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宅,就在林芸躍入桑家山頭範圍時觸動了結界,驚擾已然入睡的桑月。既然醒了,她索性一邊煮早餐一邊圍觀對方猶如無頭蒼蠅般在林子裡轉來轉去。
這種圍觀不無聊,正好讓她驗收一下改良過的結界是否穩實可靠。
吃過早餐,她在菜地旁的老樹下進行冥思頓悟的修煉。直到天色大亮,外邊的林子仍不時傳來某人迷路找路的聲響,然後傳來不一樣的動靜才重新圍觀——
“劉芷柔?戚彬?你們在乾嘛?”
林間,逛了一晚的林芸本想下山收拾行李退房的,不料瞧見當日同行的幾人結伴入林,手裡還拿著小鐵鍬塑料袋等工具。
這幾人本來隻在民宿訂了一周的房,但見村裡村外的風景清幽,於是改變了主意。可惜民宿不接受延期,他們幾個不死心,在村裡找房子加租了一個月。
不過也快到期了,她今天走,他們過幾天也要離開了。
“咦?秀秀姐!”相對多話的劉芷柔看到她,不禁意外歡呼,“你怎麼跑到山裡了?迷路了?難怪一大早去民宿找你,服務員說你不在。”
“找我乾嘛?”緩過氣來的林芸不明所以地來到幾人跟前,蹙眉打量,“挖什麼呢?據我國的律法新規定,山裡除了竹筍、野菌之外,彆的多半是很刑的植物,小心挖錯哦。”
一鏟下去,分分鐘斷了自己的前程。
“挖蘭花!”劉芷柔興奮地跑到她跟前,“你是沒瞧見,很多村民院裡種著幾個品種的蘭花,我的媽呀!難怪這裡叫蘭溪村,那些蘭花如果拿到外邊賣肯定不便宜!”
更氣人的是,種在院裡的蘭花都是自生自滅的。村民們想起它來才澆一下水,平日裡不管它。
結果花香清幽,長勢喜人。
“我們問過村民了,”另一位女生過來道,“他們說儘管挖,野生的,沒關係。”
兩位男生沒過來也沒說話,僅相互對望一眼,神色略不自在。林芸冷眼瞅瞅他倆,再看看眼前的兩位女生,語氣和緩:
“鄉民不懂法,你們也不懂嗎?萬一林子裡裝了監控,你這一鍬下去就可能把自己送進去了。”
一聽到有監控,兩名女生嚇得一陣心虛惶恐,手一鬆,鍬鏟齊落。兩名男生意識到今早這一趟注定白跑了,惋惜地說不挖了,回去吧。
確實很可惜,剛才進山的途中就看到零星幾株淡雅的野蘭花,心中暗喜得很。
聽村裡老人說越往山裡走,不同類型的野蘭就越多。本以為今天可以大開眼界並滿載而歸的,卻遇到這位大姐……早知如此,不如直接挖走前邊那幾株。
他們觀察過,林子裡根本沒有監控。
鄉民不懂法,又無人投訴,誰會在意山裡少了幾株野草野花?嘖,這大姐真是多管閒事。
……
桑宅,桑月通過光幕看著一行人下山,對林芸有了些許改觀。
改觀,不代表她會同意對方留在村裡修煉。底線這東西,退著退著就沒了下限。若不堅守,最終倒黴的還是她自己。
看著這一小撮眾生相,她不由得想起當年那位眼瞎小哥。
回到客廳,上網搜查相關的新聞,找到那位小哥的相片,然後用水晶球找到他的位置——
在南方的一座繁華都市裡,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有位戴著墨鏡的年輕人手執導盲棒邊走邊探路。從最初的生不如死,到懷著複明的希望試著努力生活。
現如今,他不僅習慣了黑暗,也接受了自己是個盲人的事實。
能複明固然好,若不能,日子總要繼續的。習慣是個好東西,也是一種可怕的思維轉變。明明是他當初寧死不肯接受的現實,如今卻覺得不那麼重要了。
就在他出事的那一年,小天後的粉絲厭惡網上宣說因果報應這一套說辭,那等於把自己的愛豆神化、迷信化了。
對粉絲們來說,這是對偶像的一種褻瀆,是抹黑。
於是,有粉絲網友找了過來,一邊給予他心理上的寬慰,再引導他慢慢適應盲人的一切日常。還幫他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老板也是小天後的鐵杆粉絲。
來自陌生人那春風般的溫暖,迅速治愈他崩潰破碎的心理防線。
時至今日,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惦著因果報應那一套,隻是不強求。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每天清晨醒來發現自己的眼前仍是黑暗一片,頂多有些遺憾。
然後該怎樣還怎樣,已經心無波瀾。
當年那些博主和業內好友均一個個消失不見,人走茶涼,他懂的。雖然他還活著,可在那些人的眼裡他不再是同道中人,自然沒必要再聯係。
所以,他今早和往常一樣,起床做早餐,吃完便出門上班。
一如往常地走在盲人道上,走著走著,身子被行人撞了一下,墨鏡被甩到路旁的花圃裡。他剛要彎腰摸索去撿,眼眶驟然一陣尖銳的疼痛使他捂眼痛呼。
“啊,啊……”
眼睛的劇痛讓他再也站不穩,跪倒在路旁渾身直哆嗦。路人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圍了過來給予幫助……
透過水晶球看穿他的內心,居然不怒不怨。
既如此,她自當踐諾,應蘭秋晨的所求讓他重見光明。當初是隔空給他造成的物理傷害,要用藥劑複原。若是用魔法致盲,今日便能用魔法治療。
可惜她沒有早知,隻好用藥劑。
非常時期,藥劑成分不能外泄。因此,她施法催化了他體內的D型藥,同時加速藥效時段。即時生效,即時過期消散,讓醫院繼續一無所獲。
既驗不出何種物體致盲,亦查不出複明的緣故。
光幕裡,看著他倒下,看著他被送去醫院,看著他得知眼睛完好無損,看著他依稀看到一點光,再看著本欲痛哭的他被醫生提醒不要流淚,小心傷著眼……
看著他激動得渾身顫抖,桑月用水晶球測了他的餘生可受影響。確認再無關聯,這才撤了光幕,將此事拋諸腦後不複關注。
若蘭秋晨在,定然以為這事會讓網絡重掀波瀾。
然而並沒有,水晶球顯示,重見光明的他得知醫生又找不出原因,即刻就信了因果那一套。這間醫院非他失明時入住的那間醫院,院方無人知道他是誰。
確定複明之後,他不動聲色地辭了工作,換了手機號到彆的城市繼續當打工人。
至於小天後,她是誰?與他無瓜了。