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荽看著蓮兒澄澈的眼眸,這是螻蟻般低賤的命運也壓不住的渴望。
良久,不知是哪絲心境被觸動,沉默許久後,秦荽將曾經送給蘇小妙的香囊放進了抽屜裡後,突然說:“蓮兒,你可願做我徒弟,跟我學調香?”
蓮兒畢竟還小,眨巴著眼睛念了一句“徒弟、調香”,緊接著便連連點頭,喜得語無倫次起來:“願意,蓮兒願意的,蓮兒願意一輩子伺候姑娘,啊不對,是伺候師父,絕不背叛師父。”
邊說還又連磕了三個頭,
秦荽噗嗤一笑,將人拉了起來,問:“你這些話都跟誰學的?”
蓮兒不好意思地笑道:“看戲台子上唱戲的唱的,還有好些人都說,師父收徒,最怕的徒弟不孝順,學會了手藝反而對付師父。”
不得不說,蓮兒很聰明。
秦荽突然決定收徒,是她需要人手,而十歲的蓮兒無疑是很好的人選:年幼好教,且十分聰明,又似乎對香很是喜歡。
“你讓你哥哥來家裡做事吧。”秦荽想到蓮兒的哥哥十三歲左右,家裡有個半大小子也安全些,不然自己出嫁後,這個家裡留下一堆女人也是不能讓人放心。
她完全沒有想到還有個蘭花。
桑嬸急匆匆跑了進來,臉上有些氣急敗壞:“姑娘,您領了個什麼人回來,哎呀,快去廚房瞧瞧吧。”
秦荽一愣:“桑嬸說誰?”
桑嬸一拍大腿,心疼不已地說道:“那蘭花啊,那個比男人還粗壯的蘭花啊。姑娘還是去廚房看看再說吧。”
說實話,秦荽此時才算想起蘭花已經來了家中。
見能把桑嬸都氣成這樣,肯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當即便起身朝廚房快步走去,桑嬸和蓮兒也速速跟上。
秦家的廚房不算小,平時都是桑嬸的主場,不過蘇氏有空都會進來幫忙。
而蘭花一來就將桑嬸趕了出去,主動提出她來做飯,桑嬸本來也忙著弄嫁妝的事,便也放心將廚房交給蘭花。
可誰知剛才她不放心過來一瞧,頓時氣得不行,不顧一切衝到後院去找秦荽告狀。
秦荽進來倒也沒有發現不妥,廚房乾淨整潔,既沒有燒糊菜肴,也沒有水漫金山,隻是目光在那一大盆堆得滿滿的白面饅頭、灶台上兩大盆菜時,總是明白桑嬸氣急敗壞的緣故了。
如今的菜極為珍貴,白面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至少蓮兒家就從未吃過。
而家裡的這些都是為了後日的婚禮提前準備的,如今被蘭花一頓煮了一半,這如何不讓前幾日還精打細算的桑嬸不心疼?
蘭花一臉無措地捏著鍋鏟站在一旁,像是犯了錯的孩子,跟她那身形極為不相稱。
“姑娘,您瞧瞧,這也太敗家了,誰家養得起這樣的啊?”桑嬸並不心狠,可她更心疼糧食。
秦荽問蘭花:“你為何要煮這麼多?是不是以為還是如同在鏢局一般人多,所以多煮了許多?”
蘭花指著饅頭,搖頭道:“我隻煮了五個人的飯食。”
饒是秦荽也瞪圓了眼睛:“五個人?這麼多哪裡吃得完?”
蘭花一臉無辜,不解地道:“我一個人都能吃得差不多啊,不過,阿四說讓我來了你們家少吃點,不然你們不要我的。”
說完,她的手不自覺攪在一起,她似乎明白了,自己還是吃得多了。
秦荽總算明白鏢局的人為何不要她了,她太能吃了,而鏢局生意並不好,她吃得多,其餘人都得餓肚子。
屋裡一時靜了下來,秦荽想著乾脆吃完這一頓還是把人送回去吧,這可不是一般能吃,就如同桑嬸所說,一般人家還真養不起。
蘭花還是有幾分眼力勁,她突然開口:“我以後再少吃點也行。”
就在此時,院門拍響,秦荽歎了口氣:“吃完這一頓再說吧。”
天色已經暗了,蕭辰煜才從縣城回來,而隔壁家的鬨劇已經收了場。
蕭辰煜將蘇氏需要購買的東西搬了進來,又把餘下的錢交給了蘇氏。
蘇氏在見到女婿的那一刻,心情便好了起來,桑嬸也高興地招呼蕭辰煜進來吃了晚飯再走。
秦荽站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人一來,自己家氣氛便熱絡了起來。
而熟睡了一下午的阿紮也醒了,他一走出來便看見一家人熱情招待一個高大的男人,心裡便知曉此人是誰了。
“哎呦,這可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阿紮來了一天,根本沒有得到任何笑臉,此時便心裡不悅起來,他自認為是老爺的人,該被人重視才行。
蕭辰煜剛洗了一把臉,就聽見一個男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忙驚愕地轉身看向阿紮。
“這是我父親的長隨阿紮。”秦荽上前一步,站在蕭辰煜的身邊,雖然是對蕭辰煜解釋此人身份,可眼睛卻盯著阿紮,眼神含有警告之意。
不知是天氣暗了的緣故,還是阿紮根本沒有將秦荽母女放在眼中,他斜靠著門框冷笑道:“我家老爺還未知道這門婚事,能不能做秦家的女婿隻怕還兩說,你們也彆太著急把人喊進家裡來。”
秦荽剛要反駁,身邊的蕭辰煜突然抓住她的手,屋子裡忘了點燈,旁人也看不見他們倆的小動作,可秦荽卻是一驚,想要掙脫,可手卻被抓得死緊,甚至有些疼痛。
蕭辰煜冷聲道:“我們之間從定親到如今都經過了媒妁之言,也有嶽母的見證和同意,這門親如何做不得數?”
阿紮哈哈一笑,滿是嘲諷:“嶽母?哈哈,你怕不是不知道這個家是我們老爺說了算吧。”
雖然沒有指名點姓說蘇氏是外室,可誰又聽不出來他那弦外之音。
秦荽冷笑道:“我父親多年沒有音訊,如今你突然跑來就要帶我走,連我父親的一封信都沒有,我如何相信你?誰知道是不是我父親早就不在人世,而你不過是想借他的名來拐走我呢?”
阿紮沒想到秦荽會如此狡辯,一時隻氣得胡亂說道:“姑娘可莫要含血噴人,阿紮是老爺的長隨,一直跟著老爺的,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世事多變,誰又能知道如今的阿紮究竟是什麼人?”秦荽淡淡一笑,不知為何,手被蕭辰煜握著,她的心鎮定下來,那絲在心底湧動的暴躁被奇跡般的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