣打聽,準備回去繼續睡覺。
蕭辰煜哄睡了秦荽,悄聲穿好衣裳出來,正巧遇上桑嬸,便低聲道:“麻煩桑嬸幫忙守下門,我去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開門出來,正巧蕭瀚揚也開門出來,看見蕭辰煜忙喊了聲:“小叔,你要去看出了何事?我也去,正好咱們搭個伴。”
蕭辰煜沒有理會他,匆忙朝前跑去,隻留下一句話:“你跟著湊什麼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