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孟從南回來時,薑歲把剩下的照片都翻完了,有很多,他一張一張翻,都怕自己看不完。
有他那天手受傷後綁著創口貼的照片;有他放學坐車回家,開著車窗看著車外的照片;有他假期出門玩,穿著新買的衣服,笑得很是開心的;也有他晚上偷偷溜去琴行,回家時一個人背著琴包落寞的背影;有他在學校的每次彙演上是彈鋼琴的截拍;甚至還有他第一次拿到駕照後,在家門口小心翼翼地開著車的……
鏡頭對準了那輛黑車和車窗後有些生疏的自己。
孟從南在後面寫的字都很簡短,一般隻有寥寥幾字,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句話。
像是怕水滿則溢,再多的也隻能放在心裡,又像是僅僅拍幾張照,偶爾拿出來看一看,也足夠了。
薑歲坐在地毯上,有些手足無措,彈幕在說什麼他已經看不清了,隻是隱約能用餘光看見上面劃過的字眼——
[各種各樣的歲歲,每張都好漂亮!]
[這些照片怎麼沒有一張是正面照?]
[拍攝的角度也很奇怪]
[沒一張照片是歲歲看著鏡頭拍的]
[這不是很正常嘛,不適應的人看著鏡頭拍照會很呆]
[歲歲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拍啊]
[那他老公這些照片哪來的……]
[歲歲好安靜怎麼一直不說話,手還在抖]]
薑歲看著看著,腦海裡也跟著劃過很多個不明意義的詞,監視、偷拍……什麼都有。
他本來就不是天生活在鏡頭下的明星,現在的表情和微動作根本控製不住。
為了方便看照片,他又把gopro彆在胸口前,通過手機上的界面,薑歲能清楚地看見直播間裡他拿著照片的手指在細微地發顫。
因為他長時間的安靜、沒說話,彈幕已經通過他的反應察覺出情況好像出了意外,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不敢想象等輿論徹底發酵後,
事態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歲深呼吸了一口氣,他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顫,但指尖沒有再捏緊了,而是穩穩地放了下來,“沒有。”
他說,“彆亂猜了,什麼都沒有。”
薑歲放下了心裡那些無端的猜測,他選擇了相信,有些生疏的,用著稚嫩還不算太成熟的言語,在現在已經混亂成一片的言論中站了出來,開了口。
“我們之前……都很忙,他經常全國各地亂飛,他見不到我,我見不到他,這些照片……能讓他在想我的時候隨時能看見我。”
“就是這樣,不好意思,我隻是沒有想到我老公會把它們收集到一起,還保存得這麼好。”
他刮音剛落,外面的房間門突然被打開,緊跟而來的就是從容不迫的腳步聲。
薑歲很熟悉,他老公回來了。
他尋聲看去,孟從南大概也並非那麼從容不迫,對方沒有在玄
關換家居鞋,皮鞋踩到地板上的聲音被耳麥收音得格外清晰,讓直播間聽到得清清楚楚。
孟從南耳邊單戴著個藍牙耳機,他朝坐在地上的薑歲走過去,也跟著俯下身,擠進桌椅中間這不算寬敞的空降。
很快,鏡頭裡出現了一隻戴著婚戒的手。
他半跪下來,將那些被人翻得亂糟糟的照片一張一張收拾好,嗓音低沉,“這些照片的確是我在我夫人沒意識到的時候拍下的。”
薑歲呼吸一窒,根本預料不到孟從南會這麼直接大方地承認,還是在鏡頭面前。
他老公像是知道他緊張的情緒,溫熱的手掌心貼上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捂著,最後再安撫般揉了一下人的腦袋。
孟從南頓了頓,“他剛才說的話是因為擔心我,不過無傷大雅,拍照的目的也確實是出於留念。”他說,“也不是偷拍,是光明正大拍的。”
薑歲有些怔愣地看著人,“……什麼?”他語氣艱澀,好似不管不顧了般,“可是我都不知道。”
反正場面都已經這麼糟糕了,
還能再糟糕到什麼地步?
孟從南一邊將那些照片都放回櫃子裡,一邊說,“前幾年我剛回國,在南山路那片大院區買了個宅子,後面才發現你也住那裡。”
薑歲暈頭轉向地跟著想,是,其實也並不稀奇,那片是京市數一數二有名氣的豪宅片區,老錢新貴家族堆積在那再平常不過。
孟從南又俯身,將自己老婆塞到角落裡的文件夾都搬了出來,一絲不苟地善後,“每次偶遇,我都會覺得很巧。”
“又覺得很不巧。”
因為從始至終,都是孟從南單方面一個人的遇見。
薑歲說不清楚的,心底一股難以言喻的悶漲情緒湧向了他的全身,他看著他老公用掌心托著文件夾,又把他胸口前的麥摘下來,gopro也關掉。
直播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片刻,又在這一片黑中隻單單響起孟從南溫厚的嗓音,語氣不容反駁,“好了,今天的直播時長已經夠了,接下來是我和我夫人獨處的時間。”
他說完就把麥也被了。
節目組不得不在彈幕措手不及的時候關掉直播,這是在替薑歲給直播間善後。
孟從南把gopro和麥都放在一邊,先起身把文件夾放好,又彎腰拉住薑歲的手臂,“地上涼。”
讓人起來。
薑歲腦子還有些放空,怔怔地站起來,他看著人,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孟從南跟他住在一個地方,不知道那場相親宴不是他們第一次初見,不知道對方早在三年前就見過自己不止一次,而是無數、無數次。
他甚至在想,自己每天乘坐家裡的車去學校時,是不是也會和孟從南出發去公司的車在同一條路上擦肩而過,又分彆開往不同的方向,駛入看不見儘頭的車流之中。
有那麼多次、有無數次的錯過。
薑歲說不清心裡是什
麼滋味,隻是眼睛有些酸澀,他從背後抱住了孟從南,把臉貼在他老公的大衣上,空茫茫,又亂糟糟的。
隻是埋進去,閉緊了眼,聲音有些顫抖的輕,帶著某種篤定。
“孟從南,你糊弄得了其他人,你糊弄不了我。()”
他從背後抱住的那個人沒有說話。
有些照片不是我們在路上遇見就可以拍的。()”薑歲環住人腰身的手臂又摸索著往上,把五指貼在對方的胸口前,好似這樣就能隔著兩副軀體感受到什麼,“你……”
他想問些什麼,說些什麼,又停住了。
因為薑歲除了有力沉穩的心跳什麼也沒感受到,可他又莫名覺得,孟從南跟他的此時此刻情緒是有些相通的。
像雨後紮根的春筍,要突破地表厚重濕潤的土壤,總要承受雨點打下來的疼,不輕,不重,但細細密密的,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薑歲忍受著,他深呼吸,接著說下去,“你怎麼拍的那張照片?我在琴室裡手被刮傷,在琴木上面留了血痕的那張。”
這張照片可是在學校裡,就算再怎麼巧,也不會巧到孟大集團的老板會去琴室裡,恰好得知有一位學生被琴鍵刮傷的事。
孟從南將人從自己身後拉出來,牽著往外走,“看見你手受傷了,就去問了問。”
薑歲,“隻是問了問?不是查了查?”
孟從南沉默片刻,像是無話可說。
薑歲忍不住看他,“你一開始……到底是怎麼想我的,到底是打算怎麼對我的?”他偏了偏臉,“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查我,肯定沒打什麼好算盤。”
孟從南好像低聲笑了下,“沒想怎麼對你。”他靜靜地說,“隻是想看看你家境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薑歲脫口而出,“那我過得挺好的。”
孟從南應是,“嗯,過得挺好的。”
“家境不錯,父母恩愛,成績很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想要追逐的目標,沒有經曆過什麼與親朋好友的分彆。”
“不輕易服軟,但也很勇敢。”
這麼健康幸福的人生實在不適合出現什麼太大的變動,按部就班,不被人打擾地走下去就很不錯。
“雖然不知道你喜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但以後應該也會找到一個你喜歡的伴侶,過得更好。”
“那我過得不好呢?”薑歲安靜了很久,才忍不住問他,“我要是過得不好,你會怎麼做?”
孟從南腳步微微一停,好像隨口一說,“那就去包養你。”他笑了笑,“給你資助給你機會,讓你過得好一點。”
“然後問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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