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公館2(1 / 1)

湊近了,那張清豔粉白的臉蛋愈發驚心動魄,瞳孔的顏色很深,但因為遲鈍的神情,顯得格外清純。

在遍布著邪祟、怪物、不可名狀的世界,分明是隨時都可能會死掉的炮灰形象。

藍毛居高臨下地垂眸看過去,從淺灰色牛仔褲裡摸出來一支煙,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淡色薄唇下壓,混不吝地扯出來個笑。

一米八幾的大個頭,籠罩下來的黑影幾乎要把遲鶯整個人籠罩起來,黑夜蠶食一切,遲鶯驀然睜圓了眼睛,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被明目張膽點出來膽子小,抿著唇否認。

綿軟的、帶著細微的顫。

“我、我不。”

落下來的眼神不加掩飾的侵略意味,遲鶯蒼白無力地維護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大概以前被霸淩過,遲鶯對於類似的角色總是感到懼怕,就好像……

重新回到了初中。

被緊緊鎖上的教室門,被堵在衛生間不能出去,聒噪的攀談、彌漫的煙霧,和流裡流氣的詢問。

藍毛並不打算這麼放過遲鶯,他看著遲鶯濕紅的唇肉被咬出來淡淡的白,緊張不安的神情。

“怕我?”

遲鶯低垂著眼睫,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唯有耳邊響徹著清晰的寒風呼嘯。

“怕我,還是怕鬼?”

細支的女士香煙沒有點煙,煙尾在白皙的側臉上點了點,似乎一定要求遲鶯給出一個回答。

初中生捂著腦袋,嘴中不停地默背著背拉進來讀的曆史問答,明星在窗戶邊怔怔看著外面的霧氣。醫生、老師和工人妄圖合力推開莊園的門……

沒有人往這邊留意。

遲鶯還沒來得及給出回答,就聽到藍毛語氣有些迫切又故作漫不經意的:“這樣,你叫我聲哥哥,我就護著你怎麼樣?”

“你看啊,這遊戲這麼邪性,像你這樣的長相……”

“哥哥。”

“……很明顯會死得很快。”

短促的一聲,快到讓人以為是在幻聽。

藍毛乖張桀驁的臉上故作不在意的神色逐漸淡了下去,看到漂亮得不像話的小鬼紅透的耳垂。

“再叫一聲。”他得寸進尺。

遲鶯偏過臉不想搭理。

“那先把燈籠掛上,一會去挑房間。”藍毛看出來遲鶯的窘迫,沒再當著所有人的面做出過分的舉動。

中元節掛燈籠,不知道是哪裡的風俗。

竹子搭著的骨架糊了一層白紙,就成了簡易的燈籠,黑漆漆的桌子上橫七豎八堆放著二十來個白燈籠。

一人兩個也就掛完了。

遲鶯擠在人群裡,挑挑揀揀,挑出來兩個順眼的燈籠,流蘇很整齊,按著他看過的鬼片裡,落單就會死亡的定律。遲鶯跟在老師、醫生的組合後。

年過久遠的木質地板踩踏上去有嘎吱嘎吱的響聲,遲鶯的腳步很輕了,可還是有些刺耳。

遲鶯的心跳很快,前方後方都可能會出現鬼怪,他身後跟著不緊不慢地藍毛,前面是身材魁梧的工人。

緩緩鬆了口氣。

這下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誒,你多大了,怎麼看著跟個小孩似的。”

彼此之間都不熟,靜謐之中隻剩下藍毛連珠似的詢問。

遲鶯抿了抿唇,眉毛快要皺起來,“我成年了,不是小孩。”

“還在上學?”藍毛盯著遲鶯的背影,校服的款式老土,稱不上美觀,可穿在遲鶯身上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朝氣清純。

“嗯,高三。”遲鶯被問得有些不耐煩,語氣也有點凶。

嗓音本來就嗲,軟軟弱弱,沒什麼攻擊性。

“正常十八歲不都大一了嗎,你怎麼還在高中啊。”

樓梯上的聲音越來越響,視野之中,逐漸出現一盞盞燈光。雖不至於說明亮,驅散些許難捱的黑暗。

冷空氣往遲鶯身體裡面鑽,七八月份,正是炎熱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卻是砭骨的寒冷。

遲鶯穿著校服還有點冷,天太冷就不想說話,哼哼唧唧地敷衍:“因為我笨。”

“早戀過嗎?”藍毛伸手抓了下蓬鬆的頭發,舔了舔唇,聽到他卑劣地繼續問,“跟人親過嘴嗎?”

遲鶯的動作一頓,然後噠噠噠一股氣跑到了二樓。

樓梯寬敞,隊伍的人有老有少,藍毛看過去。

遲鶯粉白的臉蛋透著紅,扶著膝蓋氣喘籲籲。有點喘,一小節濡濕粉紅的舌尖若隱若現的。

體力也不行。

藍毛補充。

……

二樓夾道兩側懸掛著色彩鮮豔的油畫,黑色製服的職員面色冷漠機械地點了點頭,“一定要把燈籠都掛上去,供奉的瓜果也需要買,小心鬼怪入侵。”

遲鶯瞠目結舌地看著幾個職員離開。

居、居然,有活人?

方才一直被問東問西,長時間來到陌生的環境,遲鶯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焦灼。

漂亮惹眼的面龐細膩得像擦了粉,又粉又嫩,職員們的視線掠過前面的人,停駐在遲鶯身上,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對視的一刹那,最本能的意識告訴遲鶯一種不妙的感覺。

好像被鎖定了。

遲鶯提著燈籠的手指沉了沉,細白的手指被暗紅的線勒著,有些莫名奇妙的感覺,藍毛盯著遲鶯的手指足足一分鐘,伸手:“拿來。”

“什麼啊?”

遲鶯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明明看著差不多同齡,還要故作成熟,查戶口似的問東問西,故作凶巴巴的。

藍毛:“我幫你把燈籠掛上去。”

遲鶯聚起來的、有點凶的氣勢慢慢弱了下去,遞過去兩隻燈籠,紅著臉小聲道謝:“謝謝了。”

染頭發又不都是壞人嘛。

遲鶯有點怪自己以貌取人,藍毛可能隻是長得凶,長相是父母給的,況且藍毛是來到這裡以來第一個表示出善意的。

藍毛把白燈籠一盞盞掛好,狹長的過道,一盞盞白燈籠詭譎可怖。

尤其是已知莊園外就是一堆墳墓的情況下。

遲鶯是真的擔心有鬼。

他從小到大都害怕這些東西,害怕失去體溫的屍體,害怕沒有實體的靈魂,害怕鬼怪,哪怕知道這些並不存在……不,應該是存在的。

起碼在遊戲中,應該是存在的。

尤其是自己靈力值高到離譜的情況下。

冰涼蒼白的手指搭在遲鶯的肩膀上,遲鶯大腦一片空白,鼻尖有些玫瑰的香氣。

“對了,房間好像有點不夠,其中有個人可能要跟我住一起。”以一種親密無間、相擁抱的姿勢將遲鶯攬入懷中,避免森冷又濃鬱的氣息。

高挑的青年面色蒼白俊美,唯有寄生在身上的玫瑰色澤鮮紅,像汲取了血液那般,猩紅。

穠麗精致的漂亮長相早就被注意到,剩下的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出聲製止。

遲鶯的確不想在恐怖遊戲中一個人睡,跟藍毛或者那位老者睡在一起都可以,除了明確玩家身份的人以外,遲鶯並不想接觸太多。

藍毛拳頭砸在牆面上,懸掛在牆壁上的壁畫狠狠地震顫,看著簡的神色帶著幾分怒,話確實對著遲鶯問的:“遲鶯,你是打算跟我還是他……睡?”

遲鶯毫不猶豫地做出抉擇:“我跟你睡。”

抽了抽秀氣的鼻子。

睡這個詞,在昏暗中,多出來幾分延伸出來的歧義。

玩家陣營的人太多,遲鶯大著膽子抓著簡的手,從肩膀上拂了下去,刻入身體的寒意一瞬間消失殆儘。

遲鶯站到小藍毛身邊主動劃清楚界限,簡唇角的笑容弧度不變,眼中有些遺憾:“那還真是不巧。”

“燈籠掛好就回去睡覺,記得明天要供奉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少,他們會生氣。”

目送著簡的身影消失在二樓儘頭的房間,遲鶯看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圓潤的眼睛輕緩地眨了眨,被藍毛催了句:“站著不動,是準備等著哥哥把你公主抱回房間嗎?”

遲鶯拳頭狠狠硬了。

……什麼人啊這是。

十個人隱隱約約被劃分了陣營,藍毛看上去就不像是很合群的人,混不吝的模樣讓其他人不願意招惹,選中的房間很順利就得到了。

考究的裝修像是上個世紀的裝潢。

被褥柔軟,床頭燃著兩盞燈燭。

外面是黑夜,遲鶯沒來由地生出來幾分困倦。小小地打了個嗬欠,生理性的淚水將烏黑的睫毛粘連成簇,眼尾帶著點粉。

沒跟人同床共眠過,遲鶯抬眼瞥了瞥藍毛,低著腦袋,專心一意地揪下來兩隻襪子。

純白的棉襪被遲鶯抓著,玉白的腳背連帶著淺粉的後跟,都泛著瑩潤的光澤。遲鶯糾結了下,拎著襪子,無措地叫出來係統:“請問,洗漱間在哪裡?”

【。出門往左拐】

藍毛等了會,遲遲沒見遲鶯睡覺的動作。

偏過頭,正看到遲鶯咬著唇肉,眉毛蹙著,拎著雪白的兩隻襪子發呆的模樣。

“不睡了?”藍毛盯著遲嬌白得晃眼的腳有點雙眼發直。

怎麼連腳指頭也是小小的,有點嫩的粉。

遲鶯有點小潔癖,“我想洗個腳。”

高三要跑早操,遲鶯夏天就會洗得很勤。

【……不用,其實沒味道。】

是香的。

就好像全身各處,都是馥鬱得無處不在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