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普通人與天才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藤原蒼介站在黑夜的運動館裡,沒有開燈。

唯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身上,狹長的影子自腳下延伸。

“咚、咚、咚——”

手中黃藍白三色的球體順著他手部的動作撞擊地板,反彈回掌心。

摩挲著球體表面粗糲的材質,藤原蒼介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將球高高拋起——

去他鬼的天才!

他一個普通人想打排球,還需要經過天才的允許不成?!

“藤原君?”

體育館的燈忽然亮起。

藤原蒼介愣神間,排球便掉落在地,滾至來人腳邊。

玫紅色頭發的少年抓起排球,拋進他懷裡。

“現在已經是部活結束時間,你怎麼還在這裡?”少年問。

“因為快到全國大賽預選賽了,我想著偷偷加練一會兒……赤司君怎麼還留在學校?”

“傳言裡,有人在夜晚的體育館遇到了幽靈,想來是撞見了偷偷加練的學生。”

被對方打趣,藤原蒼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眼前赤發紅眸的少年名為赤司征十郎,籃球部副隊長。

同時,也是名字常年高居成績排名榜榜首的學神。

像這樣的人物,若不是同為運動部副隊外加學生會成員外,想必他們兩人平日裡根本不會產生交集。

藤原蒼介不好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隻一個勁地道歉:“不好意思給籃球部添麻煩了,我這就回去。”

赤司征十郎直直地看著他:“聽聞最近學生會給排球部批下的經費縮減了一半?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在能力範圍內,籃球部可以給予一定支持。”

藤原蒼介抱緊懷中的排球,憨笑了兩聲:“沒事,都是小問題……”

“話說回來,赤司君怎麼知道,幽靈傳聞是有人大半夜在體育館打球?”

“碰運氣,”赤司征十郎坦言,“何況,你也並不是第一位半夜留在體育館訓練的學生。”

那看來這次被抓包,純屬是最近加訓過度。

藤原蒼介還沒鬆一口氣,赤司征十郎便追問:“體育館鑰匙哪兒來的?”

“……求了一位關係較好的老師。”

“嗯,下次注意訓練時間。體育館使用時間都有規定,需定時上鎖,若是被人發現,你和那位老師都會受到懲罰。”

居然沒有要收回鑰匙!

藤原蒼介心裡的小人已經激動地熱淚盈眶。

天知道他為了拿到鑰匙,給老師端茶倒水多少天,才換來體育館的傍晚使用權。

按理說,籃球部的場地,其他部門成員是無法使用的。

幸好赤司征十郎並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之人。

一旁的赤司征十郎並不知道,自己短短兩句話,已經被發了一張“好人卡”。

他隻是剛剛進門時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在叮囑。

體育館有成員留下來加訓,藤原蒼介的確不是第一人。

但像這樣訓練到月上枝頭、甚至不敢開燈怕被保安查到的,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將排球歸還至器材室,藤原蒼介走出教學樓,赤司征十郎還站在原地等他。

他一路小跑湊過去:“赤司君半夜留在學校,是為了體育館鬨鬼一事?”

“是也不是。”赤司征十郎含糊地跳過了話題。

他沒有追責排球部成員使用籃球部場地,自然是因為他擁有學生會內部消息。

由於排球部已經多年沒能打進全國大賽,經過學生會全體管理人員投票決定,縮減排球部經費,將排球部使用的運動館分時段給予其他運動部門合並使用。

這一點他沒有明說,但想必藤原蒼介已經知曉了大概。

視線中,白發橙眸的少年踢著小石子,垂著頭一言不發。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還是沒有挑明話題。

——若是今年排球部再沒有打進全國大賽,彆說是縮減經費、體育館合並使用了,恐怕會遭到廢部處理。

帝光中學畢竟是籃球界超強豪門學校。

不會有多少排球界種子選手選擇報考帝光。

“我知道的。”

忽然有人開口。

赤司征十郎抬眸望去,說話之人正是藤原蒼介。

他抬起頭,面色平靜,仿佛接下來說出的話語與他無關。

可乾澀的聲音,還是暴露出他心中想法。

“我知道,排球部或許全國大賽過後就會廢部……”

可他就是不甘心啊。

為什麼呢?

為什麼普通人想打好排球,卻總是被天才拒之門外?

藤原蒼介歎了口氣:“或許赤司君並不知道,這學期排球部,本來也有位天才選手。”

“對方僅用了一個星期就成為排球部首發,並且帶領排球部在練習賽上打敗了東京賽區種子學校……可是那人已經退部了。”

“……黃瀨涼太?”

“是啊,”藤原蒼介語氣裡是無法掩蓋的酸,“聽說黃瀨君打了幾天球就被調去了二軍?沒準很快就能在一軍看到他的身影。”

“真好啊,籃球部人才濟濟。”

赤司征十郎沒有說話。

排球部沒天才,藤原蒼介可以忍。

但是天才紮堆去了籃球部,他終於知道在籃球豪門學校打排球,是怎樣一種腦子進水的操作。

“啊秋——!”

晚風有些冷,藤原蒼介穿著運動短袖,沒走兩步便打了個噴嚏。

他看一旁的赤司征十郎穿著西式校服,打扮得體,忽然覺得自己腦子果然也比不上天才。

又不是第一天打球了,怎麼忘記換衣服了。

望著天空高懸的月亮,他又不想在赤司征十郎沒發現時傻愣愣提出要走回去換校服。

藤原蒼介隻能開口:“排球部廢部的通知,你明天就同意了吧。”

“一直以來,是你攔著其他學生會成員提出的建議,說要給排球部一個機會吧?很感謝你對排球部的認可,不過目前來看,排球部大概連出線東京賽區的資格都沒有。”

“你是學生會會長看好的接班人,我也不希望你為難……所以放棄吧。”

赤司征十郎發問:“你是副隊長,可以做這個決定嗎?”

藤原蒼介忽然瞥頭看他,眼睛裡複雜的情緒讓人一時間無法辨彆。

白發少年笑了:“這就是我同意廢部的原因。”

“排球部三年生,全部退部,專心進行學業考試。從現在開始,排球部的隊長是我。”

……

次日,排球部廢部的通知下發。

三年生全部退部以後,餘下的成員僅有六人。

兩名一年生,四名二年生,其中有兩名二年生是藤原蒼介的好友。

他們參加排球部隻是為了陪伴好友,拿到廢部通知,在反複觀察藤原蒼介臉色、確認他沒有掉小珍珠後,都是如釋重負地拍拍胸口。

“嚇死,我還擔心萬一今年全國大賽打不進,我們豈不是成排球部的千古罪人了。”

“是啊,幸好學生會知道我們幾斤幾兩,三年生剛退出,廢部通知就下來了。”

“對了蒼介,排球部廢部了,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個社團?”

好友們小心翼翼地望向他,藤原蒼介張了張口,一時間卡殼了。

另一個好友立馬爆錘對方狗頭:“我們蒼介是要一輩子獻身給排球之神的,你說什麼胡話呢!”

“是是是,求蒼介大人原諒,都怪小的嘴裡沒個把門的!”

見好友們如此關心自己,藤原蒼介嘴角勾起笑容:“好了,廢部這事我們早有預料,不過是全國大賽前後的問題。”

他湊到好友身旁:“你們兩個之前不是說,都怪排球部把你們兩個能進籃球部一軍的好苗子給埋藏了。現在去報名籃球部啊?給大夥看看實力。”

“……藤原蒼介,你怎麼這麼記仇。”

一路嬉笑。

排球部沒有監督,沒有教練,更沒有經理。

於是本該走七日的流程,隻需一紙廢部通知,排球部就此成為曆史。

一個月後,在羽毛球部跟好友玩三人對打的藤原蒼介得知,黃瀨涼太成為了籃球部首發,心裡甚至沒有多少波瀾。

欸,天才嘛,總歸都有各自的脾氣。

黃瀨涼太在加入排球部前,已經踢館多個運動部門。

他的退出,是眾所周知,隻是藤原蒼介心有不甘。

反倒是那天,為了支開赤司征十郎獨自回更衣室,他和對方聊了過於嚴肅的話題。

最後兩人相顧無言走到大門口,藤原蒼介還是找了借口走回去換衣服。

那還不如不聊那些話題呢。

於是抱著下次見面向對方表示歉意的藤原蒼介,在流逝的時間中,步入了三年級。

並終於在某一日的體育館,碰到了赤司征十郎。

對方現在是學生會會長,同時也是籃球部隊長,身兼數職。

藤原蒼介和他不同班,不是刻意尋找的情況下很難碰到他人。

他快步走到赤司征十郎跟前:“赤司君。”

對上赤司征十郎的雙目,他眨了眨眼。

左眼顏色……是不是變了?

雖然之前略有耳聞,赤司征十郎得了虹膜異色症,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令人稍微有點在意呢……

哪怕有一段時間沒見,赤司征十郎還是認出了他:“蒼介,許久不見。”

“赤、征十郎,好久不見。”他和赤司征十郎的關係已經好到可以互叫名字了?

但由於對面的人是赤司征十郎,藤原蒼介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推崇,至少目前仍然沒感覺到不對勁。

他捏緊書包背帶:“那次聊完以後,一直沒能和你見面,想著要好好找你道歉的……”

實在對不起,拉著鮮有交集的他絮絮叨叨那麼久,還聽了他的抱怨。

赤司征十郎突然打斷道:“實際上,我也一直想找蒼介道歉。”

藤原蒼介:“……哈?”

“蒼介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排球選手,無奈帝光是籃球豪門,將你的才華埋沒了。”

赤司征十郎說話時腔調平穩優雅,在他人口中算得上彩虹屁的話,從他嘴裡吐出卻像是客觀評價。

他繼續道:“若是當時我再多爭取一些,或許蒼介能擁有不一樣的選擇。”

藤原蒼介連忙擺手:“不不不,當時排球部已經隻剩下六名成員,勉強能湊齊首發罷了……這樣的團隊,是打不進全國大賽的。”

“蒼介難道沒有想過,是隊友的實力阻礙了你?”

很不客氣的一番話。

藤原蒼介覺得自己的隊友被冒犯了:“他們至少在很努力的訓練。”

赤司征十郎有不一樣的看法:“蒼介之前明明同我說過,‘天才’可以輕而易舉獲得旁人無法獲得的一切。”

所以就要把“普通人”踢出團隊?

藤原蒼介隻覺得赤司征十郎在天才中待久了,也成為了那些性格古怪的天才中的一員。

他癟癟嘴:“那我也不可能單獨去打比賽的……”

排球不是單人運動,更何況他又不是天才。

“但是蒼介可以不依靠他人的力量,取得勝利。”

藤原蒼介猛然抬頭。

赤司征十郎逆著光,一赤一金的眸子裡是藤原蒼介說不上來的感覺。

多日後的某個清晨,當藤原蒼介回憶起這次對話時,刹那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

——天才的孤傲。

“話已至此,蒼介可以多思考一番。我們即將步入高中,若是能夠展露才華,會有排球豪門學校向你拋出橄欖枝。”

“……我明白了。”

藤原蒼介不懂裝懂,強行點頭。

他說赤司征十郎拉著自己說這些乾什麼,原來是擔心自己上了高中繼續報考其他球類的豪門學校,依然打不了排球。

嗬,他蠢麼,同樣的錯誤還能犯兩次?!

當晚,藤原蒼介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於睡夢中驟然驚醒,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裡因常年練球留下了薄繭,無名指上是幼年貪玩留下的一道疤痕,目前顏色已經淡卻很多。

這雙手是藤原蒼介再熟悉不過的。

可現在,他握緊雙手,嘴裡忽然念念有詞。

“……《天才排球少年養成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