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姐懷了孕之後，陶華宇看到他姐夫對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如此上心，後面又有了陶慶磊的事情，還有李虞出國的事。

樁樁件件，陶華宇被影響了，他都開始嘗試認真地在腦海中給未來的生活做個模擬——如果今後自己有了孩子，他應該怎麼教育怎麼培養之類的。

他這些年乾家裝，接觸了不少有錢人，就比如那個畫室老板，他兒子去年大學畢業的。

還在上大二的時候，就開始拿著他爸給的錢嘗試創業了。雖然都是小打小鬨，但這孩子大概就是沒這個運氣，全都以失敗告終。

畫室老板覺得這也沒什麼：“嘗試嘛，人這一輩子總得找到自己既擅長又喜歡的事。他打小就興趣特彆廣泛，今天學這個明天學那個的，試到最後還是最喜歡畫畫，就悶頭學了。

所以成年之後的工作啊也得這樣，就讓他慢慢試，反正有我給他兜底，找到想做的事情，也隻是時間問題。”

陶華宇聽完後，心想，反觀像他這種村裡出來的孩子，這種“試錯”，成本真的太大了，有的傾儘一整個家庭之力，也承擔不起。

就好比他在創業之初，他爸遞給他一張銀行卡，跟他說：“想好了就放手去乾，不要瞻前顧後的，有爸給你兜底，怕什麼？”

他怕失敗啊！

萬一失敗了，最好的結果就是錢全都打了水漂，那如果負債累累呢？難道也讓家裡幫他還錢？

陶華宇真的不敢想，所以那段時間，他把所有能壓縮的時間都給壓縮了，吃住都恨不得全在店裡。飯局酒局，拉關係找貨源，拍馬屁裝孫子，什麼沒乾過啊，隻要買賣能做成，胃出血他都能忍。

他還是有些幸運加成的，家具店做起來了，後面家裝公司也開起來了。胃病也是公司都穩定了之後，才慢慢養好的。

他這一路的辛苦，一家人都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陶華歆那時候還自責，要是當初自己再努力一點，考上個大學，是不是就能多幫他一些。

陶爸也是，當初他覺得不就是賣賣東西嘛，能怎麼樣呢？看到陶華宇的辛苦之後，他真的很後悔沒有出言阻止。萬幸，現在一切都好了。

所以，也是因為陶華宇，“開店”這種事在他們一家眼裡就是一件大事，辛苦自不必說，做的東西萬一賣不出去怎麼辦？自家人能吃多少，全砸手裡？

另外，陶華宇說的，隻要他姐夫決定開這個店，店面和設備他全包了。

彆說陶華歆不同意，邱向榮也不能同意啊，他這個小舅子走到現在多不容易，他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坐享其成，他良心上絕對過不去。

之前跟顧卿月一起坐在柳望雪家的葡萄架下聊天的時候，陶華歆就說了，她不想雞自己，也不想雞娃，免得到時候父母累，孩子也累。她和邱向榮一樣，崇尚“量力而行”，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大碗飯。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陶華宇以前也是這麼想的。當有了周圍這些人的參照之後，他模擬結束，覺得這樣可能不太對。

於是就有了剛剛那番話。

他說完，還明目張膽的給柳望雪和許青鬆使眼色，順帶著把荊禹鈞也拉上了。

許青鬆雖然和陶華宇是發小，但發小也終究不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呐。讓邱向榮開店就是他提出來的，最初隻是想誇他手藝，也有朋友之間開玩笑起哄的意思。

話題發展到這個程度，可能關係到了人家的人生抉擇，許青鬆覺得他就不好再發表觀點了。

柳望雪就更覺得自己是外人了，但陶華宇這個沒眼力勁兒的——不，他不是沒眼力勁兒，他就是故意的——於是，他說一句，柳望雪就跟著點頭“對對對”。

許青鬆也是，荊禹鈞看他倆這個樣子，也跟著複製粘貼。

陶華宇：“姐，姐夫，知道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三人：“對對對！”

“我說這些就是希望你們能好好考慮一下，‘量力而行’也是愛孩子的一種表現，但是萬一呢，萬一孩子不是這樣想的呢？”

“對對對！”

“咱們也不用拚命地雞自己，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去創造和積累一些小小的財富，至少讓孩子以後在做選擇的時候，有一定的自由度啊。”

“對對對！”

陶華歆猛然想起顧卿月說過的話，她說：“至少要讓孩子在將來有選擇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的自由。”

她當時是怎麼說的呢？陶華歆記得，她好像說的是，如果將來孩子願意為夢想拚一把，他們也是會支持的。

可她和邱向榮好像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孩子的夢想會是哪一種“夢想”，而他們的支持又會是哪一種“支持”。

如果這個“夢想”和“支持”都需要以一定數額的金錢托底，他們到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邱向榮顯然和陶華歆想到一處了，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決定。

邱向榮想起了上次在柳望雪那裡喝茶的時候，顧阿姨說柳叔叔曾經去小學門口擺攤的事，一天差不多能有個二三百的收入。

他用商量的語氣詢問大家的意見：“要不，我先去咱們村的小學門口擺個攤試試？”

哎呀，太好了！陶華宇此刻的心情：

“咱們村的小學就彆去了，”陶華宇說，“都是親戚鄰居家的孩子，彆到時候送的還沒有賣的多。再說了，村裡的小屁孩一天能有幾個零花錢呐？既然做生意了，當然就要去更有消費能力的地方。”

“鎮上的小學？”陶華歆問。

“要不還是去中學吧，”柳望雪建議，“我記得剛來的時候，在那邊逛了逛，正好趕上學生放學，校門口的許多小攤都被圍個水泄不通，生意肯定好。”

“對，”許青鬆接著說，“一般中學生的零花錢會多一些，又是在鎮上，大部分人家的消費能力肯定比村裡高，姐夫的定價也可就不用太低。”

“那我就準備準備，試試？”邱向榮雙手搓著膝蓋，臉上都是憧憬的笑容。

荊禹鈞突然來了一句：“要不，先去我們劇組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