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紙？

嬴政拿起手中放置許久的白色東西, 這東西叫紙？

日閱百二十斤卻隻能用竹簡……製紙。這‘紙’的功用與竹簡有關？或者說……他可以代替竹簡？始皇呼吸急促，捏著紙張的手不住用力。

“陛下！這就是‘科舉製’的引子啊！”王相聽到仙幕如此說, 立刻想到始皇所想, “若學識傳播可記載在這輕薄的紙張，天下黔首教化指日可待！”

王相的話也進一步引起百官的思考，叔孫通聯想到仙幕與王相說的, 眼睛驟然放亮：“以仙幕言孔聖人的首開私學意義重大，若是輔之以這紙, 天下人皆有機會學得百家之學。難怪啊……”叔孫通感歎道：“難怪仙幕會說天下黔首皆可上升, 國君可光羅天下人才。”

原因竟然在這裡, 天下人皆可學習，不正是以百家之學取士，以儒家學說取士最好的機會嗎？

叔孫通在開心, 李斯的心情卻並不美妙，作為法家的擁護者，若諸子百家知識僅這輕薄的紙張就可以記載。李斯眼中晦暗不明，愚民、弱民、疲民、貧民、辱民的曆史真的要被取代了。

不僅鹹陽宮的百官意識到這‘紙’出現的威力。

黔首可能還不理解, 但士族與百家諸生絕對能夠知道這紙張出現的威力。

特彆是原先就以造竹簡為生的士族更加興奮, 北方竹子皆是有主之物，他們手中有竹再加之仙幕贈與的技法，薄利多銷也可！這什麼紙可是比竹簡更加方便攜帶使用，錢還不是滾滾來！

“白紙潔白如雪, 不知工藝是否如絹帛一般複雜，造價昂貴, 若真是如此，怕也不能傳播我百家之學。”墨家聚集的大院中，有墨者感歎道。

“沒啥可擔心的, 兄長不要忘了，絹帛之所以昂貴是因為需用蠶絲精梳、牽伸、加撚才能製成，吾等才會研究絹帛不成進入死胡同。現如今仙幕說的這個輕薄的紙看情況隻需要用到竹子耶！”說到這裡，年輕的墨者就開心起來了，他笑的燦爛，“用竹子好啊！你說是不是钜子。”

钜子腹碩嘴角揚起自信的笑容：“自然如此，隻要這仙幕所言製紙術造價低廉，我墨家定可以試驗出教與天下百姓！”

孔子之徒彌眾滿天下，他墨家能與儒家奪天下之席，中分天下，其徒不也是滿天下。教與天下黔首，一遍不行兩遍，千百遍，這自信他墨家钜子腹碩還是有的！

相比於官員與士族對‘紙’的了解，天下許多黔首卻不知道這東西有何用，他們隻知道這從仙幕上飄落下來的白色東西，比布帛更加光滑，讓他們敬畏，不敢隨意亂動。

【若要說製紙，記錄最詳儘的定是《天工開物》，畢竟它可是記載了明朝以前華夏的各項技術。可謂是本工藝百科全書】

隨著仙幕的話語一出，上面也放出一本書的封面，上面除了《天工開物》這幾個字外，還有：“宋應星？明朝？”钜子念出封面上的文字，“明朝。”

“吾記得仙幕曾說過‘一統秦兩漢，唐宋元明清’這句詞，這本書為明代產物，距離大秦朝代極遠，經過那麼多代的繁衍生息，那裡面包含的東西……”一想到這裡可能包含比製紙更厲害的東西，直讓钜子的心臟砰砰跳，口水直分泌，不爭氣的淚水都想從嘴角流出來了。

這點自然不僅僅隻有墨家鋸子一人想到，比如秦始皇嬴政。

秦始皇嬴政不得不承認，這仙幕拿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的視線投向從開始就一直在面前晃悠像蒙著薄紗隻見彩色方塊的小屏幕和衝天的銀光大柱子。

‘商城’？商？買賣東西之用？那他這裡面不知道會不會有《天工開物》這等後世之物賣，或者……

始皇心中想到‘長生’二字，心就不住的震顫。

或許能有……長生藥？

始皇垂下眼簾掩住心中的激蕩，這不正是他一直沒有去揭開小屏幕外面那層蒙紗的原因。

【《天工開物》記到：凡造竹紙，事出南方，而閩省獨專其盛。看到上面你們知道製竹紙出自哪裡，並且哪裡最適合，最省事，最省錢嗎？】

眾人的目光集中到‘最省事，最省錢’這六個字上，省事省錢的東西請問誰不愛？

“閩省？閩字，陛下難道仙幕講的位置是閩越？”蒙恬思襯道。

“竹子易於生長，且喜潮濕、陰涼、背光之處。如若真要說，百越之地濕潤多雨，確實有可能盛產竹子。”小角落，一個滿面風霜的中年人回答了這個問題。

眾人抬眼看去，正是來自農家的博士，在場的人還真沒幾個人有他能夠了解竹子的習性。

“又是來自百越！”王賁激動地一拍大腿，“陛下，臣七年前率軍攻打舊楚，當時百越就與舊楚聯係密切。現如今舊楚已滅，但臣當時未把百越攻下納入我大秦版圖，實在不該！臣覺得百越實在是離開我大秦太久，不知是否還有機會率軍收回我大秦百越之地。”

王賁目光精光閃閃，七年前他能率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七年之後他王賁依舊可以率軍攻下百越之地。

王賁腦子裡現在都是百越的糧食和竹子，糧食可供黔首將士填飽肚子，紙可以教化天下黔首，引出陛下想創立的新取士之法。

王賁腦中的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動，收百越！收百越！收百越！

然後，“噠——”王賁小聲嗷的一下癟嘴抱住突然被踩的腳，剛準備對身旁伸出來踩他的那個人怒目。

頭一轉過去……

哦，是老爹……

王翦沒看自家滿腦子隻想打戰以至於情緒上頭的蠢兒子，向看過來的百官和始皇帝至以和熙的笑容說道：“仙幕的精彩之處就要開始了，繼續看，繼續看。”等看到所有人繼續看向仙幕，他才對王賁小聲道：“陛下對百越自有定奪，你這小兒在這插什麼嘴，看你的視頻去。”

看到傻兒子終於知道閉嘴，王翦就想歎氣。他王翦智而不暴、勇而多謀，怎麼就生了個如此容易打戰上頭的兒子喲。百越是那麼好打的？仙幕一開始可就說了百越之戰是秦朝一統戰爭中打得最艱難激烈的。

強攻還不如智取。

左右耳聰目明的人聽到‘小兒’兩字，看向王賁的八尺身高：“？”小兒？果然在老父親面前就是奪楚、淹梁，滅魏、燕、趙、齊的八尺大將都是小兒啊。

一米八的王賁委屈。

不過心心念念的百越還是放不下心來，那可是百越啊，糧多竹多，可能什麼都多的百越啊！

王賁對仙幕接下去的話更加感興趣了，不知這百越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驚喜。

這大秦哪裡隻有王賁一人期待著仙幕多多展示他們不知道的驚喜，期待百越再多出驚喜的人多了去了，每個人的心裡現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百越。

所以閩越到底有什麼？這竹子到底如何做成紙的？

眾人手捧白紙，好奇之心爆棚。

【閩省在秦朝稱之為閩越，山好、土好、水好，適合竹子生長，也被稱之為竹子之鄉。】

聽到仙幕真的說出來，百官們轉頭看向那角落的農學博士，沒想到這人不聲不響的，竟然真被他猜中了。

而那農學博士悄咪咪低頭，嘴角小小彎起，今日為農家出了一次風頭，開心！

天下黔首看到那‘土好、水好’四個字眼睛就挪不動了，這是什麼意思？竟然有地方能夠被稱之為‘土好、水好’。這一看就是水草豐美之地。

黔首們想去那邊種田的心已經想要衝破身體的束縛，自個兒跑百越去了，他們‘土好、水好’的良田就在那裡，他們好想過去種啊。

他們不知道仙幕現在說的造紙到底是有什麼功用，故而還有點興趣缺缺，純當看熱鬨學本領了。當然不是每個黔首都不懂，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拿起木棍開始在泥地或者沙地上準備開始畫起來，就等仙幕在講的同時展示圖像。

不學白不學，雖然不太清楚這造紙術做啥，但能學到就是賺到嘛！

【若論造紙術的第一步——斬竹漂塘

顧名思義，斬竹。芒種時節登山伐竹，以即將生枝葉者為上好佳料，截成五七尺長。而漂塘，就地開挖水塘一口，將截斷之竹子在水塘內浸泡百日以上，取出時用力捶洗使青皮和粗殼樹皮脫掉，軟化竹材，此過程也叫殺青。】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一個農人穿著蓑衣戴著鬥笠，手持砍刀上山，他經過一大片茂密的綠竹林，千挑萬選選中了一顆細嫩的竹子，帶著竹子下山截斷後放入水塘中。

然後天下人好似看到了時光大法一般，那竹子就在水中以非常快的速度溶解了，僅僅十個呼吸，就從完整的青綠竹子變成軟竹，最後被人拿出來捶打。

“這這這……這可是什麼法術？？”墨者看得目瞪口呆，隻覺得眼睛好似假的一般，他第一次看到竹子腐爛得如此之快，若他沒有記錯，落水的竹子真的需要一百天才有這個軟度吧？？

他覺得那個砍竹子的農人應當也是同他們一般的墨者，但他們墨者什麼時候擁有這種術法？竟然能夠讓時辰變快？？

這不僅僅是他一人的疑問，更是天下人的疑問，他們本就感覺仙幕的出現很神異，現在在加上這種仙人手段，覺得仙幕這是‘後世之人’的猜測好像也不靠譜。

“若說他是後世之人，但卻已經能做到利用術法了。”

倉明君倒吸一口涼氣，“子房，你說我們的後世是不是能夠上天與日月肩並肩啊？是不是真能偷看那仙宮是不是有月兔嫦娥？或者這仙幕不是後世之人做出來的，而是真的仙？”

張良倒是不覺得，他蹙眉道：“你觀記載中我們和夏時百姓生活的差異就知道，仙幕裡的東西是後世之人在播放我的可能性極大。要知道秦後還要經曆許多朝代，就是不知道這後世之人為何能夠變得如此厲害。”

仙幕自然不知道有人已經在揭祂的老底了，當然要知道祂也不會慌，畢竟祂確實也不準備做什麼事情。

【第二步——煮徨足火。把竹料拌入石灰水在桶中蒸煮八日八夜，除去樹膠、樹脂等雜質，然後放入清水中清洗，再浸石灰水蒸煮……再放……】

於是秦始皇就看到仙幕上的小人像是卡殼一般一會兒把竹料放入石灰水中搓搓，一會兒放入清水中搓搓，反複十幾次，到最後仙幕甚至為這一段配上了一個聽著就很有節奏的音樂，始皇總覺得這個仙幕看著就……病的不輕。

“這仙幕是抽風還是卡了？”終於，秦始皇嬴政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也不用百官們回答，仙幕就先露底了【老實講，博主我一看到這段反複漂洗十幾次的文字記錄內心就想為你們表演一段魔性的鬼畜剪輯，後面如果博主有時間再為你們來一些其他直播哈！】仙幕的話充滿了遺憾。

面對這種，秦始皇當下就想伸手說不行，但仙幕不受他控製，祂更愛天下黔首。

士族們和始皇陛下可能還接受無能，但天下黔首們可就興奮了：“原來剛剛那是鬼畜視頻？還挺有趣和稀奇的，我就說為何仙幕突然壞了，看來一定是仙幕那邊的世界學來的。”

“接下去還會有其他直播，不知道是什麼直播，會不會直播仙幕的世界，實在讓人好奇的緊。”

於是就在始皇不知道的時候，仙幕後的某個係統小朋友收到了黔首們想看仙幕世界的期待。

【上面兩步其實是最耗費時間的，第步蕩料入簾。把煮爛竹料放在石臼裡用力舂成泥面狀，再加水調配成為懸浮液，後用細竹簾在紙漿中濾取使得紙纖維在竹簾上形成一層紙膜。隨後的第四步就是把撈過紙漿的竹簾倒鋪在壓榨板上，把這層涇紙膜便落在板上，重物擠壓出水再行烘乾之法。】

【如此，一張紙就成功造出來了。】

泥狀的竹料放入水中，經過一番攪拌立刻消失在清水裡，本來清澈見底的水也變成竹料的淡青色。老者再次出現，隻是他這次手中拿著一個奇怪的簾子。老者拿著簾子在漿液中左右晃蕩，不過一會兒那淡青色的水便均勻地鋪在簾子上，均勻且平整。

老者把竹簾倒扣在一塊板上，再壓上板。汁液順著邊縫往下流。

不知壓了多久，老者把這些竹漿凝結而成的紙一一撕下來放在一個大土牆上，看牆縫隙中散發出來的熱氣，就能發現那牆壁是多燙人。

不到一個時辰，一張五六歲小童般大的紙被撕了下來。

紙成了。

“浸泡百天，還有經過那麼多工序，這製紙不是一般的費時費人啊。”有人看著這些步驟感歎，沒想到造紙也不簡單。

【夏商周時期就已經有記錄的東西，甚至始皇陛下所在的秦朝也有竹簡和絹帛可行記錄之法。那為何後面出現的造紙術卻能被稱之為絕無僅有的四大發明之一？相信在做的各位都知道為什麼。】

天下黔首很想說……他們真不知道……

小兒拉住娘親的袖子：“娘親，其實剛剛仙幕所講的那些孩兒都聽得不太懂嘞，娘親你知道嗎？”小人兒其實不知道為何仙幕要教他們這個什麼造紙術，他懵懂地看向娘親，期待得到一個答案。

為娘的：“……”沉默，她應該怎麼告訴她兒，她也不甚清楚……

小人兒再看向父親，清澈的眼中滿是對答案的渴望。

為父的：“……”沉默，仙幕隻說要教他們竹子的多種用法，還真沒說為何要教他們這個。

所以仙幕講的造紙術為何能被稱之為四大發明？他們怎麼知道？？

小人兒沒有得到答案也不氣餒，大眼睛繼續盯著仙幕瞧，因為他知道仙幕一定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會告訴他手中的這張白紙到底有什麼用處的！

【《北堂書鈔》記載了東漢人一件事。有一人想送書給好友，但貧不及素。

素為絹帛，意為本想送白帛抄書給好友，但家裡貧窮買不起。

一位識字的人都買不起的素帛，廣大黔首更是沒有能力買到絹帛。

秦漢時期，一匹絹帛約等於五百多斤的大米價格。細細算下來省吃儉用再輔之其他東西，黔首一年都不敢說能吃到如此多的大米。】

五百斤大米，有黔首悄悄地伸出手指頭算算。米啊，他們不吃糟糠就不錯了怎麼能夠奢求有米可吃。

想到此，許多黔首垂首，仙幕一定沒有想到他們買不起絹帛就算了，甚至，他們一年都吃不起五百斤的米。

【但東漢時期發明的造紙術卻不然，它的出現讓知識不再昂貴，或者說不會像竹簡絹帛時代一般昂貴。它意味著知識可以從隻能少數人擁有，變成天下人不說觸手，但跳一跳總可及的存在。

《北堂書鈔》中‘貧不及素’後面還有一句話：

“今送《許子》十卷，貧不及素，但以紙耳。”我本想用白帛抄書於你，但家裡貧窮買不起帛，隻好以紙代替。

東漢時紙初現，竹簡、絹帛、紙者並用，我們無從得知那時期的思想是否是‘絹帛’比較尊貴，但可以我們可以知道，紙比絹帛，比竹簡更加便捷實惠。

東漢蔡倫，請記住這個人，是他帶來了造紙術。】

黔首們聽得愣愣的，原來這造紙不是仙幕發明的，而是那未來之人蔡倫發明的啊。

【還記得我們講秦末戰爭時期，黔首們高喊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嗎？

秦始皇時期包括秦末漢初，黔首若想與士族子弟探尋向上的途徑，唯有軍功爵製。憑借一身血肉之軀在混亂的戰場上同人拚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知能否活到明日，即使僥幸存活下來，最後也是帶著一身戰場上磨來的傷痛度過餘生

為何會有窮不過代的說法？

因為窮過代，更有可能的是，死絕了。】

仙幕裡說的殘忍，但天下人包括秦始皇都知道，祂說的是真的。

黔首最後可能是就是一輩子都是黔首，就連想通過事功製，養士製進入士族階級不能說機會沒有，隻能說……機會渺茫。

黔首一輩子都隻會是黔首，泥地裡翻食的人，一輩子隻能面朝黃土背朝天。

享受？

不可能的。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造紙術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它促成了知識的傳播，它讓書的價格變成底層黔首也能買得起的存在，不再是士族的特權。

它讓底層黔首的晉升途徑不再隻有軍功爵製，為科舉製的出現提供了可能性。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成為了繼軍功之外的另一個晉升途徑。

它不再需要青壯年在戰場上廝殺獲得改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他讓天下人皆擁有改變自身階層的機會。隻需少小勤學，隻需螢窗萬書。

彆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君看為宰相，必用讀書人。

想當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2]

隨著仙幕的話，仙幕中老者手中的紙張自動裁剪成同樣的大小，合並在一起成為一本空白的冊子。

【莫道百家誤，詩書不負人。以百家之言取士，科舉製大門為你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