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西羅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記憶，是被梅阿查狠狠紮了一記頭槌。

當然他也沒吃虧就是了，在被撞上這下之前，聖西羅大發神威，貓貓拳亂揮，在自家雙胞胎兄弟的臉上、脖子上、胸膛上……留下了無數抓痕和掌印，保管一個月都消不掉。

但是，聖西羅可以發誓，梅阿查純屬活該。

誰讓他這陣子有事沒事總嘲笑聖西羅，笑話他連卡卡都弄丟了，隻怕從此一蹶不振，隻能被自己花式吊打。

不揍他揍誰？！

沒辦法，梅阿查的嘲笑，實在是很在點子上。

球隊魂靈數著自己家的球員，就好像巨龍數著自己收藏的寶石，也像食客看著喜歡的甜品。

近幾年來，卡卡幾乎是聖西羅全部的收藏裡最喜歡的一顆寶石，也是點綴在蛋糕頂端的最鮮豔的那顆櫻桃——因為他最漂亮。

倒不是說內斯塔、馬爾蒂尼他們就不好看，主要卡卡是另一種漂亮。

而且失去的總是最好的。

聖西羅還記得，卡卡第一次踏上球場的時候，是個多麼美麗而柔軟的少年——至少外表上是。

好像一隻懵懂的小鹿。

當然彼時誰都不會知道，這隻懵懵懂懂的小鹿，有著多麼強悍的天賦和實力。

聖西羅一直很喜歡在卡卡奔跑的時候，操縱著微風，悄無聲息地揉亂對方那頭過分茂密的深棕色頭毛，再人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整出兩根呆毛。

聖西羅還喜歡在卡卡不慎跌倒的時候，用草坪把對方柔軟的臉頰捏到變形。

還有幾次，聖西羅壞心地糊了卡卡滿嘴的草籽，害得他“呸呸呸”了半天，直到爬起身來都還有點暈暈乎乎的。

而現在，一切都不能繼續了。

卡卡，他的卡卡，他最喜歡的卡卡，是伯納烏的了。

聖西羅完全可以想象，下一次跟著球隊去往馬德裡的時候，伯納烏會怎麼摟著卡卡，囂張地向他炫耀。

說不定伯納烏還會在卡卡柔軟的臉頰上偷親一口，再挺著胸脯向聖西羅宣誓主權。

啊啊啊啊啊簡直光是想想就足夠討厭了！！

失去了最喜歡的寶石也就算了，特麼的一直很不對付的雙胞胎弟弟還總在他傷口上撒鹽！

日子沒法兒過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沒有卡卡了！！”

“他們把你的卡卡給賣了啊哈哈哈哈！！”

“啊哈——痛痛痛痛痛！！”

“聖西羅你這個說不過人就動手的莽夫！！”

……

新仇加上舊恨，怪不得聖西羅在梅阿查嘲笑他的時候，瞅準了時機，揮舞著拳頭衝上去，一拳砸在了梅阿查的下巴上。

梅阿查捂著嘴巴，暈乎了一會，就揉身衝著聖西羅撲了上去。

聖西羅防備著梅阿查揮舞的雙拳，卻不料對方直接張口，對著他的手背就來了口狠的。

特麼的！！梅阿查你屬狗的啊？！

聖西羅掙脫不了咬住就不肯鬆口的梅阿查，於是撅著屁股，狠狠頂了梅阿查兩下。

梅阿查不得不鬆口了。

然後呢？

然後梅阿查一頭撞過來，而且是對著聖西羅的心口用儘全身力氣撞了一記狠的。

再就沒有然後了。

誕生以來的第一次，聖西羅失去了意識。

聖西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自己身上？

“躺”這個描述，對於球隊魂靈而言，其實很奇怪。

畢竟一片虛無之中，是不會有什麼東西給他們“躺”的。

“躺在自己身上”這個描述，無論對於人類還是球隊魂靈而言，都更加奇怪。

但這就是事實。

因為聖西羅一百二十分確定，現在他身下墊著的，就是自己的草坪。

他甚至聞到了兩天前，剛剛鋪上的草皮的氣息。

聖西羅還記得，剛剛換上新衣服的時候，梅阿查興高采烈地跟自己炫耀，結果被自己一句話抽了回去，“怎麼，你換新衣服了我就沒換？！”

梅阿查當場就蔫了，被聖西羅得意洋洋地罵了一句“蠢貨”也沒反駁。

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聖西羅和梅阿查共享一個球場，也就是共享了一部分身體呢？

結果呢，聖西羅換上新衣服還沒幾天，嘲笑完雙胞胎弟弟還沒幾天，就知道自家卡卡被賣了。

也怪不了梅阿查摩拳擦掌地要嘲笑回來。

真是現世報來得快。

聖西羅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並非回憶，於是晃了晃腦袋，努力想要把無關的回憶趕出腦海。

片刻之後，聖西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晃腦袋”的時候，居然確實有一個“腦袋”在晃？

聖西羅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把雙手舉到“居然真的能眨動”的眼睛前，用力瞅了瞅。

等到確定自己的雙手也是確實存在的，而非百年記憶中的虛無所化，聖西羅終於意識到在吃了梅阿查一腳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他……有實體了？

他……出來了？？

他來到了……人類的世界？？？

真實地擁有一具身體的感覺……非常奇怪。

聖西羅用雙手撐著草地，倒立起身，頭下腳上地“走”了幾步，直到掌握不了這具身體，跌倒在地上。

好像不太對的樣子。

聖西羅又就著跌倒的姿勢，用腹部摩擦著草坪，試著爬了一段路。

好像還是不太對的樣子。

聖西羅以一個極其變扭的姿勢，用腳尖抵著腦袋，非常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才想明白既然莫名其妙有了一具人類的身體，他可能需要按照記憶裡的人類方式來行走和生活。

嘖，麻煩！

聖西羅不甚習慣地用雙腳支撐著地面站起身來，嘗試著走了幾步。

哦，這次對了。

他甚至健步如飛，而且很快就跑了起來。

畢竟，第一次做人的聖西羅，其實是一個遠比人類要強大的存在。

而且，此時支撐著他的，還是聖西羅自己的身體。

習慣了行走乃至奔跑之後，聖西羅做的第一件事，是又一屁股坐在了球場上。

聖西羅狂笑著，手腳並用著，在草皮上又是拍打又是跺腳，好一番熱鬨。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看你乾的好事！！”

“我出來了！！”

“怎麼樣，梅阿查你出不來吧？”

“梅阿查你是不是很無聊啊？”

“有本事你也出來啊？”

“梅阿查你沒本事吧？”

“我就知道你沒本事略略略略略！！！”

……

伴隨著聖西羅囂張的嘲笑，聖西羅球場，或者說梅阿查球場，真的有了反應。

原本平坦的草皮無端隆起，糊了聖西羅滿臉的草籽。

頂著滿臉草漬，嘴角邊還掛了根青草的聖西羅坐在球場上，雙目呆滯地望著夜空，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是的，他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被梅阿查一個頭槌砸到了人類的世界。

但是……然後呢？

他在人類世界，應該做什麼？

第一次做人的聖西羅表示，自己對於“怎麼做人”這件事，實在是很沒經驗。

聖西羅認真思索了一會，接著給自己找到了第一個目標——他要向出不來的朋友們瘋狂炫耀！！

唔，梅阿查已經炫耀過了，可以從清單上劃掉。

所以還有尤文圖斯，安聯，老特拉福德……他要一個一個嘚瑟過去！

伯納烏得留在後面，不然他怕被摟著卡卡的幸運家夥嘚瑟死。

等等，去找伯納烏也不能太遲，他還要把卡卡搶回來呢！！

聖西羅自認為找到了人生目標，於是開始思考另一個嚴肅的問題。

第一次做人不太熟練，他該怎麼過去找老朋友啊？

從前做俱樂部的時候，多則一年幾次，少則幾年一次，他都要去找這些有靈智的俱樂部夥伴們敘敘舊的——靠著跟著AC米蘭出去踢客場。

所以現在他想要去找老朋友，依舊得靠著跟球隊一起去才對嘛！

但是他作為人類，要怎麼跟著球隊一起去踢客場呢？

聖西羅又思考開了。

答案其實很簡單，加入一支自家梯隊，跟著一起踢球就可以了嘛！

而且，作為球員去找老夥計，絕對能嚇他們一跳，也足夠讓他們羨慕一壺的——呐呐呐，你們隻能在底下躺著，就我可以在你們身上踢球，所以就我最厲害對不對？

聖西羅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選項，理所當然是一線隊。

原因無他，拉風啊！

代表自家一線隊，在自己身上踢球，再享受自己球迷最響亮的歡呼與掌聲，雖然有點奇怪，但實在是一想就覺得很拉風。

尤其是如果他能夠以一線隊球員的身份去探望那些仍然被禁錮在虛空中的老夥計們，絕對能讓大家驚掉下巴。

然而，短暫的思索過後，聖西羅就歎了一口氣，十分遺憾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一線隊受到的關注太大了。

作為AC米蘭的靈魂，聖西羅完全有能力影響米蘭的球員和球迷，讓大家誤以為俱樂部裡一直都真的有聖西羅這麼個球員。

但是，僅限於在自己的影響範圍內。

一旦大家離開了米蘭內洛或者聖西羅球場，被混淆的記憶就會逐漸恢複，也會意識到聖西羅的突然出現很不對勁。

所以，一線隊十分遺憾地被排除了。

那自己應該在哪一級球隊踢球呢？

聖西羅趴在自己的身體上，不甚習慣地拿手支撐著腦袋，又思索了好一會，直到透過在草坪上積攢的一汪水窪，看到了自己此時的模樣。

水窪裡出現的，是一個過分年輕也過分美麗的少年。他有著一頭深紅色的披肩直發，和一雙深邃得仿佛望不見底的黑色眼眸。聖西羅分明生了張精致小巧瓜子臉，面頰上卻還有著明顯的嬰兒肥，看起來明顯是個還未長成的少年。

聖西羅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長相，頗為遺憾地嘖了一聲，確定自己在梯隊的選擇上並沒有太多的選項。

U20，或者U18，U16都說不定能踢。

那麼……就U20吧。

堂堂球隊魂靈，踢U18或者U16的話，實在是太沒有逼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