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喬霜訂的餐廳位置離學校不怎麼近, 考慮到來回路程再加上吃飯時間,午休之前應該是趕不回學校了。
一中明文規定超過時間後再出入校門都需要出示假條,江霖從高一起其實就和門衛大叔關係搞得不錯, 以前幾次和球隊的人中午聚餐回來晚了, 大叔也會睜隻眼閉隻眼開小門放他們進去。
假條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
但在虞禮準備去辦公室找老俞簽字、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時候。
江霖想了想:“去唄。”
他們兩個人一起請假, 而且是這種一天內短時間來回的, 填一張假條就夠了。
老俞聽了這種“要出去吃飯可能來不及回來”的簡單原由,倒也沒說什麼為難人的話,從抽屜裡拿了張假條讓他們寫。
“理由寫‘事假’就行,不用寫太具體。”老俞提醒了一句。
虞禮伏在辦公桌上, 認真在請假人那一欄裡寫上自己和江霖的名字, 請假理由也寫完,寫到具體返校時間的時候,她抬頭看向江霖。
後者正無所事事地盯著辦公室窗沿的多肉盆栽看, 察覺到求助的目光, 他收回視線,掃了眼虞禮筆下停頓的位置便了然。
“不需要太精確吧, 就寫個‘今天下午’也沒事, ”江霖想也不想道, “老錢不在意這些。”
老錢便是性格很好的那位門衛大叔。
虞禮信了他的話,繼續彎腰低頭寫字。
老俞則似笑非笑地看了江霖一眼:“這麼說你和老錢關係打得挺好啊。”
江霖果斷肅然:“沒有啊老師, 老錢自己人好, 跟所有同學關係都好。”
老俞給了他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但也沒多說什麼,等虞禮把請假條填寫完,他草草檢查了一遍就簽了字。
不過在他們即將走前,老俞還是叫住虞禮。
乖巧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循聲轉回來, 包括都已經走到門口、手都搭上門把手的江霖也頓步停下。
老俞沒管後面那個,招著虞禮到自己桌前,溫和地跟她說了幾句話。
主要是解釋今天自己課上讓她和池淼淼罰站的事。
全班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要是對她們寬容處理,難免會讓其他同學心裡犯嘀咕。
但罰完了其實也擔心小姑娘心裡會有芥蒂。
畢竟和謝楚弈他們這種三天兩頭進辦公室挨罵的學生不一樣,挨的罵和受的懲罰多了就習慣了,可能前腳被罵完後腳絲毫不影響他扭頭就去嘻嘻哈哈。就算罰的是江霖,老俞也不會擔心,知道這大少爺雖然會不爽,但其實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而女孩子心思本就比較細膩,加上虞禮平時幾乎不犯任何錯誤,所有任課老師的反饋都是優秀,怕她今天會覺得有點委屈,老俞這才想跟她好好聊聊。
……
從辦公室出來,虞禮手裡攥著輕飄飄的假條、腳步也輕快,眼睛亮亮的,臉頰上帶著一點點粉紅。
很容易看出她在開心,江霖心裡好笑,又覺得她傻乎乎的,也太好哄了吧。
-
中午依然是阿豐開車來學校接的他們。
“太太說她先過去點菜了。”阿豐在他們上車後便解釋。
午餐出校吃的學生也很多,校門口這段路人來人往,阿豐保持著龜速、左右來回變換方向盤,以一種熟練又彆扭的詭異車技總算駛離這條路。
今天已經很熱了,江霖讓阿豐把冷氣再調低一點,順口吐槽:“喬女士不會點完菜自己先開始吃了吧。”
以她的性格,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阿豐沒吱聲,隻有虞禮嘴巴張了張,試圖為喬霜女士說話:“阿姨不是這樣的人……”
“也是,”江霖想到什麼,鼻腔裡哼笑了聲,“畢竟還有個你在。”
路上他們討論了一下喬女士今天非要請吃飯的目的。
最後也沒討論出什麼結果,索性歸咎為她想一出是一出而已。
直至到店進了包廂。
見到桌前坐著的人,江霖率先一愣。
虞禮跟在他後面進門,本來還奇怪他怎麼忽然站著不動了,下一秒自己也頓住。
她詫異地睜大眼:“媽媽?”
本該身處異國他鄉的向柳居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
旁邊坐著的喬霜笑了一聲:“Surprise?”
這可真是太surprise了。
江霖反應過來,禮貌地喊了聲“阿姨”。
怪不得喬女士今天言辭堅決,原來是虞禮的媽媽在場。
……那為什麼不提前跟他說一聲!
江霖想著想著朝親媽看去,隨後收到喬霜女士一個悠哉的笑容。
……是不能指望她。
向柳露出一貫溫婉的笑容,招呼兩個孩子:“快過來坐下吧。”
虞禮仍然感覺不可思議,想問的問題有點多,反而不知道該先問什麼,。
向柳抬手提起陶瓷壺,優雅地準備為他們倒茶,同時自顧先簡單解釋了起來。
“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臨時回來了,沒有提前跟你說一聲是媽媽不對,不過我在這邊也待不了太久,隻能中午跟你吃頓飯,下午就要去黎市了。”
虞禮挨著她坐,也觀察她更清楚。
總覺得比起上次清明見面,這個把月的時間,向柳清瘦了不少。大概是昨晚或是這幾天都沒休息好,面上的疲態也能看出幾分。
虞禮下意識問:“最近非常忙嗎?”
向柳倒完一杯,先給了江霖,又另拿了隻空杯,自若道:“還可以,沒什麼大問題。”
虞禮很自然地順勢問起:“爸爸呢?”
向柳原本很穩當的手腕突然抖了一下,連帶著倒出一些茶水在杯子外。
“哎呀……”她抱歉地笑笑,拿擦手的熱毛巾簡單擦了擦桌子,做完才解釋,“爸爸這次沒回國,他有彆的事要忙。”
虞禮似懂非懂地輕輕“啊”了聲。
母女兩個人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音量甚至與餐具碰撞的聲響差不了多少。
還是喬霜女士中氣十足地催促:“好啦好啦菜都上齊了趕緊吃飯!你們倆下午不是還得上學嘛。”
向柳夾了塊魚肉給虞禮,見女兒眉頭仍沒完全鬆開,無奈地輕笑:“真的沒事,你不要想太多。”
“真的真的,”喬霜女士豪放多了,直接用勺子切了一大塊魚肉,同樣放進虞禮碗裡,同時笑道,“阿姨也跟你保證。”
虞禮隻好把那些莫名的疑慮收進心裡,開始乖乖吃飯。
江霖很想對親媽說,本來可能沒什麼事,您這一強調反而顯得欲蓋彌彰了好吧。
不過他對喬女士還是很放心的,喬女士在小事上有時候比較隨心所欲一點,正經的大事上向來還是很靠譜的。
說沒事就是真的沒事。
就算真有什麼她也有能力順利處理完。
之後飯桌上大家閒聊的內容就圍繞著兩個孩子的日常了。
主要是喬霜在問,比如問他們在學校裡有沒有發生什麼有意思的事?
江霖覺得他媽純屬沒話找話,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些,今天突然開始尬聊,明明他們班上的同學她都認不出五個。
江霖高中都讀了快兩年了,喬女士上次還以為範弛也和謝楚弈一樣跟兒子都在同個班,江霖解釋過範弛人在三班,換來的是親媽一句詫異:“咦你不是三班嗎?”
“……六班啊!”
至此之後母子之間再沒聊過這方面的話題,不需要也沒必要。
因而今天江霖也用一句輕飄飄的“沒什麼”概括過去。
不過虞禮是很認真地回答喬霜阿姨的話,講了五一假期和同學去了遊樂園,也講了江霖籃球比賽贏了好幾場的事。
她細細講著,江霖就在旁邊置若罔聞般戴上手套開始剝蝦,仿佛她說的內容和自己無關。
喬霜忍不住嫌棄兒子:“你看看禮禮多乖,你是叛逆期到啦?”
可能這種類似的句式這段時間聽了太多,江霖已經充分免疫了,利落地剝完蝦殼,捏著蝦尾向喬女士頷首:“給您?”
“得了吧。”喬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戳穿他,“我看你本來也不是給我剝的。”
“您都這麼說了。”江霖聳了聳肩,表現出一副“你非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的無可奈何,趁勢將蝦仁擱進虞禮碗裡。
向柳的話不多,多數時間都在認真聽他們聊天。
看到江霖給女兒剝蝦時,向柳還隻有五分意外,而看到女兒一聲熟稔道謝後再自然地吃完了這顆蝦仁,她的意外程度便達到了八分。
看來他們磨合得不錯。
起碼目前來看是這樣。
不緊不慢地用完午餐,回校時阿豐短暫的失業了一下。
喬霜女士非要親自開車要送他們回學校,向柳坐在副駕。
車子啟動時,江霖曾提出:“要不要開個導航?”
喬女士大概覺得這個提議觸碰到了她的尊嚴,嚴正表示:“不需要!你媽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本地人,瀾市大大小小哪條路我不熟啊?”
江霖嘴角扯了扯,心裡預感不妙。
果然原本不用半個小時就能開完的路,讓喬女士自信七拐八彎地開,最後硬生生多繞了二十分鐘。
白色的法拉利終於穩穩當當地在一中校門外停下時,車上所有人都默默鬆了口氣。
喬霜鬆開方向盤,背部往後靠了靠:“我就說我不可能不認識路。”
江霖在後座抬眼,正好從車內後視鏡裡對上親媽看過來的目光。
喬女士的眼神隻透露出一個意思:你就說最後到沒到學校吧!
“……”
如鯁在喉。
準備分彆、在兩個遲到了的高中生即將開門下車之際。
向柳忽然轉過頭來,輕輕地喊了江霖一聲。
江霖看向她,向柳眉目如秋水,唇角微抿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禮禮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江霖眸光明澈,不假思索地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