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二十二年注定是墨突不黔, 全大雍從上至下忙得不可開交的一年。
因為這一年,太子二十歲了,其加冠禮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加冠後, 太子正式成年了, 太史局擇定迎娶太子妃的日子,在同一年秋日。
禮部與六局二十四司忙於如此大典的諸多事宜, 熬油費火、席不瑕暖地抗了三個季節,好不容易平安順遂地完成了太子大婚……
為了如此普天同慶的重大典禮,三省六部就沒有能閒著的, 上至尚書左右仆射、下至販夫走卒,都在加班加點、分秒必爭地忙碌。
眾人本以為皚皚冬日,終於能歇一歇, 可以趁著冬日,貓一貓冬了……
結果回來參加太子加冠禮與大婚的永明帝,居然猝不及防地宣布了一件能令全大雍,並大雍海內外無數藩屬國,集體天地震蕩三日不止的消息——
他要禪讓!
一個正值壯年、龍馬精神的帝王,他在大兒子剛成年的時候, 說要禪讓!
這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哪有人……哦不,哪有壯年皇帝會主動禪讓皇位給兒子的?
要不就是兒子造反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要不就是年老體衰、力有不逮, 甚至是臥病在床、奄奄一息……
要不就是有什麼恐怖到危及整個王朝穩定的戰爭意外事件,比如帝王被敵軍俘虜了什麼的……
但——
除此之外,誰他爹的不想在皇位上乾到死!?
永明帝簡直是一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絕世大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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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的好姐夫,他這些年像是飛躍了鐵窗的無期徒刑犯一樣的姐夫,好不容易回來臨朝一次……
結果, 沒有收回太子監國的詔令不說,還當朝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的消息後,湛兮陷入了沉默。
湛兮並不意外。
畢竟在好多年前,他姐夫真的就已經是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放蕩不羈愛自由”七個字了。
如果他姐夫的意念能成型,估摸著是一隻漂亮的大肥“好貓”,爪子抓著鐵窗的欄杆,喵喵喵地喊著——“開門啊開門啊開門啊!放喵大王我出去!!!”
除此之外,湛兮甚至能想象得到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太史局、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們等等多月以來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的打工人們,接住永明帝哈哈大笑丟下來的“重磅炸|彈”後,翻著白眼集體厥過去的模樣。
湛兮甚至有些同情全天下的老百姓,感覺永明帝這麼個折騰法子,他們也要遭不住了。
畢竟全大雍街道張燈結彩,全靠他們自發忙裡偷閒,趕工做些手藝活,還有商販都會趕在如此慶典瘋狂銷售商品,但這也來不及進貨和趕工出品啊……
大家夥啊,真的是恨不得能給永明帝跪下來喊爺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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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重磅炸|彈炸得頭暈眼花後,反應過來的眾人,集體表示反對,瘋狂勸永明帝。
一向隻愛把和全大雍人民福祉唱反調的各級官員,往死裡“諫”的禦史大夫姚鵬舉,他都沒忍住,開始率百官“諫”永明帝這個逐年累月不上朝,把偌大的王朝丟給兩個未成年兒子背著的皇帝。
但永明帝心意已決,彆說諫他了,哪怕群臣淚目,跪求不要,他也一意孤行。
剛剛成婚的太子對此無言以對,他對他阿耶已經沒有什麼期待了。
他麻木地看著他阿耶仰天大笑著退朝,滿臉都是“自閉”兩個字。
隻見永明帝背過身去後,跑向立政殿時甚至還樂得控製不住了,一大把年紀的,居然連蹦帶跳了起來!
二皇子感覺自己因熬夜畫圖紙,而隱隱有些後撤的發際線,估計在他阿耶這一波神操作之後,又會有些遭不住了……
他盯著永明帝的背影,磨著牙在太子的耳邊說:“大哥,我有時候滿腦子都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太子沉默了一會兒,問:“……是什麼?”
“我想把阿耶套上麻袋爆打一頓!”
“夢裡打打就算了。”太子說,“現實裡可不能打他,不然上朝時,百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的。”
“你為啥非得說得那麼有畫面感又惡心?”二皇子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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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長歎一聲,憂鬱了半晌,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趁著禪讓之事沒那麼快能辦好,阿耶和阿娘暫時也跑不了,大哥你直接約我大嫂撂擔子吧……”
太子沒說話。
二皇子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這才剛成婚呢,多陪陪我大嫂昂!”
“你為何如此積極?”太子忍不住問。
“那還用說,”二皇子驕傲地揚了揚眉毛,“我能不能像小舅舅當年逗咱倆一樣,去逗我的侄子侄女兒們玩,就靠你了啊!”
太子:“……”合著你的冤種哥哥我還得生幾個小孩兒給你玩?
“大哥!加把勁!!!”二皇子比劃了一下,“那我先跑路了,我得找墨姑娘商量商量這條渠溝可還有更節約經費的設計不。”
太子隻覺得頭更痛了,爹不著調,但弟弟好像也沒著調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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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強盛而遼闊的王朝蒸蒸日上、欣欣向榮時,就說明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在加速運轉。
而在這等情況下,這個偉大的國度從上到下,所有、所有的人,都是這個國家機器的一員,它瘋狂運轉……就說明沒有人是悠閒的。
除了湛兮。
湛兮彆的不會,最會忙裡偷閒了!
十數年來,輔助係統兢兢業業於種田大業,大雍人口經過多次噴井式暴漲。
如今在大雍人口足足翻了好幾番後,它開始轉變方向了。
今年開始,湛兮就發現,它在一邊將人口化作強大戰力,去擁抱更多土地,一邊鉚足了勁地瘋狂搞教育搞醫療去提高人口的素質。
除非是非常難以完成的任務,否則湛兮都是自己接了任務後,花時間花精力,仔細分析一番,有了一定的思路後,就將任務發放給專業人才們去完成,輔助以他的猜測與思路。
就比如今年冬日……它讓大雍各大都護府將領們繼續加強練兵,它給出了更加優化的操練方案。
湛兮表示沉默,按湛兮對它尿性的理解,或許擴張到一定的程度,它又該停下來慢慢消化了。
畢竟它是根據湛兮自己的風格製定的初始計劃,它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步步穩紮穩打,不求速進,但絕不讓後縮有機可乘。
停下瘋狂邁進的腳步的同時,它就會去搞點彆的事情,比如提高文化向心力、大力發展熱武器、為各行各業的飛躍指明方向,亦或者……
隻要時機合適,它該要提前某個劃時代的大發明,結束目前這個動力所主導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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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猜測,來年的任務,該是讓他這個大雍權力巔峰階層核心人物,提議往各處新土地遷移人口了。
要知道,安東都護府在去年,都直接榮升為大都護府了,原因無他,還是新羅自個兒自作孽不可活,先撩者賤!
自當年湛兮“天神下凡,忤逆者天打雷劈”的赫赫威名之下,新羅被嚇破了狗膽子,直接標準滑跪,俯首認罪,還許諾日後每一任大王世子都送往大雍學習大雍文化,它安分了好些年。
但去兩年,他們王室又作妖了,以為大雍是兩個小孩在監國,完全不足為懼,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於是他們又皮癢了開始鬨事。
可惜了,折可克不是從前的高希敬,也不是旅遊路過的湛兮,把他們嚇退了就好,折可克就不是守城那一掛的,攻城略地才是他的拿手項目。
他不僅借機連下新羅七城,新羅滑跪向宗主國爸爸請罪,折可克也完全沒有歸還城池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還在自己攻略下來的城池上反複犁地,去新羅化。
他不是白起,不坑殺降兵,但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他上奏監國的太子,請求派下工部墨家之人來,準備鋪橋修路挖運河建堤壩。
除此之外,他在強硬驅逐新羅人,不殺,但驅逐……
驅逐對大量大雍包藏禍心者,遷移人口至此時,才不會被反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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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折可克納悶的是另一件事沒按照他預想的發展,他還專門寫信問湛兮——
“國破家亡,殘兵敗將被驅逐到海,已是山窮水儘之境地,以我民族之烈性與骨氣,可死不可辱,自當投水自儘,軍民皆隨行……但他們為什麼不?”
但他們為什麼不?
你這話問的……咋就那麼理直氣壯呢?
湛兮無奈地扶額,折可克同學,你他爹的把小爺給可愛到了。
這話,問隔壁東瀛或許會有答案。
問他,他沒答案。
湛兮寫信回他:“聽聞海外有無儘金銀土地,近年來,我有意成立水師……嘗試操練後,如今江南道、嶺南道等有許多最初的破爛船隻……”
湛兮說,貪生怕死之徒不足為懼,但秉著“窮寇勿迫”的原則,也沒必要趕儘殺絕非惹得他們狗急跳牆。
乾脆廢物利用一下,那些船隻他會叫人給折可克拉過去,就放那夥喪家之犬一條生路吧。
下海去,管他去東瀛還是東南亞還是被大海淹沒,活不活得下來,活出個什麼樣兒,拚運氣、拚命數、拚本事!
本來嘛,已經本著圍師必闕的戰略原則,給你留了生路——海路了!
結果你他娘的沒種的東西,賭都不敢賭,不敢跳海,好好好,現在船都給你準備了……
彆看折可克脾氣好得很,永遠是陽光開朗大男孩,胸襟氣度難以度量,但慈不掌兵,他能掌兵至今,就說明他絕非軟弱之輩!
再鬨,折可克耐心告罄,後果估計要比白起還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