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金陵(1 / 1)

第一劍仙退休後 時今 6558 字 8個月前

塵不染最終還是和謝景來了金陵。

他不明白一個魔君怎的愛往人間跑,也不在意,隻管走路。旁邊人約莫是真喜歡人間,來了後心情瞅著挺好,春風滿面的。

謝景心情確實很好,眼睛還止不住地看向走在一側的人,唇角上揚。

塵不染今日暫時換下了平日穿的粗布麻衣,穿的他帶去的衣服,雖然交涉的過程略微曲折,但最終結果是好的。

長袍白底紅邊,顯氣色,平日裡蒼白的臉也有了幾分血色。

塵不染在路邊一小孩處買了倆面具,一個狐狸一個豬。

把兩個面具拿在手上比劃,他最終大方把豬往前遞。

謝景接過了豬,也不嫌粉嫩,把面具彆到了腦後,瞅著挺高興。

金陵有許多南方不曾有的小玩意,一路走來滿街都是,但除了最初的兩個面具,塵不染都隻是看看,沒買。

他在這,卻又像是遊離於其外。

轉過街角,謝景看了眼他,之後側頭看向街道一側,略微頷首,道:“那邊有賣話本子。”

塵不染去看話本子了。

賣書小販迎來今晚大客戶,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謝景陪著垂頭看向攤子上的話本子,暗紅瞳孔上上下下掃了好幾眼,之後問道:“怎的沒有講我和你的話本子?”

塵不染瞟了眼他,也沒回答,而是看向小販,問道:“你可知魔君長何樣?”

小販即答:“青面獠牙,實在可怖,不太雅觀。”

話本子取材廣,各種奇怪的故事都能編,但有個大前提,故事的主角需得樣貌過得去,至少不能長得寒磣。

謝景:“……成。”

他這一身難掩貴氣,長相也好,小販順嘴誇了句:“大人頭上這豬挺好看。”

剛被銳評長得不太雅觀的魔君收下了誇讚。

一邊的塵不染笑了聲。

正笑著,他一轉頭看向身後,視線在來往人群中掠過,之後又若無其事收回。

謝景問:“怎的了?”

他搖頭:“無事。”

之後收起了買的話本子,道:“走罷。”

謝景自覺接過他手上的話本子。

“……”

和幾個公子哥站在一起的鄭雲山走在人群裡,似有所感,回了頭。

街上人來人往,仍舊如平時一般。

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旁邊的朋友輕推了他一把,讓他跟上。

一行人往畫舫走。

他們此前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去畫舫上玩,那邊是看煙火的最好位置。

按以前的人的說法,金陵此前不在這邊,是從他處遷來的,當年便是這個時候宣布定都,之後每年便在這天放煙火。

他們不太在意這些,隻知道這天熱鬨,適合出來玩。

他們找的兩艘畫舫已經在岸邊等著,丫鬟扶著幾個小姐先上去,他們跟在其後上了船。

船夫在船頭望見所有人都上了船坐好,便開始劃起船槳。

畫舫破開水面的波浪聲響起,船內燈籠跟著微微搖晃。

他們定的大畫舫,裡面空間大,中間放了方桌,桌上有茶水糕點,一群人圍著方桌坐下,熱鬨一片。

鄭雲山坐下後自覺拿過茶壺沏了杯茶,放下茶壺喝了口後一抬頭,對上了專沏茶水的小廝因為工作被搶所以十足茫然的眼神。

“……”

鄭雲山再默默喝了口茶水。

其他人吃著糕點聊天,也有人去到船頭看外邊風景,他沒多參與,結果幾個狐朋狗友自己靠過來,一邊喝茶一邊問:“你也不算是我們那麼沒本事,怎的這次著了道?”

鎮南王與普通王侯不大一樣,對家裡小輩也不一般,他們平日念些書再學點射箭便好,隻鄭雲山需要每日操練,什麼都學,比他們有本事得多,未曾想連這種人都能在南邊那邊著道。

鄭雲山私以為平日的操練沒整日磨草藥來得辛苦。

他略微思索,最終沒有多說,隻道:“這次來的不是普通人。”

比起“不是普通人”這個說法,他更傾向於追他的人是修士,或者半吊子修士。

他即使能力不夠不能反擊,但騎馬快,至少能直接逃離。

但是對方跑動的速度比他騎馬還要來得更快一些,這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的範疇。

就已成文的規定來說,修士不可參與俗世紛爭,朝廷至今也沒能查明參與整件事情的修士到底來自何方,又是為何參與。

“似乎是要放煙火了。”

在船頭探頭探腦的人轉回頭,道:“快來看!”

話題瞬間結束,船裡的人都掀開簾子,去了船頭船尾。

和他們一樣泛在河面上的畫舫上的其他人也出來了,四處望著。

岸邊街上人聲鼎沸,護城河邊有人影活動,偶爾有喊聲順著風傳來,大抵是在煙火燃放前做最後確認。

“咚——”

銅鑄敲鐘的聲音自城樓之上傳來,聲音回蕩在風裡,亙古悠長,水面似乎都微微泛起波瀾。

敲鐘聲便是煙火燃放的訊號。

一瞬間,亮色煙火驟起,直衝上天,燦然炸開,映亮黑色夜幕。

河面起了微波,星星點點的光四散開。

煙火升起的時候,謝景帶著塵不染上了一棟竹館,站在竹館最頂層,一眼便可以看到河面上的畫舫和其後的護城河邊城樓。

煙火璀璨,萬家燈火通明,夜風順著吹來時,帶來滿城花香。

塵不染靠在欄杆邊,淡墨色瞳孔映著連綿燈火,隨著光影驟然亮起又暗淡。

謝景原跟著一起看煙火,之後轉過頭看向身邊人。

這個人臉上還戴著一開始買的狐狸面,路邊賣的東西多少有些粗製濫造,他卻像是挺喜歡,一直沒取下。

待到第一輪煙火升至最頂空之時,謝景問道:“可喜歡這裡?”

塵不染瞅他:“怎的?”

謝景略微彎腰,手肘懶懶支在欄杆上,道:“若是喜歡,魔界有山有水,也可以如此建。”

“我老早就說你那地方陰冷不見光,”塵不染笑了下,“人果然到了一定年紀便想著改善生活了。”

他話說完,又很嚴謹地糾正不是人是魔。

謝景沒應聲,塵不染權當他默認了。

煙火一共放了五輪,放到後兩輪的時候,塵不染已經就著頭上兩側的燈籠的光從今天的戰利品裡挑選今晚要看的話本子。

謝景在一邊陪著一起挑,力薦其中講人和魔的曠世絕戀的話本子。

塵不染沒有聽取他的建議,最終選了本冷酷宗主俏長老作為今天的睡前讀物。

剛定下話本子之時煙火已經燃儘,樓下街道和遠處畫舫卻傳來一陣驚呼聲,聽上去比放煙火時還要熱鬨。

順著其他人的視線看去,塵不染看到河對面的燈火通明的樓連著的露台上出現人影。

距離遠,他看不清具體模樣,隻能大致看出不少人簇擁著最中心穿著華服的人,亦步亦趨登上露台。

謝景也跟著看了眼,之後就收回視線,試圖再次推薦那本他很看好的話本子。

塵不染駁回得簡短有力。

露台上的人約莫名氣很大,嘈雜聲響自她出現後便就一直未能歇下過,在她坐下後這才慢慢安靜了下去。

待到聲響完全消失時,錚錚琴聲自河對岸急呼而來。

非纏綿悱惻之音,而似金戈相擊,有鐵馬飛騰之勢,激揚處,似有血染旌旗之誌。

謝景眉頭微動,看向站在身側的人。

塵不染眼睛微眯,似是在仔細辨認。

瞅了半天,他最終簡短道:“我此前似乎來過金陵。”

或許十幾年,也可能是幾十年前,他在金陵附近城池待過幾月,當時確有一個黑不溜丟的小孩每日來讓他教琴。

一晃眼,原來已經長得這般大了,看著也白了不少,不再像個小黑球了。

謝景問:“可要去見見?”

塵不染搖頭:“殊途有彆,不可結緣。”

整片空間內隻有滌蕩開來的琴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安靜,但不完全靜止。

站在街上的人還在往岸邊走,試圖離得更近看得更清。

小樓陰影處,站在欄杆後的男童不夠高,視線被石欄擋了大半,於是蹬著腿攀上欄杆,視野驟然變得敞亮。

這邊剛好在陰影裡,無人看見他,也無人製止這行為。

晚間河邊風大,一陣急風貼著河面而起,他沒忍住打了個哆嗦,伸出一隻手緊了緊衣裳,結果僅剩一隻手支撐著,重心不穩,變故突生,他腳下一打滑,直直朝著河面栽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